118 番外

118 番外

我崑崙國的冬城中有個小鎮,喚作盧鎮。

我七歲時的一天,盧鎮傳信來,說我我家到了位外客,爹爹一早便去接人,接了半日才接到了。

大伯父本欲同去,可書院的學生還等着他去授課。

大伯父亦教我們兄弟姐妹念書,他雍容不迫、娓娓道來的樣子最令我們喜歡,娘親常說,大伯父從前可是名大將軍,他年輕時候,風流儒雅,文武兼濟,俊美無雙。我很是奇怪,大伯父現在分明依舊年輕俊朗啊?

爹爹偏偏聽不出個重點,每每這時,他的酸話中總是略帶嗔怪:從小到大,風流無雙之人,在你眼中是不是就他紀伯恩一個?

娘親以為我聽不見,她並不答,卻極小聲地問爹爹,她近來研造的床睡起來可舒服?

爹爹卻同娘親說起了滄海文,娘親一下子就紅了臉,半是嗔笑地瞪了爹爹一眼。他們以為我聽不懂。不知為什麼,我很容易懂這些奇奇怪怪的文,爹爹說,今晚上要收拾娘親。爹爹可真是個狠人啊。

如今,我回想那一年,我那敬愛的神探爹爹,正在機巧院主持我大崑崙文與那鄰邦滄海文譯典的編著,好早日將娘親研造出來的那些圖樣傳譯給友邦。爹爹自然是厲害之極的,我只是不懂,他同大伯父較個什麼勁?

那一天,娘親也想跟着爹爹去接人,說什麼要尊老、又要全什麼禮數,可是冬城那裏常年天寒地凍,爹爹心疼她畏寒,不准她跟了去。

這位半天才接回的人,果然是位銀白鬍子的老爺爺,他已然很老很老了,別說紀方老管家,他就是和我的太爺爺、太姥爺比,都要老很多呢。

總之這樣老的老人家,我在城中是從未見過的。

那一年,我的小妹妹軟軟剛學會走路,摸著牆搖搖晃晃走過來,踮腳欲扯老爺爺的鬍子,她當然攀扯不到。

老爺爺像是不習慣有人碰似的,軟軟不曾碰到他,他的面色卻很有些不自在。

爹爹並不如往日那般總和煦地笑,他竟有些嚴肅,只見他抱過軟軟來,教她喊:「喊二伯父。」

軟軟奶聲奶氣地喊:「二、二、哎……」哥哥姐姐都照着喊了,我卻是猶豫着,這時候刀刀大哥跑來,撲通就在老爺爺跟前跪下了。

這還不算,太爺爺同太姥爺為了以盤棋爭執不休,從花園吵到院子,院子又吵到廳堂,大概打算找人評評理。

老爺爺見了人,竟是不由分說,奪過桌上手巾,將那分明極為潔凈的地擦了又擦,忽也「撲通」,就這麼直直跪在我太爺爺跟前。

我太爺爺是個頗有些童心的老頭兒,每每領着我們兄弟姐妹們爬高竄低,近年更是添了半頭黑髮。這會兒,他一定是被這位老人家嚇了一嚇,怔了好一會兒,又似掰着手指在算着什麼,卻忽地緩緩淌了淚出來,他彷彿想撫眼前那頭銀髮,終究沒有觸上去。

我簡直要看呆了。

讓刀刀哥哥下跪、又跪我太爺爺之人,那的確就是我家正經二伯了。只是,只是……

聽大伯父講,娘親本是崑崙國人,我們紀氏卻是外族,是娘親與爹爹攜了闔府之人從那趙氏國都遙遙遷來,方在此地安居的。

二伯不是爹爹孿生的哥哥么?紀府遷居崑崙,也就是我出生時的事情,這不過七年的光景,二伯父如此老態龍鍾,他可是病了?

我自小生在崑崙,國中固然應有盡有,平安喜樂,卻常聽哥哥姐姐說京城如何熱鬧有趣,有個如何可愛的裘叔叔,又嘆惋著是如何的再也見不到了。

我倒覺得無妨,我不認得裘叔叔,秦叔叔比較可愛,球也玩得可好了。雖然爹爹不大歡喜見到他,總說他有口音!

我最近拜師了,改喚秦叔叔作師父,他教我們武功。師娘告訴我,秦叔叔也不是崑崙人。

其實,我娘親作為一個崑崙人,崑崙話說得遠不如我們,口音也可奇怪了呢,文理也不怎通順,卻未見爹爹嫌棄的。爹爹還總說,他一生最幸運的時刻,便是眼見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筆跡,藉著那文理不通的崑崙文,在那紙書頁上浮現的那刻。

娘親每聽到爹爹這般動情地說,總是將淚一抹,轉過身卻偏笑罵:「以己之長攻我之短,老狐狸你少來這套。我可曾嘲笑你將我機翼安反的事情?號稱過目不忘的人,教了多少遍,總記不住的。」

這樣爹爹也不道歉,他只是替娘親拭那淚,道:「知道了,我下次一定學着安對。」

剛才二伯不知說了句什麼,刀刀哥哥伏地而泣,他身子微微起伏,一直都沒有起身。

姐姐將我拉到一邊,告訴我,二伯母過世了。

我問:「不是聽說,共有二位二伯母嗎,是哪一位?」

哥哥敲一下我的頭:「喃喃你小點聲,兩位都故去了,還有一位是去年走的。」

哥哥又說:「二位伯母也是有情有義的女子,當年二伯父堅不肯來崑崙,她們左右相伴,一伴就是一生。」

姐姐反去敲他的頭:「嘿嘿,紀大寶,你以後也打算像二伯這樣,娶兩個老婆,享齊人之福嗎?我去問問小雨她怎麼看。」

哥哥氣極:「你敢!」

姐姐問:「那你想過沒有?」

哥哥說:「噓,別說話。」

我問:「怎麼啦?」

哥哥忽地紅了眼眶,轉過來望着姐姐:「裘叔叔,二伯在說寶暘法師。寶暘法師就是裘叔叔,裘叔叔他去年雲遊歸京,在圓覺寺圓寂了。」

姐姐本來還想嘲笑哥哥,忽然就怔在那裏。

「還有什麼嗎?」姐姐問。

我很不高興,這個二伯,如何一股腦兒帶了那麼多悲傷消息,我們崑崙人每一天都過得高興,從沒人喪氣成這樣子的。

哥哥說:「還有,一封藍皮信。說是給娘親的。」

我們都看到那封藍皮信了,是墨藍色的,薄薄的很精緻。爹爹沒有拆,直接拿給的娘親。

娘親接了,他又有些酸酸地說:「要是想哭,我就抱抱你。」

娘親沒有哭,看着信笑了笑,反而交給了爹爹:「自己看。」

爹爹沒有看,還是把娘親抱了許久。

我一直很想知道那藍皮信內說了些什麼。

我找了好些年,一直到今年,爹爹讓我和軟軟整理書房,我居然在架子上找到了它。

因為軟軟已經比姐姐都高,所以我倆被允許整理偌大一個書房。

軟軟聽說說過這封信,她也很好奇:「信中說了什麼?」

我們一起攤開信,不免有些失望。

信里只有一份手抄的菜單,皆是些清粥小菜,下書幾枚小字:此間白晝將盡,而夜色無垠。

連落款都沒有一枚的。

**

唐糖覺得,生了喃喃這麼個愛記日記的孩子,真是太煩了。

這許多故事,根本就不該在收鑼罷鼓時講。

她只好說:「你寫個遊記,不寫寫全家出遊的歡樂,怎麼添了那麼多羅里吧嗦的回憶,還沒開始正題?大伯不是教過你嗎,文章在乎意境。」

夜晚的京城很是熱鬧精彩,喃喃也很想去玩,她只好草草收了尾:

又逢元宵,我們再次歸返故園。

月色燈山裏的光影,彷彿故人的笑臉。

他們就在山水間,他們永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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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洞略大的懸疑言情,講的是一對戀人分開八年後破鏡重圓的故事,感情線很溫暖~

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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