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太好了

沒走,太好了

七天前,趙澤若逃離的那一天。

趙澤若一人奔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整個世界只有她,只剩下她一人。毫無目的,只能跑着,跑累了就用走的,走累的就用挪的,挪累了就停下來,停夠了就接着跑着。這段時間裏,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屏蔽了所有不願想的事情,她只想讓自己無法停下來,讓自己保持忙碌的狀態。累了,才能什麼都不想;累了,才能逃避所有的事情。

而她的身後始終都有一個身影跟着。她跑,他跟着跑;她走,他跟着走;她挪,他跟着挪;她停,他跟着停……同樣的速度,但保持着相當一大段距離,確保趙澤若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卻能讓她察覺不到他的存在。現在的她,應該不願見到他這張臉,不願和他多說一字,不願與他有任何交集。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出現在她的勉強,不會讓她難做,只要她安全就行了,只要她在他的保護之下就行了。

兩人就這樣保持着,直到夜幕來臨,直到天破曉,直到黎明來臨。在太陽出來的那一刻,趙澤若停下來了,不是累了之後的休息,是徹底的停下來。不管那個地方是哪裏,一個人走到角落,雙臂抱着雙膝,作蜷縮狀。嘴唇發白,頭髮凌亂,全身冰涼,旁若無人地躲在那個角落裏。

司徒梓恆保持着原先的那段距離,找了一個相對隱蔽,又能看到趙澤若的地方站着。他很想走過去,給趙澤若一個溫暖的懷抱,可是他不敢。他怕一出現,趙澤若又會逃開,又開始重新奔跑。這樣,她的身體會吃不消。他寧願留在原處,靜靜看着她,忍受着那痛不欲生的煎熬。

趙澤若將頭埋進膝蓋,肩膀輕輕地抖動着。她什麼都記不起來,司徒梓恆講的那些,她完全記不起來。趙爸趙媽明明是意外車禍死亡的,不是他和魏文間接造成的。她的記憶里只有這些!可事實不是這樣的,不是她記憶中的那樣。

不是的!司徒梓恆說的不是真的!

趙澤若在腦海中一再地否定着,可她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只是她害怕!她害怕回憶起所有的一切,她不敢記起那段痛苦的記憶。那裏面除了趙爸趙媽的真正死因,還有一件她一直逃避的,那件是什麼,她不敢想!

無助、害怕、恐懼、傷心匯聚成一氣,時刻腐蝕著趙澤若。一旦有所好轉,它們就會出來搗亂,讓趙澤若片刻都不能安寧。而淚水是最好的宣洩方式,趙澤若別無它法,只能流淚,一直流淚,彷彿把淚水哭幹了,才能把心中那些痛苦流干一般,淚珠不間斷灑瀉。

司徒梓恆背過身,低着頭,他知道趙澤若在哭。

哭吧,如果能讓她好受一些,就哭吧。

時間彷如靜止一般,空氣夾雜着淚水的鹹味,仔細聽着,還能聽到趙澤若絲絲抽泣的聲音。

兩人,一個在哭,一個在聽。

日行正中,中午了。

司徒梓恆看向趙澤若所在的位置,眼裏滿滿的是心疼。她在那裏會不會被曬到,會不會太熱,會不會受不了?他該怎麼做才好,該怎樣才能幫她減輕痛苦?

趙澤若依舊蜷縮在那裏,雙肩不再抽動,看不出任何異樣。就在司徒梓恆剛剛放下心的時候,趙澤若整個身體緩緩倒向地面。

她終究還是撐不住了……

下意識抬起雙腳,箭一般飛射到趙澤若的身邊,用肩膀接住了趙澤若的頭和身體。

靠着司徒梓恆的趙澤若沒有一絲察覺,安詳地靠着司徒梓恆的肩,眉頭緊緊皺着,一雙睫毛早已被淚水浸透,濕濕嗒嗒,仿似可以擠出水來。

司徒梓恆輕柔地撫平趙澤若眉間的褶皺,好不容易將它抹平了,趙澤若下意識又皺起來了。即使在夢中,趙澤若也是這般痛苦嗎?

低頭,溫柔吻上了她的眉間。

他多麼想告訴她,他想照顧她,他想成為她今生的那個唯一。可是他可以說出來嗎?趙澤若會讓他這個「殺人兇手」守候在她的身邊嗎?

「不是的……不是的……你說的都不是真的……」

傳來了趙澤若睡夢中的囈語,聲音很小很弱,可卻散發着非常渴望她說的話成真的氣息。

不是真的……嗎?

司徒梓恆自嘲一笑,他也希望這些不是真的,可它們還是發生了,改寫不了,也抹不掉。

伸手擦掉趙澤若眼角正欲掉落的液體,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是苦澀的,很苦,很苦。他在她身邊,她的淚水是苦的。

兩人,一個靠着,一個坐着,直到天黑。

睫毛輕輕顫動着,趙澤若想要睜開眼,眼皮卻如千斤重,抬不起來。幾經掙扎,終於看到了冷冽的夜色。身體傳來了不同的問題,雙眼一抬,看到了閉着眼睛的司徒梓恆。趙澤若一驚,想要彈開,卻怎麼也挪不開自己的身體。只因為司徒梓恆在睡覺,她不想吵醒他。

他應該跟了自己很久了。不然他不可能知道她在這裏。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倒在司徒梓恆肩上的畫面。他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到睡着,到現在。

趙澤若細細打量著司徒梓恆,倦容早已爬上了他的臉,他很累吧?伸手輕輕地摸著淡淡的黑眼圈,他為了她也一宿沒睡了吧?手慢慢移動,停在了他略乾的嘴唇,是不是跟她一樣,未進食一物?

靠近,雙唇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劃過。柔軟的觸覺,趙澤若才意識到自己情不自禁親了司徒梓恆,親了這個認識不久的人。

這熟悉的感覺,她記得她曾經做過。不是昨天那一強吻,而是再之前,她吻過他。

什麼時候?為什麼會有那一吻?

她,記不起來了。

頭慢慢靠向司徒梓恆的肩膀,她留戀着這一刻。她多希望時間靜止,什麼都不需要煩,什麼都不需要想,只是這樣靜靜地,她靠着他,他挨着她。這就夠了。

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溫和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很舒服。腦袋一歪,怎麼空空的?扭頭,才發現司徒梓恆不見了。

起身,看向前方,沒有!

回身,看向後方,沒有!

側身,看向左邊,沒有!

轉身,看向右邊,沒有!

四面都沒有!

移動着腳步,企圖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卻只是空空如也。

他,走了……

撫摸著心口,有一個地方空了。

原來她是這麼想司徒梓恆在她身旁。

他在她的那段失去的記憶里,應該很重要吧?即使失憶了,對他的感覺還在,對他還是念念不忘。

抬步,跑起來了。她想找他,她想見他。即使不被允許,她還是想見到他,想找到他,想親口問問,他到底是什麼人?是她什麼人?為什麼那麼重要,失去他如同失去了一整個世界?

漸漸遠離了她所在的位置,傻傻地尋找著,雙眼不斷轉動着,留意著街上的每個角落,生怕錯過了那個身影。

在趙澤若後方,趙澤若剛剛所處的位置那裏,司徒梓恆出現了,手裏拿着一些吃的和飲料。當他回來原來的地方,卻發現趙澤若不見了,手中的東西撒落一地。

他醒的時候,趙澤若明明還在睡覺。為了不吵醒她,輕手輕腳地移開趙澤若靠着她的身體。從前天開始,趙澤若就沒有吃過東西了,他擔心她的身體撐不住,一人起身跑去買了些吃的。可再次回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地,趙澤若不見了!

是發現了他的存在,想要躲開他嗎;還是醒過來之後,又開始漫無目的地遊離著?

司徒梓恆呆愣在原地,看着趙澤若坐着角落。他該去找她嗎?如果她有意躲他,即使他找到她,又能如何?

輕笑幾聲,搖搖頭,他還是不是她心中的那個唯一。

蹲下身子,撿起剛剛掉落在地的食物。站起身,緩步走到趙澤若呆過的地方,緩緩坐了下來,迷茫地盯着前方。

時間一秒,一分,一刻地流逝著,司徒梓恆就這樣坐着。

「沙沙……沙沙……」

靜謐的空間內,傳來了輕弱的腳步聲,小到只有司徒梓恆一人才能聽到。抬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屹立在他面前。

趙澤若雙手交叉,低着頭,不知該說什麼。

她跑了幾條街,司徒梓恆的一絲蹤跡都沒有發現。就在她放棄的那一刻,腦海閃過一個地方,她剛剛坐着的地方。也許司徒梓恆並不是離開他,只是有事走開了;也許她回去,他在那裏等她。

抱着這樣的想法,趙澤若快步往回趕。在接近的那個地方的時候,她看到了司徒梓恆的坐在那裏,心下一喜,他真的沒有走!

放慢腳步,走了過去。

她該如何面對他?

正當趙澤若舉步不前,暗暗猶豫之時,一個寬廣溫暖的懷抱包圍了她,口中喃喃地念道,「你沒走……太好了……太好了……」

趙澤若伸手環上司徒梓恆,開心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沒走,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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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y的冒牌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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