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番三
?這是……
「江媽媽？」陸淺驚喜地望着眼前這位四十齣頭的女人。
江媽媽也驚訝了一下，「陸指導。」
江媽媽從前很喜歡陸淺，她知道在部隊的時候，陸淺沒少照顧江爾易。聽聞江爾易喜歡陸淺，她還支持過兒子勇敢追愛。只是沒想到，江爾易這一追，人沒追到，倒是把命給搭了進去。
剛聽大隊長說江爾易是為了救陸淺才犧牲的時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江媽媽徹底崩潰了，對着陸淺說了很多傷人的話，甚至揪着她的衣領質問她，「為什麼死的人是我兒子不是你」。
後來，所有人都說，江爾易的犧牲不僅救了陸淺，還救了那被埋在地底下的孩子。即便如此，因為悲傷，她還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陸淺頭上，彷彿這樣心裏就能好過些。
陸淺常來看她，這孩子嘴笨，說不出太好聽的話，到了家裏，看到她發獃，她就坐在旁邊給她講笑話解解悶。看到她抱着兒子的照片掉眼淚時，小姑娘就拿來手帕輕輕地幫她擦。
她最後一次把陸淺趕出去之前，她記得這丫頭說過的一番話，她說：「江媽媽，有人跟我說，只要我還記得他，他就還活着。我會記得的，我這輩子都會記着，我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會記着……」
江媽媽也看出來了，這丫頭實心眼，她的悲傷和負罪感不比自己少。前不久，江媽媽去看了陸淺給江爾易種的那棵銀杏樹，小樹長得很好，她一直細心呵護著，從來不曾遺忘。
逢年過節，她總能收到這丫頭寄來的禮物。禮物說不上有多貴重，卻是一份實打實的牽掛。
江媽媽還知道，陸淺以江爾易的名義，資助了兩個福利院出來的貧困學生。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記住他……
陸淺關心地問：「江媽媽您是身子不舒服嗎？」
江媽媽難得展露笑顏，「來做個產檢。」
陸淺眼底的欣喜都快溢出來了，她盯着江媽媽的肚子，「您是說……」
「高齡產婦可不敢馬虎咯。」
陸淺看着江媽媽笑着撫上肚子，又看到她眼裏淌過一絲哀傷，許是又想起江爾易了。江爾易是江家獨子，送走他的時候，江媽媽差點緩不過氣。
陸淺握住江媽媽的手，逝去的人已經走遠了，活着的人還要堅強的活着。她不曾遺忘、也不敢遺忘江爾易的犧牲。
如今看到江媽媽微微隆起的小腹，卻感覺到了新的希望。她知道，江爸爸和江媽媽會把全部的愛都傾注在這個孩子身上。
真好……
出了醫院，陸淺還在發獃。
喬深捏捏她的臉，「放心吧，我跟周慕一說過了，以後她會親自接江媽媽的。」
陸淺抿著嘴點點頭，然後才出發送喬深去機場。
她沒想到，這麼酷的自己，有一天也會在機場和愛人難捨難分。甚至有點想要撒潑耍賴地把他留下來。
聽說，接下來喬深的訓練會很辛苦，為了怕自己擔心，他甚至沒敢跟她細說。
陸淺只能在心裏無數次安慰自己，他是要去成就更偉大的事業，她不能拖他的後腿。
所以最後送別時，她臉上揚著比春日暖陽還要燦爛的微笑。
等著喬深進了玄關，眼眶才開始微微泛紅。
母親見了，一個勁兒罵她，「蠢貨。蠢得要死！跟你媽我當年一樣蠢！你以為生孩子就跟放個屁似的簡單？老公不在身邊，你什麼都得自己一個人扛着……」
「我能跟你一樣嗎？我可是有親媽的人！」陸淺收起眼底還沒湧出的淚，給了母親一個熊抱，「我們林女士怎麼越來越年輕貌美了呢？」
「少拍馬屁！」林姿笑着推開她，「你工作的事兒安排好了嗎？」
陸淺點點頭，「一會兒就回部隊落實。」
陸淺回部隊，調令也下來了。
恰逢消防改制，許多職位都發生了變動。該退伍的義務兵，有一部分拿了復原費都退了。還有一部分在晉陞考核中被刷了下來，陳奇就是被刷的其中一員。原因是上次商場救火的任務，他雖然勉強撿回一條命，但也因此評了殘。
對於此事，石頭和大鵝的態度反而比陳奇更加激烈。
石頭幫着陳奇憤憤不平：「你說干咱們這行的，誰沒個傷痛沒個老毛病？就這麼刷了，真他媽憋屈！」
大鵝也跟着點頭。
陸淺說：「我再找大隊長說說，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複員也挺好。」陳奇拉住陸淺，笑着說道，「我這歲數也不年輕了，我爸媽一天叨念著讓我回家相親，等我這復原費下來了，拿着回家做點生意什麼的也挺好的，我自己這個身體我知道，沒以前利索了，再待在一線，保不齊是給戰友們添麻煩……」
陳奇嘴上這麼說着，眼眶還是紅了。
陸淺不知說什麼，索性拍拍他的肩，「好同志，就算不為消防事業做貢獻了，回頭做生意還能為國家GDP做點貢獻！橫豎都是為了我泱泱大國，再結個婚，生個二胎什麼的，也算響應國家號召了！」
陸淺兩句話，把陳奇的眼淚又給憋回去了。
「別憋著，想哭就哭，我們都多久沒見過你哭鼻子了。」陸淺故意戳他。
石頭也皮了一下，「我現在還記得陳班長剛進隊的時候，天天躲被子裏抹眼淚呢！」
陳奇不在意，他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挺好的，可以說是溫室里長大的花朵，進部隊之前循規蹈矩，就是有點軍人情結，進了部隊就開始封閉式訓練，日子過得苦哈哈的，一想到從前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就想家想父母，矯情得掉眼淚。
要不是當初堅持下來，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活成現在這樣有血有肉的模樣。
離別總是悲傷的，但有幸能跟戰友們一起走過這段路，陳奇無比滿足。
臨走前他還在關心陸淺，「陸隊，你呢？考慮轉業嗎？」
陸淺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我也準備從前線退下來了。」
「您也要複員啊？」石頭皺着眉問。
陸淺笑了一聲：「想得美！老子得站好這最後一崗，說什麼都不能退！」
雖然大家都希望陸淺能留下來，但霸王花終究是花，這生孩子養孩子也不是鬧着玩的，陳奇說：「您也得替自己考慮考慮吧！」
石頭也說：「您不會真打算挺著大肚子上前線吧？」
「不上前線了，接下來消防員招錄是個大工程，我已經跟上頭申調了，帶新兵蛋子去！」
石頭友情提示：「陸隊，新招錄的都不能叫新兵蛋子了，你這以後帶的不是兵，而是國家公務員了。」
「前兩天隊里開會才說了，改制度不改志氣，一入紅門終生不悔，就算由兵轉民，咱還得是最美的逆行者，組織紀律得遵守，血性還得有！」陸淺對着石頭招招手，「你跟我出來一下。」
陳奇在收拾行李了，大鵝悶着聲正在幫忙。
陸淺把石頭叫了出去，問他：「你怎麼打算的？準備轉業還是？」
「轉什麼啊！我就這點出息，不做消防出去了也不知道幹啥！老胳膊老腿的，能奉獻一天就堅持一天唄！」石頭無所謂地笑了笑，他就這麼個性子，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陸淺上次見他情緒有所波動，還是江爾易離世的時候。
她問：「願意跟着我混不？我跟大隊長申請一下。」
「訓新兵啊？」
陸淺點點頭，「隊里還有中隊長在，大隊長也暫時留任。你要是願意……」
「行啊！」石頭摸摸腦袋，笑着說，「我信你！幹啥都行！」
自從石頭接任了江爾易的班長職位以來，工作做得十分仔細，上頭也屢次點名誇讚。陸淺需要他，需要這個經驗豐富的老兵來起個帶頭作用。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大鵝也通過了考核，不但留在了中隊，還接任了陳奇的位置。陸淺終於從前線退了下來，雖然還留在隊里，但對雙方父母來說，已經很滿意她能做出這個改變了。
畢竟喬深這一走，還不確定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就陸淺這性子，真讓她在家裏待產，她未必閑得住。就是林姿不放心，特地拜託石頭千萬要幫忙盯着陸淺，可別像以前一樣不要命了。
孕育一個新生命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從前陸淺硬著頭皮往前沖的時候，磕得頭破血流，眉都不會皺一下。自從肚子裏有了小傢伙，平時磕著碰著都要憂心老半天。
這不，正值換季，陸淺休假在家的時候，多打了兩個噴嚏，就嚇得周雲瀾趕緊抓了件外套給她披上，把人往醫院裏送。
周慕一看到周雲瀾這緊張的態度，都忍不住笑了，「姑姑，不就是打兩個噴嚏嗎？您也太小題大做了，說不定是喬深在想淺淺。不用這麼緊張，淺淺體質好著呢！」
陸淺也掄了掄胳膊，「伯母你放心，我壯得像頭牛！」
「這證都扯了，怎麼還叫伯母啊？」周慕一給陸淺遞了個臉色。
周雲瀾擺擺手，溫和地笑道：「無妨，改口費都沒給，不能委屈了丫頭。既然沒事的話，那我先回公司了，讓小王送你回去吧。」
周雲瀾走了以後，周慕一才打量了陸淺一番，「你這衣服哪來的啊？不像喬深的風格啊！」
陸淺低頭一看，「哎呀糟了！我忘還給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