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父親的犧牲
姜慕白吃了一驚，這個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他這無可匹敵的一劍的人，正是葉知秋！
他抽劍，後退，葉知秋的身體倒下，軟軟的倒在了葉楓的懷中。
葉楓望着父親胸前不斷擴大的血漬，目眥欲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姜慕白顯然沒有料到葉知秋竟然會捨身擋他這一劍，有些發愣，好半天才幽幽的嘆息了一聲，說道：「葉兄，你這又是何必？你又為了什麼？」
葉知秋的一張老臉全都因為疼痛而扭曲了，嘴唇嚅動着說道：「他，他畢竟做了我二十多年的兒子，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姜慕白嘲諷的一笑，說道：「想不到你和他竟然真的有了父子之情。」
這時候馬車車廂窗戶的布簾忽然動了動，大概坐在車中的朱棣也沒有想到這一幕，感到有些吃驚吧。
葉知秋奮力昂起頭，提高了聲音向著馬車大喊道：「皇上，微臣賤命微不足道，只是懇請皇上能看在微臣多年來任勞任怨，效犬馬之勞的份上，給楓兒一條活路，微臣在九泉之下也會叩謝天恩！」
車窗的布簾又動了動，車裏的朱棣既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錶示。
這大約就算是默許了吧。
葉知秋似乎略為鬆了一口氣，轉過頭低聲喚道：「楓兒。」
葉楓眼中的淚水已經落下，連忙應道：「父親，我在。」
葉知秋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是他伸手一把握住了葉楓的手，卻只說出了一句：「楓兒，我對不住你啊！」
葉楓低頭落淚，就算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忙於公事，極少關心他，甚至不怎麼管教他。長大之後更加不上心，任由他這些年在江湖上歷險闖蕩，然而剛才捨身的那一救，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何況，葉楓從未對此介懷過，父子之間哪有什麼仇怨？
他嚅囁著說道：「父親，您別說了，您的生養之恩，孩兒一生一世也報答不完，怎麼會介意些許小事？」
葉知秋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目光已經有些散亂了，明顯快到強弩之末了。
他抓緊了葉楓的手，抓得好緊，急促的說道：「不，你錯了，這個說來話長，我沒有時間了，此事只有我與你的師傅兩人知曉，你千萬不要去問皇上，就讓這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頓了頓他接着叮囑道：「我死之後，你帶着程姑娘馬上走，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不要讓人找到你們，去過你們自己的生活。」
葉楓猛搖頭：「不！父親你不會有事的，程姑娘的醫術高明，她一定能夠救你，你千萬要撐住啊！」
葉知秋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勉強的展顏一笑，受了如此重的傷，傷及胸腹要害，縱然是神仙下凡，醫神再世，只怕也是回天乏術了。
他猛的深吸了一口氣，拼盡最後的力量朝着馬車的方向大喊道：「皇上，微臣先行一步了，您金口玉言，可千萬不能……」
聲音戛然而止，葉知秋圓瞪着雙眼，頭一歪，已經氣絕身亡了。
葉楓伏在父親的屍體上號啕大哭，不能自已。胸中所有的情感，在這一刻全都化作了
淚水，盡情的噴涌而出。
姜慕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幕，似乎也有些動情了，低下頭輕輕嘆息道：「葉公子，你這又是何必呢？若非你執意不肯交出圖來，他也不至於枉自送了性命。」
他的確感覺到很惋惜，替葉知秋不值，就這麼白白的送了性命。
葉知秋一定以為他的死能夠換取葉楓的一命，可惜，其實他什麼也沒有改變。
葉楓如果還是不肯交出圖來，他依然是死路一條，皇上其實根本就沒有對葉知秋許諾過什麼，即便是真的應允了，難道皇上便不能食言么？皇上就不可以耍賴皮反悔么？
別忘了皇上為了這個寶藏，為了他這個偉大的計劃籌謀準備了多少年？如今好不容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這一步，怎麼可能為了區區葉知秋的一條命就改變初衷？
所以葉知秋就這麼白白的死了，死得毫無價值。
也許，天下間所有人的性命在皇上的眼中，都是和葉知秋一樣的卑微，毫無價值的，甚至包括了自己。姜慕白忍不住這麼想，心裏頓時生出了一股蕭索之意。
好一會兒他才柔聲對葉楓說道：「葉公子，我勸你還是把那張圖交出來吧，這樣才能遵照令尊的遺願，好好過你自己的人生。」
沒有回答。
姜慕白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似乎少了一點什麼。
是哭聲。剛才葉楓還伏在葉知秋的屍體上痛哭不已，現在竟然已經沒有了他的痛哭之聲了。
姜慕白猛然抬頭看去，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驚。
剛才還在痛哭的葉楓，此刻已經站在他面前，還滿是淚痕的臉上，被痛苦和憤怒扭曲著，抽搐著，而他圓瞪着的雙眼之中，赫然沒有眼白，而是一片漆黑，黑得發亮！
從他的身上似乎散發出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黑氣，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顯得說不出的神秘與詭異。
這是什麼情況？
姜慕白驚得愣在了原地，他的身後那輛馬車這時也劇烈的動了兩下，明顯這一幕令馬車中的朱棣也感到震驚不已。
看來那個關於天選之子的預言果然是真的！難道這便是天選之子異於常人之處？
姜慕白想到了之前聽說的關於葉楓變身的說法，他曾經一度認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是胡說八道，是鬼扯，然而當這一幕真真切切的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他不得不相信了。
到底是姜慕白，面對如此詭異而意外的一幕，很快他就從震驚之中冷靜了下來。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輕聲喚道：「葉公子，你還好吧？」
葉楓抬起頭，一雙漆黑的雙眼緊緊的盯着姜慕白，聲音顯得有些空洞而遙遠：「你，你殺害了我的父親，今天我一定要為他報仇，我們之間不共戴天！」
他咬牙切齒的話語和憤怒的表情，簡直恨不得把面前的姜慕白撕成碎片。
不過姜慕白並不害怕，葉楓的武功有多少斤兩他一清二楚。即便是他這幾年間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也萬萬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的。
縱然張胖子曾經繪聲繪色的講過關於葉楓變身之後潛能爆發的情形，
然而在姜慕白眼裏，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一個人的潛能怎麼可能用這樣的方法發揮出來？
回想自己當年，為了幵發自己的一點潛力，讓劍術更上一層樓，曾經吃了多少苦頭，付出了多少努力？
正因為有了這一次次的艱辛努力，才有了今日劍術傲視群雄的泰山姜慕白。
現在卻說這麼一個小子，通過這樣莫名其妙的變身就能夠激發出無窮無盡的潛力來，這讓他如何肯相信？
在他心目中，這些只不過是張胖子這黃毛小兒講的天方夜譚，胡吹大氣而已。
比如，張胖子曾說過，葉楓變身之時會失去正常的神志，狂性大發，之後自己也不會記得。
而現在，葉楓儘管已經變了身，卻分明還有看清晰的思維和記憶，知道面前的姜慕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這豈不是正好說眀了張胖子在胡說八道？
可是他並不知道，葉楓需要多努力才能在變身後保持住意識的清醒，壓抑住心中的狂性，而隨着他變身次數的増加，他的意識也逐漸戰勝他心中的狂性，越來越能得心應手的控制這種力量。
而這一切，無疑會令得他變得越來越強！
姜慕白並不知道，所以他壓根沒有把葉楓放在眼裏。
他舉起了手中的掩日神劍，有些傲慢的對葉楓說道：「就憑你？你現在有這樣的實力嗎？」
他心中已經動了殺機！
葉楓沒有說話，他伸手取下了一直背在背後的那個長形布包裹，緩緩的打開，露出了裏面的那把黑鐵古刀。
這是師傅魔五樓在世之時，最後交給他的東西。
這把刀的樣式古樸而有一些奇怪，看得出有很久遠的歷史了，卻一塵不染。整把刀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製成的，通體黝黑，就像是葉楓的雙眼一樣，黑得發亮！
連見慣了神兵利器的。姜慕白見了也忍不住脫口而出稱讚道：「好刀！」
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這刀看來像是上古神兵，卻從未見諸過記載，葉楓是從哪裏得到如此神兵旳？
然而他已經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因為這把古刀一到了葉楓的手中，竟然突然之間迸發出一種逼人的殺氣來！
這麼一把通體黝黑的刀，與葉楓身上散發出的黑氣，竟然像是在相互呼應，又渾然一體，不知為何，讓人看了之後不由得感覺到一種寒意，從背後順着脊柱直上頭頂。
是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這把刀和這個人結合之後站在那裏，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感覺，就像那便是l死亡本身！
對於死亡的恐懼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誰也無法逃避。
姜慕白也不能，他同樣也會流血流汗，也同樣感覺到恐懼。
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些年來他已經很強，而且越來越強，已經沒有什麼人會帶給他挑戰了。
然而現在，面對葉楓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他竟然會感覺到恐懼？
於是，他決定搶先出手。
他要打破這種恐懼的感覺，他要殺了葉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