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醒

第一章 清醒

一條蜿蜒小道看不到盡頭,道路兩旁歪歪斜斜長著不少雜草,沈元瑤一下一下的往前走,道路在腳下卻踩不到土地上。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裏,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往前走,只是有個東西牽引著自己走向這裏。

腳步停在一戶人家門前,此時已是深夜,屋子在月色下顯得十分寂寥,隱隱約約能聽到蟲鳴聲。

一片濃雲遮住了澄亮的月亮,一大片濃霧瀰漫將沈元瑤環繞住,手上一道綠光閃動,她只覺得眼皮很重睜不開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院子外的公雞鳴聲響起,深夜裏發生的事情沒人知道,隨着黎明的到來再無一絲痕迹。

「三丫呢?」一道尖細的女聲在屋外響起,沉寂的院子突然找回了聲音。

沈元瑤只覺得頭有些昏沉,外頭的聲音又特別的刺耳,正準備出去看看,就被眼前的架勢給嚇到了。

半尺高的床榻掛着一床看不出顏色的床帳,身上蓋着一張厚重的棉被,素藍色的床面洗得紙餘下一丁點的顏色。屋內的擺設很簡單,就一張成人高的桌子,加上靠在牆角處整整齊齊的書籍。

她明明是加班回家,躺在沙發上睡著了,而不是在這個奇怪的地方。這明顯就不是她那三十多平方的公寓,這裏髒亂甚至是古老的地方,泥土地四方磚砌的老房子。

正當她還在想着怎麼一回事,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一道人影就站在門口,那人身後的陽光就照進屋子,破口對着她喊道:「你爹你哥都下地去了,你怎的還在床上窩著!」

一屋子的陰涼驅散開來,帶進一大片的暖陽,沈元瑤聽着這人說話不吭聲,呼吸一陣急促,腦袋裏一片絮亂。

賈秀麗站在光明之處,打量不到屋子裏人的面色,聽着聲音古怪,想起昨個自己將小姑子關在門外,氣勢洶洶的氣焰一下子澆熄了,訕訕道:「怎的就挨雨淋了點身子就病怏怏的,就你身子骨弱!」

她越說越得理,心中沒多大點的愧疚一掃而空,嘴皮子上下一動就是一頓不中聽的話。

沈元瑤熟知打人不打臉,然眼前的一切打亂了她所認知的,理智被現實撕扯得厲害。抬手一掀被子,套上靠在床榻邊上的鞋子,一股濕涼的寒氣從腳底傳來,活生生的轉化成一股怒氣,大步上前一把推開堵在門口的人。

賈秀麗被推了個踉蹌,眼睜睜的看着門板在面前關上,雙手一插腰就對着屋子破口大罵:「你個小賤蹄子,成天就偷懶,什麼活都不幹!歸家還帶個拖油瓶,臉皮甚厚!」

現在的沈元瑤可顧不上她,把門關上了才感覺呼吸順暢不少,腳步踉蹌回到床邊上,看着老舊的窗欞上,屋外的光線在窗欞前投下淺淡光斑。腦海中翻滾的記憶都在提醒她,這不是熟睡之後荒唐的夢,她現在就在這具身體里,結結實實的踩在這片土地上的人。

沈三丫在家排行第三,前頭兩個哥哥,五年前為了給大哥湊錢娶媳婦,原主的母親覃花又是個重男輕女的,原主父親又是個糙漢子,對女兒倒覺得無所謂,畢竟家中少一張嘴吃飯倒也不錯,同意覃花把原主賣給了個老大夫。

老大夫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中,嫌沈三丫這名字不好聽,給取了元瑤兩字留了沈姓。老大夫對沈元瑤不好也不壞,教會了她不少的醫術,從藥草的辨認到把脈看病都一一學了。

當初老大夫買個丫頭的原因是想將來離世,也有個人能給自己收拾身後事,不曾料到這丫頭是個有天賦好學的,他的衣缽算是全給了這麼個丫頭。回想自己一輩子到頭這段時日裏,還能把這一身所學傳授於人,也算不得白活了。

一個月前老大夫逝世,留下個四歲大的孩童柳安逸,為了生計只能帶着柳安逸歸家,離家將近十年的沈元瑤,對親人的記憶模糊。

沈元瑤從一開始的忐忑猶豫,到歸家后的現實,給沈元瑤來了個響亮的耳光。

小姑子這一歸家更是讓大嫂賈秀麗不爽,鬧得沈家雞犬不寧,天天都四處找小姑子的茬。就是昨個,身子本就不好的原主被賈秀麗關在門外,挨了兩個時辰的雨水,風寒了也沒人發現,一覺睡下去人就沒了。

這個家中倒也有個疼原主的人,但也是原主還沒被賣出去前的記憶了。那少年夏炎蟬鳴時帶她滿山野找野果吃,冬寒時往她懷裏塞熱乎的窩窩頭,但這人在她離家的第三年便離家而去,至今未有半點消息。

沈元瑤呆坐在床邊,扯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任誰一下子都無法接受自己一覺醒來,時間回溯到古老悠遠的幾千年前,還是一個陌生的時代,歷史上沒有任何記載的朝代。

這時柳安逸正好端著個瓷碗從廚房出來,看到站在門口大罵的賈秀麗,手下一顫,險些拿不住手裏的碗。

「你端的甚?又偷偷從家裏拿吃食了不是!」賈秀麗看到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的柳安逸,一個大步上前,扯住柳安逸白嫩的手臂,撇見瓷碗裏黑糊糊的葯汁,臉上帶着嫌棄,鬆手甩開柳安逸的手臂。

柳安逸還是個五歲不到的孩童,怎麼能抵得上一個干慣了農活的成年女人,手臂被甩開連帶着剛剛熬好的葯汁,一同被打翻在地上,葯汁散了滿地都是,還有不少直接潑到了柳安逸身上。

沈元瑤是被柳安逸的哭聲驚醒的,混亂的腦子像是被一桶冷水澆下,腦子清明不少,一打開門就看到柳安逸跌坐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片紅痕,胸前的衣襟也沾滿了黑糊糊的葯汁。

顧不上責問一旁的人,上前去將人抱起來衝到井口去打水,一下下沖洗著柳安逸紅腫的手臂,一邊焦急的問懷裏的人,「還有哪裏被燙到了?給姑姑看看。」

柳安逸的哭聲在見到沈元瑤之後就小了不少,現在早就止住了眼淚,臉上全是哭過後剩下的淚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看,像是沒聽到沈元瑤的話。他剛剛之所以哭,不只是潑在身上的葯汁,也有怕姑姑像阿爺一般永遠睡著了,不能抱着他念三字經。

賈秀麗開始也覺得心虛,現下看到兩人在井口處打水沖洗,想着柳安逸估計是沒什麼大事,心中剛剛升起的這麼點心虛就被衝散了,轉念想起這小姑子剛還推了自個一把,火氣比沈元瑤還要大,開口臭罵倆人。

「半大的伢子就學偷東西,果然沒爹沒娘的就一肚子壞水!」

她只要一想到,幾天前小姑子偷偷給這伢子帶了雞蛋,自個家的倆個親兒子都沒得吃上一口,就全餵了這伢子就覺得一陣火大,接着罵道:「小時偷雞蛋,大了就一賴子!」

「我沒有,藥草是姑姑帶回來的,我沒偷東西。」柳安逸眼眶裏含了一圈淚水,倔強的讓人心疼。

賈秀麗也沒想到這伢子還敢頂嘴,正要開口直接被沈元瑤一個眼神掃來,嚇得直接噎住。

沈元瑤冷眼一眯,輕啟唇道:「要不是因為我大哥和倆伢子,我還叫你聲嫂子,你要真覺得欺負個伢子很得意,那我也顧不上這臉皮和你說上一番。」

這邊見賈秀麗被自己的話噎住,還是覺得不放心,將柳安逸里裏外外都翻看一遍,發現沒什麼大礙了才放下手來。

雖說不太能接受自己到了這麼個地方來,但對這個小孩是真的放心不下。當初原主把他帶歸家,為的是沈家能讓他有個戶籍,再加上這個孩子真真是讓人不能放心。

父母未知從小是爺爺帶着,現在唯一有血脈的親人也逝世,這孩子可以說是孤兒了。要是沈元瑤再不管就真的沒人管了,可以想像柳安逸將會面對的是什麼。

沈元瑤帶着他歸家,再苦再累都自個咬牙撐著,就算是村裏的流言蜚語也裝作沒聽到。即便是這樣,這些人還是不願放過這麼個善良的人,家裏親人的排擠,外頭人的冷嘲熱諷,都是打垮這個姑娘的原因。

賈秀麗冷眼看着姑侄倆,眼珠一轉,轉身回屋去了。等今個沈家人都歸家來,還不能給她點顏色瞧瞧!

她真就不信了,她還治不住這小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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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當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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