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怎能丟了傳承

第九章 怎能丟了傳承

在我快走到向陽路路口的時候,身後就傳來了孫傳勝的聲音:「在這等等吧,仉侗會派車來接咱們。」

我轉身回望,就看到孫傳勝正從一個小衚衕里出來,他一手拿着礦泉水,另一隻手裏拿着打火機和煙盒。

孫傳勝三步並兩步地快速來到我面前,又將煙盒、火機一併遞給了我:「想抽就抽吧,等你見了仉侗,恐怕要有一陣子不能抽煙了。」

我也沒客氣,拿出一根煙來點上。

孫傳勝又對我說:「等見到了仉侗,你一定要壓住一口氣,千萬別腿軟。如果你在他面前露了怯,他可能會看不起你。」

我不由疑惑:「我為什麼要腿軟?」

孫傳勝笑了笑:「等你見到他就明白了。」

在過來找我之前,孫傳勝應該是一早就和那個叫仉侗的人取得了聯繫,在路口等了沒幾分鐘,就有一輛很破舊的小奧拓慢慢停靠在了路邊。

開車的司機是個看起來年紀與我相仿的年輕人,他搖下了車窗,又朝我和孫傳勝招手,示意我們上車。

這人給我的感覺說不出的怪異,他在看我的時候,就是轉轉眼珠,眼皮動也不動一下,整張臉看起來也非常僵硬,當時我就覺得,他臉上的這層皮好像是假的。

我坐在了車後座上,孫傳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轉過頭來對我說:「他叫王磊,算是仉侗的記名弟子,如果你能進入仉家,以後見到他要叫師兄。」

在他說話的時候,王磊將一份文件塞進了他的懷裏。

藉著後視鏡的反光,我又看到了王磊的小半張臉,即便到了現在,他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開車的時候,也只是動動眼珠。

孫傳勝專心翻閱着手中的文件,車子裏只能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音,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說實話,我心裏開始有些忐忑了,昨天晚上,孫傳勝說要帶着我回仉家的時候,我只是想,也許進了這個所謂的老家族,我就能知道父母當年為什麼失蹤。

可到了現在,我卻在思考着該如何面對仉家的人,面對那些和我有着血緣關係,卻從未蒙面的親人們。我該用什麼樣姿態接觸他們,他們又會用怎樣的態度來對待我。

王磊開着車一路西走,最後帶着我們來到了老城區和郊區的交匯處。

這地方離魯老闆的傢具店不算太遠,也就間隔兩三條街,去年年底的時候,我還跟着魯老闆到這裏來買過木材。

在老城區和郊區的交匯處,有一條早年乾枯的河道,而緊鄰河道的,就是一片建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的老平房。

我曾聽魯老闆說過,這片老平房早年被當地人稱為「串子口」,裏面的衚衕串著衚衕,道路錯綜複雜,如果不是長年住在這裏的人,一旦進了衚衕深處,很容易迷路。

過了千禧年以後,在附近做生意人又管這裏叫「鬼串子」,說是這片房子太老了,經常鬧邪祟,2001年的時候,還有人聲稱在裏頭親眼看到了鬼。

如果放在過去,我肯定會認為,關於鬼串子的傳聞都不過是謠言而已,那時候我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可經歷了昨天晚上的事以後,我就不敢再這麼想了。當王磊將車開進衚衕口的時候,我甚至隱約感覺到了一絲絲寒意,那股寒意十分怪異,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趴在我的背上,正朝着我的後頸吹涼氣。

就在昨天下午,我也曾有過類似的感覺。

王磊最終將車開到了衚衕深處,他停下車來,按響了喇叭,隨後就趴在方向盤上,朝着路前方張望。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前方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非常輕快,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聽到它的時候,心裏卻沒由來地發緊。

很快,就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左前方的衚衕里閃了出來。

那是一個身材異常魁偉的老人,正值盛夏時節,他的穿着也很清涼,下X身穿着一條純黑色的大褲衩,腳上蹬一雙人字拖,上半身則套著一件無袖的小坎肩,兩條粗壯的胳膊就這麼露在外面,我感覺他的臂圍比我的腰都要粗好幾圈,還有那胸膛,透着衣服都能隱約看到上面的肌肉線條。

他的身高至少在兩米一以上吧,對我來說,這樣一副身板,確實可以稱得上「巨大」了。

眼見那個人快走到車跟前了,孫傳勝趕緊轉過頭來對我說:「記住,千萬別腿軟!」

說完,他就快速下了車,對着那個老人拱手作揖:「仉二爺,別來無恙?」

老人先是沖他笑了笑,又朝着車裏看了一眼,說道:「他就是仉若非?怎麼不下車啊,見到我就腿軟了?」

孫傳勝陪上了笑臉,很恭敬地說:「這小子精悍著呢,絕對不會腿軟。」

說完,他又轉過身來沖我揮了揮手:「快出來吧,別讓二爺等著。」

不是我不想下車,是因為車門壞了,怎麼都打不開,後來我也是沒辦法,就搖下了車窗,順着窗戶爬了出去。

那個被孫傳勝稱作「二爺」的人目不轉睛地盯着我,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自打見到這個老人以後,就感覺身上的血都被凍住了一樣,手腳發涼,動作也跟着僵硬起來。

一直到我爬出車窗,「二爺」才朝我這邊招了招手:「來,到我身邊來。」

當時我的腦子有點發木,也沒多想,就慢慢湊到了他面前。

剛才離他比較遠,我還只是手腳發涼,可到了他面前以後,我就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氣勢了。

長這麼大,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人物,僅僅是站在他面前,我就覺得自己像是被某種力量給壓住了一樣,心臟一下一下的發緊,連氣息都變得十分散亂。

孫傳勝扶着我的後背,對我說:「這位就是老仉家的首房長老,仉侗,仉二爺。」

「什麼二爺不二爺的,」仉侗朝着孫傳勝擺了擺手,又對我說:「那都是外人的叫法。咱們是宗親,我和你啊,在血緣上離得還很近,不管你這次能不能進仉家,以後再見到我,要叫我二爺爺,平時碰到什麼處理不了的事,也可以來找我。」

之前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胸口上,現在聽到他說話,我就慢慢揚起了臉,正好和仉侗四目相對。

一對眼,我就感覺到身上的壓力又重了好幾分。而就在這時,仉侗突然瞪大了眼睛,對我怒目而視,當時我就感覺他身上的那股氣勢徹底被撒開了。

衚衕里靜得出奇,可我卻彷彿聽到了山呼海嘯,從仉侗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像是一道從天邊席捲而來的巨浪,狠狠拍在了我身上,幾乎要把我拍碎。

我先是一陣緊張,不過很快,這種極度的緊張就激起了我的憤怒,我攥緊了拳頭,狠狠瞪着仉侗,如果不是看他上了年紀,我絕對不介意在他臉上來一拳。

起初仉侗一直默默地盯着我,可當我眼中也露出凶光的時候,他的臉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不錯不錯,確實是我們老仉家的人。」

說話間,他就收起了身上的氣勢,我也是頭一次知道,人身上的氣勢竟然是可以自如收放的。

仉侗抬起一隻手來,揉了揉我的頭髮,一邊問我:「你身上這道煞氣,是豐羽那小子種下的吧,想當初啊,他身上那道煞氣,還是我種的。」

昨天就一直聽孫傳勝說什麼我身上種了一道煞氣,可我到現在也不明白這個「種」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在過去,我嬸子確實常常說我身上的煞氣重,可她也說了,像我這種從小練把式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煞氣。我身上的煞氣,不也應該是常年練功練出來的么?

這時仉侗又問我:「看你這小身段,應該練過武吧?我沒記錯的話,仉豐羽當年練的是戳腳翻子拳。不過……你身上怎麼沒有念力啊?仉豐羽在術法上可是一把好手,他沒把五斗米陣傳給你嗎?」

說着,他又抓起了我的手腕,仔細看了看我的五根手指,隨後砸了咂舌:「你的手怎麼這麼粗糙?仉豐羽沒把三吊錢的絕活傳給你嗎?」

孫傳勝對仉侗說:「大哥只教了他把式,其他的東西都沒教。」

仉侗當即皺起了眉頭:「為什麼沒教?」

孫傳勝抿了抿嘴,沒說話。

仉侗嘆了口氣,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玉佩,一邊說着:「你聞聞這東西。」,一邊將玉佩塞進了我的手裏。

我拿起玉佩來聞了聞,對仉侗和孫傳勝說:「一股汗酸味。」

仉侗很無奈地對我說:「誰讓你聞這個了?我這麼問你吧,除了汗酸,能不能聞到一股清香?」

我搖了搖頭。

仉侗又問我:「那你能不能聞出來,這塊玉是什麼年代出土的?」

我還是搖頭。

其實在當時的我看來,仉侗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玉佩什麼年代出土,這種事怎麼可能靠嗅覺來判斷!

見我搖頭,仉侗也是大皺眉頭,他自言自語地說:「豐羽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該教的怎麼都沒教,光練把式有什麼用!」

聽到仉侗的話,孫傳勝的臉色就變得有些不自然了,他默默地看着仉侗,臉上的表情又是擔憂,又是緊張。

仉侗留意到了孫傳勝的表情變化,他朝孫傳勝那邊看了一眼,又嘆了口氣,隨後才對我說:「孩子,你想好了嗎?」

我給了仉侗一個疑惑的眼神,沒明白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他沉思了小片刻,又對我說:「你只要入了仉家的堂口,就是仉家的人了,到了那時候,再想離開可就難了。你……真的要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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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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