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二十八章 深渠

一千零二十八章 深渠

我爸似乎還是放不下他和實用的舊誼:「剛才左掌門不也說,石頭是身不由己嗎?說不定還有挽救的餘地。」

老左直接搖頭:「他只是被嚇到了,其實沒有人逼着他去做什麼。我想,十全道人一定在實用面前展示過一些東西,但也僅此而已,後來實用做出的那些事,完全是他自己的自發行為。而且他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就無法回頭了。」

我爸還是有些犟:「怎麼就無法回頭呢,放下屠刀還立地成佛呢。」

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爸和實用當年的情誼究竟是怎麼樣的,但這種情誼,一定比我和實用的情誼要深。

老左苦嘆一聲:「實用是個極聰明的人,他一定知道,如果他現在停下來,那麼他要面對的,將是巨大的愧疚和負罪感,這兩樣東西對他這種人來說,可能比死還難受。他寧可飛蛾撲火,去尋求毀滅,也不會停下來向後看一眼。實用……其實很脆弱,有些時候,越聰明的人往往就越是脆弱,因為他們太清醒。」

在老左說這番話的時候,我看了梁厚載一眼。

出乎預料的是,感受到我的目光,梁厚載竟沖着我點了點頭,似是在贊同老左剛才的話。

我爸將拳頭重重地砸在了牆上:「事情怎麼就演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呢!」

「這些都不重要。」老左說:「它如何演變成現在的樣子,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眼下要做的,是解決當下的問題。必須找到實用,將他繩之以法,大非說得對,再見到他的時候,咱們絕對不能手軟。而且我也不會同意行當里對實用動私刑,他做的事,應該用俗世的規則來評判。」

劉尚昂插了句:「可這傢伙這麼聰明,不管幹什麼都不留罪證,你怎麼拿俗世的法律來制裁他。」

老左露出了極強的自信:「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這就是老左,他總是能在所有人都陷入彷徨的時指出那條唯一的出路,也能在所有人都猶豫不決的時候,用強大的自信感染每一個人。

時至今日,老左已經成了我們這個行當的中流砥柱,很多人認為用「抵住」這個詞來形容一個年紀剛剛三十齣頭的人有點言過其實,但在我看來,老左絕對當得起這樣的誇讚。

接下來,老左又說了兩個字:「吃飯。」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一下子就讓人忘了之前的彷徨猶豫,大家再次動了起來,熥飯的熥飯,溫水的溫水。

反倒是我比較清醒,此時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我就從背包里拿出了《十洋志》,想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一些當下能用得着的知識。

為防《十洋志》的手抄本在顛簸中被毀,現在我隨身帶着的,是手抄本的複印件。

老左來到我跟前坐下,我也懶得避嫌,就這麼敞着書繼續看。

「什麼時候動身?」老左問我。

我這才合上了書:「半小時以後吧,我現在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走呢。原路返回怕是不行,出了這個石廳就是燈渠盡頭,要想繞過石廳繼續深入,那就必須離開燈渠了。可眼下好像也沒有別的路。」

老左說:「亂石陣里的炁場,好像還是不太正常。」

不是陰氣都消散了嗎,怎麼還不正常?老左這是又感應到什麼了?

我就問他:「亂石陣里還有邪氣?」

老左搖頭:「不是邪氣,而是炁場流轉的速度比整個大環境快了不止一拍,我懷疑,在那個陣下面,應該有條通往更深處的暗道。」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啊。」

「因為我一直在琢磨,如果咱們繼續朝着地底深入,是不是就離開望天墓的地界了。」

確實,只有露出地面的墓,才能叫做望天墓,如果繼續深入,確實會漸漸脫離望天墓的範圍。

可那又怎樣?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在望天墓的地界裏徘徊,說不定祖巫就是鑽到地底下去了呢。

這時老左又補充了一句:「放眼整個葬龍谷,只有地表炁場異常,地下的炁場沒看出不尋常的地方。」

換句話說,地底下應該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撇了撇嘴,說:「還是先把亂石陣挖開看看吧,底下的暗道不一定就是通地底的。」

其實我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卻沒想到被我給說中了。

等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就招呼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合力在亂石陣中間挖開了一個口子。

沒挖太深,洞口入地不到一米,就連通了一條埋在地下的暗道。

暗道的長度也就在兩百米左右,前半段傾斜向下眼神,但後半段又突然轉折,開始以四十多度的角度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地表。

順着這條隧道回到地表以後,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又是一條露天燈渠,起初我們還以為又回到了原路上,着實緊張了幾秒鐘,不過很快,我們就發現這條燈渠和之前走過的那條燈渠差別很大。

這條燈渠更寬,也更深,我目測了一下,兩側渠壁的高度至少在六米以上。

這地方雜草非常稀少,長明燈的殘骸也不常見,但地上面散落着大量扎偶,在破敗的地面和牆壁上,依然能隱約看到大面積的無頭龍紋。

老左探長脖子朝四周撒望了一下,隨即眉頭大蹙:「炁場不對,流通速度太快。」

我問他:「有邪氣嗎?」

說起來,最近因為老左一直在身邊,我都懶得自己去感知炁場了。

老左搖頭:「暫時沒有發現邪氣,不過……倒是有股異樣的靈韻。」

說着,老左就快步朝着前方走了過去,我跟着他一路走,最後他來到一具扎偶旁邊,停下腳步來仔細看了看那具扎偶,又抬起頭,看了看天。

片刻,老左一猛蹲身子,將地上的扎偶翻了過來。

我這才發現,在扎偶身下有個四四方方的凹槽,裏面應該放過法器,現在凹槽周圍還有靈韻閃動。

那只是法器殘留下來的靈韻,算不上強,但極為醇厚。

老左仔細看了看那個槽,回頭對我說:「裏頭的東西才剛剛被人拿走。」

聽他這麼一說,我可快速放空心神,朝着天穹望去。

果然,在這個扎偶的正上方,有一道即將消失的風穴。

想必藏在扎偶身下的法器必不是凡物,它的靈韻之強已能影響至少方圓十里的炁場,甚至在空中形成了這麼一道風穴。

順帶一提,法器不經催動,只靠周身靈韻自動衍化出風穴,需要至少十數年時間。

現如今法器被取走,風穴也開始散了。

這時身後又傳來了劉尚昂的聲音:「很多扎偶都被翻動過,地上的塵土排布不正常。不久前才有人來過這兒,他還特意掩去了地上的腳印!」

我和老左立即對視一眼

眼下的種種信號似乎都表明了,祖巫不久前才剛剛離開。

老左快速問劉尚昂:「能看出那人朝哪個方向去了嗎?」

劉尚昂趴在地上,先是看了看臉前的一片地面,又幾乎把整個腦袋貼在地上,斜着眼睛朝我和老左這邊看。

約莫過了得有一分多鐘,他才指了指前方:「朝更深處去了。」

我和老左哪裏還敢耽擱,第一時間朝身後的人招招手,接着就施展開輕身功夫朝燈渠深處猛奔。

剛進這條燈渠的時候,我還沒發現地面有太大的異常,直到撒開步子狂奔,才發現這裏的路面常有起伏,而且這種起伏是不規則的,突起、凹陷幾乎隨即出現,毫無章法可言。

這樣的蔓延方式,與我們所處的龍嶺山脊,幾乎同出一轍。

就聽陳道長吆喝道:「這條燈渠,簡直就是一個小龍嶺啊。哎呀,龍牙山是龍嶺精氣所在,在這個燈渠子裏頭,肯定也有個類似的地方,祖巫肯定就是奔那兒去了!」

我豎着耳朵聽他說話,腳步卻一刻都沒停下。

行進中,大家都達成了一種默契,每個人都刻意壓制着腳步聲和自身散發出來的炁場,手電筒全都沒有點亮。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心裏都明白,對付祖巫這樣的高手,就必須無聲無息,出其不意。

如果提前讓祖巫察覺到了我們的動靜,他絕對會提前佈陣等着我們。

對方以逸待勞,我們倉促應戰,不用想,百分之百是要吃大虧的。

奔跑途中,老左幾次變換腳下的頻率,似乎想要停下,我心中大疑,朝他這邊瞥了好幾眼,但他也只是稍微變變步伐,每次都沒有徹底停下身來。

這樣的過程往複了好幾次,老左才主動開口說:「咱們好像被邪祟給盯上了?」

「什麼樣的邪祟?」

「暫時還不好說。」

這個「說」字剛剛說圓滿,我的耳根子就不受控制似地急顫了兩下,緊接着,就有一陣極為尖銳的嘶喊聲貼著耳膜響起。

「啊——」

那聲音當真是乖戾尖銳到了極點,我當時就感覺整個腦袋一顫,腳下也跟着一軟,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好在老左探手扶了扶我的胳膊,才幫我穩住重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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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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