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四十三章 勝之不武

一千零四十三章 勝之不武

在《列子·湯問》曾記載過一片故事,說是周穆王西巡時,曾在返都的途中見到了前來獻記的偃師。

周穆王召見偃師,問他有什麼本領。

偃師只是告訴周穆王,他造了一樣很有意思的東西,希望周穆王看一看。

穆王允。

第二天,偃師就將一個外型與真人無異的舞藝偶獻給了周穆王,起初周穆王沒看出那是個假人,還以為是偃師請來的舞藝人,就算偃師親口告訴穆王,這確實就是一個假人,穆王還是不太相信。

後來也不知道是偃師操作失誤,還是人偶失去了控制,這隻木人竟眨着眼睛去挑X逗周穆王身邊的妃嬪,導致周穆王大怒,要殺偃師,偃師嚇得半死,趕緊把人偶給拆碎,將各種部件展示給穆王看。

這個人偶身上沒有絲毫血肉,完全是用皮革、木頭、樹脂、白堊、黑炭、丹砂、青雘等死物拼合起來的。偃師不但給他造出來一副與真人極其相似的皮囊,體腔內還有心、肝、脾、肺、腸這一類的臟器,皮下還嵌入了筋骨肢節,以及牙齒毛髮,雖說這些東西都是假的,但品類齊全,幾乎與真人無異。

當偃師將假人拆碎,假人立即失去行動能力,當他將各個零件拼湊起來,假人立即起身跳舞。

周穆王讓人拿走假人的心臟,假人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拿走它的肝,它就失去視力,拿走腎臟,就無法站立行走。

根據《列子》中所云,周穆王當時一高興,就把這具假人帶回了國,可現在看來,那具假人應該是被偃師帶回了木人谷。

說真的,以前看到偃師獻技的故事時,我總覺得這就是個傳說。

能動的木偶在我們這個行當里不算少見,但關鍵在於,這東西竟然還能說話,還具備常人一樣的視力,這就有點太玄乎了,別說是三千年前了,就是到了現在,也剛剛能造出這種級別的機械人,而且現在的機械人即便是藉助了雲處理也達不到「眨眼挑X逗嬪妃」的智力。

可現在看到偃雨拿出來的東西,我才知道書中所言非虛啊。

那隻木人站在箱子裏,斜着眼珠朝我這邊看,我能感覺到從它眸子裏投射出來的靈氣。

那是一種類似於生氣的特殊氣質。

這東西真是活的!

在短暫的驚愕之後,我便快速沉下心來,並用最快的速度推測出了這具人偶的真正來歷。

這玩意兒確實是個人偶,但它之所以能言人語,能具備活人一樣的視力,可不是因為偃師在它體內安裝了什麼發聲裝置和攝X像頭,這副人偶,極可能在三千年前就得了造化,成了物靈。

所謂物靈,就是物化成妖,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妖物,它們沒有進一步修行的能力,身上也不會散發出妖氣,而且必須在主人身邊才能正常活動,一旦離開主人,就會如普通的物件一樣癱在地上。

一般來說,但凡極工大匠,身邊總有一兩個物靈存在,像這種人,大多都具備着極高的專註力和執著精神,就算他們不去刻意修行,身上也會擁有常人難及的道行,而且隨着做工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的道行也會越來越深。

但由於他們不會控制自身的炁場,常常導致身周炁場肆意,這樣的炁場是極中正精純的,很容易感化身周草木,讓草木成精。

雖說像人偶這種人工製造出來的東西本沒有生命,原本不能成精,但由於常年受匠人的炁場浸染,極有可能得天機、得造化,而由於匠人身上的炁場就是它們的生命源泉,所以一旦製造他們的人離遠了,他們就會失去所有力量。

偃雨作為偃師的後人,確實可以和舞藝偶形成某種默契,不過看得出來,這種默契算不上深厚,不然的話,他也沒必要用竹葉來驅動這隻人偶。

我問偃雨:「你打算怎麼比?」

偃雨撇嘴一笑,隨後他便改變了曲子的旋律。

先前從他嘴裏吹出的曲子十分舒緩,很有些青山流水的感覺,可現在,回蕩在屋子裏的卻是一道激進張揚的狂舞曲,氣氛一下子從青山綠水變成了火山爆發,讓人很不適應。

曲子一變,人偶身上就出現了變化,先是手掌四分五裂,從掌心的開口處鑽出了螳手一樣的鐮刀,緊接着,人偶的肩、頸、額都慢慢張開口子,一條條掛滿鐵犁的鏈子從開口中稍稍露出了端倪。

和我預想的一樣,接下來偃雨想比的,是機關術的實戰能力。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機巧術這東西,不管研發出來的最初目的是什麼,到最後大多都會被運用于軍事上,而要評判一位機關師的手藝高低,最好的辦法也是將他製造出來的東西運用於戰場,觀察其真實實戰能力。

想不到木人谷也沒能脫俗啊。

偃雨還在吹奏竹葉笛,一直沒有主動攻上來,他在等我亮出傢伙。

可我手頭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機巧啊!

想來想去,我就從背包里拿出了一把墨斗,並將墨斗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偃雨停止了吹奏,一臉不解地問我:「你就拿這東西來和我比。」

我笑了笑:「這就是我的看家寶貝,來吧。」

首先聲明啊,我可沒撒謊,這支墨斗確實是我的看家寶貝,對於匠人來說,墨斗啊、鋸子啊銼刀啊,這一類東西都是看家寶貝。

畢竟是吃飯的家什,能不寶貝么?

偃雨雖說面有疑色,但還是重新將竹葉壓在唇上,再次吹奏起來。

這一次他吹奏出的旋律更為激烈,而人偶也如同一下子充滿了電,一躍離開樟木箱,揮動着青銅螳手,沖着我的墨斗沖了過來。

我算準了人偶的速度,注視着它快速接近,當他距離我還剩下不到一米的時候,我靠着那隻早已凝聚了二段勁的左腳猛蹬地面,使出拔雲式。

只一個剎那,我就到了人偶面前,接着打出一記摧骨手,全力將震勁催入了人偶的側腰。

這個位置,應該就是人偶的腎臟所在。

就聽「咵」一聲悶響,人偶體內明顯有什麼東西被震勁給打碎了。

緊接着,人偶就徹底失去重心,呼哧一聲栽倒在地。

《列子》上說,當年周穆王將人頭的腎臟難走,人偶就失去了站立行走的能力,實踐證明,列子沒有說謊。

人偶剛一倒地,我又撒開陽線,直接將這隻偶子周身纏了個遍,完全限制住了他的行動能力。

這一下偃雨可看不下去了,趕緊衝過來,伸手想要將我從人偶身邊推開,可惜他力氣小,沒推動。

然後他可就嚷嚷起來了:「你幹什麼!」

我說:「和你比試呀,現在人偶被壓制住,應該算我贏了吧?」

「胡扯,咱們比得是機巧,誰讓你動手了?」

「我什麼時候說要和你比機巧了,你自己也沒說要比機巧啊。」

偃雨斜眼瞪着我:「胡扯!」

我心平氣和地告訴他:「我真沒胡扯。你自己不也說了么,最後一場,咱們都拿出看家本事來亮亮,誰得比較強,誰就贏。你的看見本事是機巧,我的看家本事是拳腳,現在,我用拳腳將你的人偶打敗,沒有違反你自己定下的規則啊,而且從頭到尾,我也沒動術法,也不能算我作弊吧?」

昨天晚上,偃雨確實沒有說,最後一場一定要比機巧。

偃雨那是相當不服氣:「你這是使詐!你剛才拿出這個墨斗的時候還說呢,這東西就是你的看家寶貝。」

我說:「哥們你摘明白了,我剛才說的是看家寶貝,不是看家本事。再說我也沒騙你啊,對於每一個匠人來說,墨斗那就是看家寶貝,這話一點錯沒有吧?」

偃雨一臉懵:「可是……可是……你不是用機巧打敗我的,不算!」

我說:「哥們,我再給你梳理一遍啊,你昨天晚上說的是,最後一場比看家絕學,沒說比什麼樣的絕學。你再回憶回憶,昨天晚上你是不是這麼說的?」

偃雨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可我……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要比機巧。」

我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得說清楚啊,你看,我又不是你,跟你也不算很熟,我哪能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那還不是你說什麼我聽什麼,理解的那都是字面意思。不得不說啊老哥,你的表達能力有待提升。」

偃雨默默地盯了我好一陣,良久,他才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奸詐!」

你還好意思說我奸詐,剛才是誰啊,拿現成的道具坑我?

不過,我接受他的指責,但同時也提醒他:「江湖險惡,沒點花花腸子確實混不下去啊。」

就在這時,吳林那張死人一樣的臉又出現在了我和偃雨之間:「行了,這場比試我們贏了,告訴我們衣冠冢的位置。」

要說偃雨這個人,執拗是執拗了一點,但還是講誠信的,雖說他心裏現在萬般不爽,但還是苦嘆一聲:「願賭服輸,我說。」

可接下來,他又補充道:「可你們贏得也不光彩,要我說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們必須帶着我一塊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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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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