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 畫中靈
我展開紙卷,大略掃了掃上面的內容。
這是一份契約書,通篇用鬼文寫就,其內容大多是一些類似於服務條款的東西,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算太嚴厲的處罰錯失。
我這麼說可能有點含混,但如果我說,一旦簽了這份契約,我就會變成靈貓的僕人,如果我違逆它,它還能依照契約書上的條款來折磨我,那你應該很快就能明白所謂的「血契」對我沒有半點好處。
二爺說過,如果我能收服靈貓,就算是證明自己學好了手藝。
的確,簽了血契,我的確能帶走靈貓,但不是以主人的身份將它帶走,而是以僕人的身份將它請走。
不是我收服它,而是它收服了我。
我怎麼可能被一隻貓收服?別噁心人了!
李淮山正要將手伸向盤子裏的另一個紙卷,我立即拍了拍他的胳膊:「別看了,反正你也看不懂。咱們走!」
一邊說着,我就拉着他朝旋梯方向走。
這時帘子后的老太太又開口道:「如果沒有虎子,你是無法開啟那道命門的。」
我停下腳步,轉身朝帘子那邊笑了笑:「凡事無絕對。」
說完,我先一步下了樓。
李淮山三步並兩步地追上我,在我身後絮絮叨叨地說着:「怎麼了這是,好不容易爬到了頂樓,怎麼說走就走了,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什麼?」
我說:「那是一張契約,如果咱們真的簽了,就要給那隻貓當孫子。如果說,要想讓它幫咱們,前提是咱們必須給它當孫子,那我寧可輸給仉如是。」
李淮山撇了撇嘴:「不過我覺得吧,反正它就是一隻貓而已,說不定咱們簽了契約,它還當咱們是主人呢?」
我白他一眼:「反正那種東西我是絕不可能簽的,你想簽自己回去簽去!」
「得得得,怎麼沒等說幾句你還惱了呢。」李淮山一邊說着,一邊安慰似地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走在樓梯上,速度越來越快,回想起契約上的內容,心裏也越來越火大。
竟然讓我給一隻貓當僕人,把我當什麼了!
離開食口,我就帶着李淮山徑直朝巷子口那邊走,但我也不確定,經由那個巷子口,究竟能不能回到石院。
穿過整條食靈街,我和李淮山總算是來到了巷子口,沒想到這地方也有一道隱門,我和李淮山每次抬腿的時候,都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擋回來。
接連嘗試了幾次,李淮山就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我靠,根本出不去啊。仉若非,你說,是不是只要咱們不簽那個契約,就無法離開這條街了?」
我從背包里拿出一根能量棒,一邊慢條斯理地吃着,一邊說:「那咱們就在這耗著吧,等到比武開始,二爺發現我沒去,肯定來找咱們。」
李淮山嘆了口氣:「可如果你不參加比武,舊貨店和老巷子不就落在仉如是手裏了?」
我咽下嘴裏的巧克力,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老巷子也不一定落在仉如是手裏,二爺有可能親自回來接手生意。」
這邊我和李淮山正說着話,就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兩位,請隨我來吧。」
我回頭一看,那個引領我們登上食樓的老人就站在離我不到五米的地方,他依然低着頭,將自己的臉藏在斗篷的陰影中。
看到他,我和李淮山對視一眼,就見李淮山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我當時的表情和他一樣。
還是李淮山先開口問老人:「去哪?」
老人的喉嚨里發出一陣輕微的笑聲:「呵呵,當然是回食樓了。你們剛剛已經過了最後一關,兌婆婆在四樓擺了茶點,請陰差和輔吏過去聊聊。」
李淮山:「過了最後一關?最後一關是什麼?」
在他說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時間不多,我不敢再耽擱,立即朝老人那邊走了過去。
李淮山快步跟上去:「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說:「那道血契,就是最後一關。老太太似乎想看看我有沒有受幽冥通寶的蠱惑。」
李淮山沉吟片刻,隨後也回過味來了:「啊,怪不得剛才她口口聲聲說,簽了契約才能開啟幽冥通寶的命門,鬧了半天是這麼回事啊。她是想看看,你會不會為了從幽冥通寶上提取力量而出賣自己的肉體……」
「你給我打住!什麼叫出賣肉體?」
「那我換一種說法,出賣色相,這個怎麼樣?」
走在我們前面的老人這時插嘴說道:「其實我早就斷定,你肯定不會簽那道血契,但沒想到你拒絕得這麼乾脆。」
這番話他像是對我說的,但語氣中又帶着深深的沉思,像是在自言自語。
過了片刻,他又問我:「難不成,你並不知道幽冥通道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李淮山替我回答了:「幽冥通寶,一枚驅鬼卒,二枚通天地,三枚篡生死,四枚馭陰曹。」
老人的語氣變得有些驚訝:「既然你們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為什麼對於這股力量,又絲毫沒有企圖呢?」
李淮山指了指我,說:「這傢伙是戾字真性,很難受到蠱惑,我估計,如果我是陰差,現在早就變成幽冥通寶的傀儡了。」
老人背對着我們,他看不到李淮山的動作,但能聽到李淮山的話,就見他不停地搖頭:「戾字真性么?不對,絕不只是這樣。」
我試探了問了句:「不只是哪樣?」
可老人彷彿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完全沒有回應我的意思。
之後我和李淮山又嘗試着和他交談,他卻一直保持緘默,半個字都不肯再說。
回到食樓的頂層,帘子已經被掀開了,一個身穿青花長袍的老婦人端坐在帘子后的小榻上,在她身邊,還趴着一隻熟睡中的黑貓。
見到我們幾個上來,老婦人朝樓梯口這邊擺了擺手:「請陰差過來吧。阿大,你帶着輔吏出去轉轉。」
我轉身看向李淮山,李淮山看看老婦人,又看看我,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擔憂。
我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安心。
等老人帶着李淮山下了樓,我才踱著步子,慢慢走到帘子前,老婦人曾將榻邊的小馬扎遞給了我。
離她近了以後我才發現,她的五官看起來有些縹緲,雖說能分辨出哪裏是鼻口哪裏是眼睛,卻看不清楚細節。
這位老婦人,也是一個靈體。
我坐在她面前,她則從袖子裏摸出了一支畫卷,將它遞到我手裏。
不管是大小黑,還是眼前這位老婦人,明明是靈體,卻都能對現實中的物體產生影響。
我接過畫卷,展開來看,就發現自己手中的水墨畫,和掛在東牆上的那副非常像。
只不過在這幅畫中,古松的松枝上趴着一直通體黝黑的貓,它的樣子和此時正趴在榻上的那隻貓很像,就連兩者睡覺時的神態都別無二致。
老婦人抬起手了,指了指東牆,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東牆上的畫已經消失了。
我沉思了小片刻,問老婦人:「我手裏的這幅畫,就是……」
沒等我把話說完,老婦人就點了點頭,隨後又對我說:「其實早在十年前,虎子的陽壽就盡了,我為它保住了魂魄,仉家人為它留住了皮囊,所以它現在還活着。」
說到「魂魄」這兩個字的時候,老婦人指了指我手裏的畫,說到「皮囊」,她又指了指趴在她身邊的那隻黑貓。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畫里的貓,其實就是虎子的魂魄,它死後入畫,已變成了畫中靈,而睡在老婦人身邊的那隻貓,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皮囊而已。
但讓我無法理解的是,老婦人為什麼說虎子還活着呢?
我心裏正疑惑,老婦人就對我說:「在你來之前的幾十年裏,這隻貓一直跟着我,現在它打算跟着你走,就要重新認主。」
我沒說話,默默看着老婦人,我覺得,她的話肯定還沒說完。
可沒想到她也默默地看着我,好長時間都沒有發出聲音。
最終還是我先開口:「我該怎麼做?」
老婦人這才回應:「你需要給它起一個新名字,如果它認可了這個名字,自然會從畫里出來的。」
說到這,老婦人指了指身邊的那副貓皮:「只要虎子肯出來,它就活了。」
我摸了摸下巴:「用自己的屍體還陽么?這種事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在你帶走虎子之前,有幾件事,我必須要囑咐你,」老婦人對我說:「虎子在後巷的力量很大,可一旦離開後巷,失去了龍骨的加持,它就會變得很疲弱,你一定要保護好它,不能讓它有任何意外。」
我很鄭重地點了點頭,老婦人又對我說:「眼下這條食靈街,其實就是虎子想像出來的,如果它出了事,食靈街就完了,管店的食靈體,還有阿大,都會死。」
這句話我確實沒聽懂,立即發問:「食靈街是虎子想像出來的?」
老婦人微微一笑:「咱們現在,都在虎子的夢裏,那些掌店的食靈,還有阿大,都是虎子想像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