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章 仉寅

一百四十三章 仉寅

說話間,七爺帶着我拐進了鬼串子裏的大路,直奔仉家祠堂。

我在他身後問了句:「那個叫趙宗信的人,究竟是二爺請來的,還是不請自來。」

七爺看我一眼:「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說:「江老闆說他是不請自來了,十四叔說他是二爺請來的,我覺得有點矛盾。」

七爺笑了笑:「明面上,他是不請自來,實際上,是二爺請他來的。這種事嘛,虛虛實實,就好像你明面上叫仉立延十四叔,其實私底下談論他的時候,都是直呼其名一樣。」

他怎麼連這種事都知道?

我心裏這麼想着,可臉上還是要保持平靜。

來到祠堂門口,七爺停下腳步來對我說:「明天就是十年祭,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你們兩個自己進去吧。對了,還有件事要囑咐你們,趙宗信這個人和二哥同輩,兩人在行當里的名望也差不多,你們見到他以後,可千萬放尊重點,這傢伙怪得很。」

說完這番話,七爺就火急火燎地走了,我也沒廢話,帶着李淮山就進了祠堂。

此時的祠堂里空落落的,只有二爺一個人坐在正對門的座位上,兩眼望着房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我和李淮山跨過了門檻,二爺才將視線挪到我們身上:「靈貓找到了?」

我點頭:「已經將它帶出來了。」

聽我這麼一說,二爺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你降服它了?」

我撇撇嘴:「好像還沒有。」

二爺短暫地「哦」了一聲,之後就沒了動靜。

李淮山耐不住閑,主動開口:「二爺,你……」

沒等說出幾個字,二爺就朝他擺了擺手:「安靜點,少說話。」

李淮山皺着眉頭看向了我,我也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以我對二爺的了解,他現在這幅樣子,一定是在等人,而且在見到對方之前,最好不要多說話,一面言多有失,被人家聽到。

沒多久,祠堂外就傳來一陣稍顯散亂的腳步聲。

我和李淮山同時轉身朝堂口那邊看,就看到一個身材過於消瘦的老人正抬起腿,想要跨過門檻。

不對,不是消瘦,用「乾枯」來形容眼前這個老人可能更貼切一些,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快要枯朽的樹榦一樣,加上身上幾乎沒有多少生氣,就像是一副陳置多年的殭屍。

身上雖然乾枯,可他的眼睛裏,卻透著一股銳利的精光。

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他特意多看了我兩眼,隨後問二爺:「這就是你徒弟?」

二爺似乎並不像理他,很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對於二爺的態度,眼前這個老人也不怎麼在意,他快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隨後就將雙眼微微閉上,又翹起二郎腿,用雙手的食指慢慢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過了好一陣子,二爺才對我說:「這位是寄魂庄的趙掌門。」

他就是趙宗信?

我立即陪上笑臉,朝對方抱手行禮:「趙掌門。」

趙宗信朝我擺擺手,算是回禮,而後又睜開一隻眼睛看着我說:「你有大麻煩了。」

他說話的時候,二爺也皺緊眉頭,長嘆了一口氣。

我也是耐不住好奇,就多問了句:「我會有什麼麻煩?」

可趙宗信並不理我,只是轉過頭去對二爺說:「其實你也不用太揪心,我師兄給姓蘇的算過,他活不過下個月末了,你只要一直拖着他,不讓他見仉若非,等他嗝屁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二爺很煩躁地揉着自己的額頭:「嗯,這件事夏宗明對我說了。可問題不在於姓蘇的什麼時候死,而是他怎麼死,死在什麼地方。你想想,如果他突然暴斃渤海灣,蘇家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見二爺一臉煩躁和無奈的樣子,趙宗信竟然笑出了聲:「哈哈,渤海灣可是仉家的地盤,如果姓蘇的在你們的地盤上暴斃而亡,蘇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你一樣保不住仉若非。」

二爺瞪他一眼:「有什麼可笑的?」

趙宗信:「我笑你太迂腐。你就不會把姓蘇的支到外面去住,非要讓他住在渤海灣?」

二爺一邊揉着額頭,一邊問他:「你有主意了?」

趙宗信笑了笑:「比武結束以後,你就散播消息,說仉若非去了禹城,姓蘇的得到這個消息,自然會追過去的。在咱們這個行當里,禹城向來是個無主之地,姓蘇的死在那,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對於趙宗信的提議,二爺似乎並不太贊同,在沉思片刻之後,二爺又問他:「姓蘇的能不能不死?」

趙宗信搖頭:「他大限將至,不死也得死。」

二爺撇了撇嘴,又陷入了沉默。

我隱隱有種感覺,二爺這次等的人,並不是趙宗信,估計在不久之後,還會有其他人過來。

就在這時候,趙宗信突然問我:「你的摧骨手,有仉侗的幾成火候了?」

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只能模稜兩可地說:「我還差得遠呢。」

就聽二爺開口說了句:「五六成吧。」

趙宗信:「他才回來一年,就有你五六成功力了?」

二爺撇撇嘴:「他是天生奇脈,不管練什麼功夫都能速成,只不過要想再精進一步,就不那麼容易了。」

說到這,二爺又將視線轉向了我:「等一會仉寅會過來,你大體和他接觸一下,摸摸他的弱點。」

我撓了撓太陽穴:「要我在祠堂和他交手么?」

「想什麼呢!」二爺白我一眼,說:「我是讓你摸摸他的性子。幽冥通寶是用來對付仉子正的,不要用來它來對付仉寅和百川,反正百川肯定會放水,只有這個仉寅最麻煩。」

二爺這番話說得有些亂,我稍稍捋了捋頭緒,問二爺:「如果不能用幽冥通寶,我怎麼對付仉寅?」

趙宗信說:「沒有幽冥通寶提供助力的話,拼術法,你肯定拼不過仉寅,只能和他硬碰硬地拼拳腳,哎呀,可你現在只有仉侗五六成功力,靠拳腳的話,也無法將仉寅徹底壓制住,如果他在斗拳的間隙動術,你還是會輸。」

二爺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示意趙宗信不要再說下去了。

趙宗信無奈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這是我和趙宗信第一次見面,當時我並不了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我了解二爺,認識二爺一年多來,我還是第一次見二爺像今天這樣煩躁和無奈。

之後大約又過了十來分鐘吧,堂口那邊又傳來了一陣乾淨利落的腳步聲。

我和李淮山同時朝堂口那邊看,就看到一個身材粗壯,渾身上下似乎都有火氣涌動的年輕人一躍跳過了門檻。

仉亞男曾說過,仉寅是個徹頭徹尾的憤青,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怨氣和憤怒,臉上總是帶着一種被壓抑的狂躁。

所以我幾乎可以立即斷定,此時出現在堂口的人,就是仉寅。

不過在我的理解中,憤青這個詞應該是貶義和褒義共存,可在仉寅身上,我卻只能看到憤怒、怨念這一類負面的東西,相對於憤青,他更像一個輕度的狂躁症患者。

他以幾塊的速度衝到祠堂中央,先是眉頭緊皺地看了看我和李淮山,隨後才向趙宗信和二爺行抱拳禮。

二爺好像一看到他心裏就很煩,還特意將視線挪到了一邊。

等行完了禮,仉寅突然那雙帶火的眼睛轉向了我:「你就是仉若非?」

我反問他:「你就是仉寅?」

也不知道我這句話刺激到了他心裏的什麼東西,下一刻,他竟然指着我的鼻子嚷嚷起來:「你這個走後門的人,眼下這個社會就是被你們這種人給敗壞了!」

怎麼突然就扯上走後門了,哪跟哪呀這是?

我朝二爺投去一道詢問的眼神,二爺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對我說:「在仉寅看來,你能成為摧骨手的傳人,就是……就是走了後門。」

「我不是這個意思!」仉寅立即為自己辯解:「他能學摧骨手,那是他的造化,這和走後門沒關係。可為什麼學了摧骨手,就被內定成了下一代定門呢?二爺,你自己說說,憑什麼你的嫡傳弟子就要內定為下一代定門,這是不是走後門?」

二爺真的煩了:「這怎麼能是走後門呢,老仉家歷代冬字脈定門,都是摧骨手的傳人。」

仉寅:「可那條規矩上寫明了,冬字脈定門的位子就一定要會摧骨手?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老太爺還要搞出這麼一套甄選制度?」

二爺捏著自己的太陽穴:「這是條不成文的規矩。」

「天底下就沒有不成文的規矩,」仉寅也變得有些激動:「什麼叫不成文的規矩?那是潛規則!二爺,你可是我最尊敬的人啊,沒想到,竟然連你也做出這種喪良心的事來!」

二爺當場瞪眼了:「我怎麼喪良心了?」

「你讓自己的嫡傳弟子走後門,這就是喪良心!」仉寅扯開嗓門嚷嚷着:「定門的位子,本來就應該能者得之,而冬字脈的定門,也應該是我或者仉百川。」

說到最後,仉寅還特意朝堂口方向看了一眼。

李淮山問他:「你在看什麼?」

仉寅:「你是誰?」

「我是李淮山。」

對於我和二爺,仉寅自進了堂口以後就一直沒好臉,可對於和他沒有瓜葛的李淮山,他倒是比較客氣:「我看看堂口附近有沒有仉如是的人,剛才我來的時候,他的人一直跟着我。」

二爺坐在椅子上,一臉煩躁,好半天都沒說話。

我盯着仉寅看了一會,隨後對他說:「二爺之所以內定我,並非因為我是他的嫡傳弟子。」

仉寅將臉轉向了我:「那還能因為什麼?」

因為我是摧骨手傳人。

嫡傳弟子、摧骨手傳人,這兩個詞在仉寅看來可能沒什麼差別,但對於二爺來說,卻大不一樣。

一個為私,一個為公,二爺之所以選擇我,說白了,還是為了傳承。

不過,我心裏雖然這麼想,但嘴上卻不能說出來。

我先是朝李淮山使了個眼色,又對仉寅說:「你剛才也說了,定門之位,能者得知。」

說到這,李淮山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即補充道:「二爺之所以內定仉若非,就是因為他的能耐比你和仉百川大。」

仉寅一臉無奈地笑了笑:「陰差果然不能說謊啊,所以才要借輔吏的嘴,把後面這句謊話說出來。」

不得不說,仉寅確實是個聰明人,竟然一眼就把我識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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