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沉心靜氣

第二十四章 沉心靜氣

小夫妻的爭吵聲還在持續,可我走在衚衕里,卻覺得這地方好像很久沒有人住了。

藉著天黑之前的最後一點亮光,我看到屋牆上的大片爬山虎都已乾枯,鋪在地上的青磚也大多十分殘破,牆角的位置還長著一簇一簇的雜草和野菜,不過大多也枯死了。

衚衕里景象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而且越是走到深處,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當我走到第二個衚衕口的時候,小夫妻的爭吵聲消失了,一陣冷風從衚衕深處吹過來,攪得牆根下的雜草猛顫了兩下。

這陣風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額頭和脖子都是一陣冰涼,好在它只持續了幾秒鐘就消失了,我身上剛剛浮起的寒意也跟着煙消雲散。

今天明明悶得很,老天爺明擺着就是一副想下雨,卻死活下不下來的樣子,外面一點風都沒有,衚衕里為什麼自己生出了風?

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於是從背包里拿出了陳米和三爺給我的錢串子,將盛米的小袋子裝進上衣口袋,又將錢串別在了腰帶上。

這兩樣東西好像都有靜心的作用,尤其是那串八卦錢,我一將它拿在手上,心裏就沒那麼緊張了。

順着衚衕口左拐,在正對我的老牆根深處,有一扇雙開的黑鐵門,按照王磊的說法,那裏就是我這次的目的地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那扇門的時候,我心裏又平白多了幾分壓力,其實我也說不上來那到底算不算是壓力,就是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心口上,讓我透不過氣來。

就算身上帶着陳米和錢串,都無法再讓我感到輕鬆。

記得仉二爺對我說過,每次我在極度緊張的時候暴怒,是因為我在潛意識中試圖壓抑自己的煞氣,其實在這種時候,不如將煞氣外放,一來可以讓自己平和一些,二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擋外界的邪氣。

二爺還說,心生異,必有邪,我過去之所以火燥,是因為過分壓制煞氣,導致自身的炁場失衡,體內生邪。可如果不是體內的邪氣導致心中生異,就說明邪氣來自外部。

「邪氣所致,風聲鶴唳。沉心靜氣,不動如山。」

這十六個字是我第一次抱起石砣子的時候,仉二爺親口對我說的,當時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些,也不太明白這番話的意思,不過現在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我按照仉二爺教給我的方法,在丹田沉住一口氣,然後吐故納新,將全身的肌肉緊繃,慢慢撒開了身上的煞氣。

這是我第一次領略煞氣從體內流出的感覺,不得不說,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我先是感覺到頭皮發熱,接着又感覺五臟六腑一陣清涼,在這之後,又感覺渾身的毛孔好像都舒展開了,輕鬆之餘,又有一種精神飽滿的感覺。

我現在對仉二爺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了,如果我早就掌握了收放煞氣的方法,早年也不會有那麼多煩惱。

煞氣一出,我再看那扇鐵門,就不覺得有壓力了,但依然能感覺到那扇門確實有些不對勁,確切地說,是門裏頭的什麼東西不對勁。

我正了正肩上的背包,從側兜里拿出了通靈寶玉,一邊將它裝進口袋,一邊邁開大步子,快速來到了衚衕最深處。

沒有門鈴,我只能動手敲門,起初我刻意放輕了力道,只用右手食指在門上彈了兩下,經過一個月的訓練,我的力量暴增了好幾倍,按理來說,單是這麼兩下,應該就能讓鐵門發出不小的聲音。

可沒想到被我彈中之後,這扇門只是顫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果然有問題!

眼看這扇門無法被敲響,我就抬起了腳,狠狠踹在了門板上。

這一下門響了,隨着「哐當」一聲,門閂被我一腳踹折,而兩扇門板也晃晃悠悠地敞開了。

鐵門一開,我就看到院子裏起了一陣小旋風,將地上的塵土都卷了起來。

不過這道風只出現了一瞬就消失了。

院子裏莫名起風,我心裏竟然絲毫沒有緊張,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吱——呀——」

隨着一陣長音,不遠處的屋門被推開了,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從裏面沖了出來,我看到她手上還拿着一根很粗的擀麵杖。

她剛出來的時候氣勢洶洶,可一看到我,又像是被驚到了一樣,渾身上下猛地一顫。

二爺說過,尋常人感受到我們老仉家的這股煞氣,是很容易精神緊張的,如今我煞氣全開,她看到我會膽寒也是正常的。

不得不說,被別人怕的這種感覺,竟然還有點小爽。

為了不嚇到她,我刻意露出了笑臉,以此來表達我的善意。

那個女人愣愣地看了我一會,才怯生生地問我:「你是誰?」

如果我直接報出自己的名字,她肯定不認識我,不過我想,既然二爺接了這門生意,她至少應該知道仉家,再不濟也應該聽說過二爺的名號。

想到這,我就笑着對她說:「我是仉家的人,聽說趙先生得了一枚銅錢,仉侗特地讓我來看看情況。啊,仉侗,就是仉二爺。」

這麼一開口,我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語氣和聲調都和平時不太一樣了,嗓音說不出的渾厚,很有點洪鐘大呂的味道。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像二爺。

可女人聽到我的話以後,卻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趕緊湊上來,她伸出手,好像要來拉我,可當手指快碰到我的時候,她又像是被我嚇到了一樣,快速將手收了回去。

她就這麼遠遠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問我:「你是仉家的人?」

我笑着沖她點頭。

她仔細打量了我一下,又變得疑惑起來:「仉家不是說,會派一個老師傅過來嗎?」

說話時,她的語氣還是小心翼翼的。

我盡量用心平氣和的語態回應她:「老師傅有事去了外地,我是他的徒弟。」

她對着我發了一小會愣,隨後才想起來請我進屋。

起初我以為,不管趙廣安是考古學家還是土夫子,家裏都應該收藏了很多古董,可進了他家的門我才發現,這裏不但沒有古董,連裝修風格都很現代,桌椅傢具都是黑白兩色,牆壁上偶爾會出現一兩件金屬質感的掛件,客廳里的空間分割也很科學,給人的整體感覺乾淨、大氣。

進屋以後,女人就引着我來到了主卧門口,說趙廣安和他的銅錢都在裏面。

一湊近那扇門,我就感覺到了一陣不正常的寒意,心態也變得有些浮動。

二爺說過,面對邪祟,一定要沉住心,如果心不沉,就很容易著了邪祟的道。

我也不着急進去,一邊嘗試着調整心境,一邊對女人說:「最近這段時間,還有其他人來看過趙廣安嗎?」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門口擺放着兩雙男士拖鞋,而且尺碼差別比較大。

除了眼前這個女人和趙廣安,這裏應該還住着另外一個人,但從我進屋到現在,那個人都沒有出現,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女人對我說:「最近這幾天沒人來了,不過前段時間,家裏的大伯哥來過一次。小師傅你是不知道,我們這片老房子要拆,現在院裏的人都搬走了,就剩下我們一家。就前陣子,大伯哥帶了兩個人來,本來是想把我們家老趙弄回老家去,可沒想到,他的瘋勁一上來,三個人也弄不動他呀。小師傅,你快給我們家老趙看看吧,自從他拿回了那枚銅錢,就像是……像是中邪了一樣。」

「院子裏的人都搬出去了?」我不由皺起了眉頭:「不對吧,我剛進衚衕的時候,還聽到一對小夫妻吵架呢,他們家裏好像還有一個老人。」

聽我這麼一說,女人立即瞪大了眼:「小師傅,你也聽到那些聲音了?哎呀,我們老趙剛拿回銅錢來的時候,也說他常聽到一對小夫妻吵架。可這片老房子裏住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哪來的小夫妻啊!自從他每天晚上聽到有人吵架開始,人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

她這邊正說着話,我突然感覺到院子裏揚起了一陣寒意,隨後,門外就出現了呼呼啦啦的風聲。

女人立刻變得緊張起來,她趕緊抓起了立在牆邊的擀麵杖,一臉警惕地盯着屋門。

而在起風之後不久,卧室里就傳來了一陣陣「砰、砰」聲,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用什麼東西擊打床墊。

我將門推開了一道縫隙,朝屋子裏觀望,客廳里的燈光順着門縫透進去,我就看到床上縛著一個人,他的手腳都被捆住了,腹部和胸口也勒著幾條繩子,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鯉魚打挺似地,一下一下地扭動着身子。

他大概是察覺到了從門縫透進去的光,立刻歪了歪脖子,將那張臟乎乎的臉正對着我。一看到我,他立即瞪大了眼,那雙里血絲遍佈,就像是被燒紅了一樣。

我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彷彿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立刻張大了嘴,沖着我嘶吼起來。

女人聽到趙廣安的吼叫聲,就慌慌張張衝進了卧室。

我本來打算和她一起進去,可稍作思考之後,還是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剛才和趙廣安對視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扎進了我的心裏,讓我的心境變得七上八下,不停地浮動。

我後退了兩步,和卧室保持了兩三米的距離,隨後拿出米漿和通靈寶玉,按照三爺教我的方法在額頭上塗抹米漿、帖上寶玉、背誦八卦歌訣、在心中默畫八卦卦形。

當我在腦海中默默畫出「巽」卦的時候,剛剛扎進我的心裏的東西,就像在一瞬間被消融了似的,而我的心境也因此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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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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