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章 屍,鬼

二百六十章 屍,鬼

八卦錢上的陽氣算不上特別剛烈,我本來只是打算用它擋一擋順着樓梯下來陰氣,那道陰氣乍一看濃郁無比,可在撞上八卦錢上的陽氣以後,竟然瞬間就散乾淨了。

我站在原地,稍微愣了一兩秒鐘,隨後又定住心神,順着銹跡斑斑的樓梯上了二樓。

我推測,如果剛才出現的那道陰氣不是外強中乾,就是操控陰氣的東西故意示弱,藉此來引我冒進。

而此刻擺在我面前的也只有繼續前進這一條路,不管那東西是不是在故意引X誘我,我都沒有選擇後退的餘地。

上次來到庫房二樓的時候,我只是覺得這層樓的空間比一樓狹窄許多,空氣中還飄着老木頭特有的悶臭味,這一次,我剛一踏上二樓,立即就聞到了一股很淡腐爛味。

和胖子說得一樣,老庫房裏的腐爛味,就是肉臭的味道。

這層樓的光線還是和上次一樣暗,我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筒,快速朝着四周打了打光,當光線照在東牆上的時候,就見一個灰黃色的影子順着牆角快速閃過。

我的視線依然受到定神術的加持,打開手電筒的時候,不但能通過肉眼看到被光線照亮的東西,也能通過大炁流沙看到周遭的炁場流動,以及一些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可那個影子只出現在了我的真實視野中,大炁流沙卻沒有勾勒出它的輪廓。

我頓時明白了,剛才出現在燈光中的東西,恐怕只是一道幻象而已。

沒想到即便我早有準備,竟還是險些著了道。

反覆打了打光,除了剛才突然出現的影子外,這層樓依然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我儘力穩了穩心境,沿着樓梯繼續向上爬。

第三層樓的正中央還是擺了一張小桌,桌子東南角上點一根白燭,燭火飄動間,一個穿着大紅色旗袍的女人陰陰地站在火光邊緣,她低着頭,我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兩縷順着肩膀沉下來的頭髮。

這女人確實是伴隨着火光出現在我視野中的,但在大炁流沙中,她站立的地方只有一團濃郁的陰氣。

老仉家的典籍上說過,除了凶神,普通的鬼物是無法直接對人造成物理上的傷害的,但它們常常會利用自己身上的陰氣和怨氣來製造幻覺,以此來迷惑生者。

很多被鬼物「殺」死的人,往往都死於自殺。

看到那個站在火光後面的女人,說實話,我不但沒有絲毫的恐懼,心中反而放鬆了許多。只因她身後的陰氣雖然濃郁,卻沒有摻雜太多的怨氣和戾氣。

現在我幾乎可以斷言,藏在庫房裏的東西確實是一隻厲鬼,但道行很淺。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除了厲鬼,王老太說不定也潛伏在頂樓上。

目前我也說不清楚王老太究竟是屍變,還是有鬼物借她的陽身還了魂。

大略朝火光的邊緣掃了一眼,我就沒再理會陰氣幻化出來的女人,轉身朝頂樓上走,邊走邊在丹田中凝練出一道念力。

用來搭建樓梯的板材上貼著很厚的銹層,我每走一步,腳下就傳來銹跡被壓裂的爆響聲。

就在我走到這條樓梯的半腰時,那股陰氣緩緩移動到了我的身後,緊接着我就隱約感覺肩膀被人觸碰了一下。

像這種觸覺,也是鬼物製造出來的幻象而已,可我即便明知道那是幻象,卻依然覺得它無比真實。

我轉過頭,就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站在我身後,她朝我伸出了手臂,手腕露在血紅色的袖口外面,膚色慘白如紙。

下一刻,她就用顫顫悠悠的嗓音說出了一個字:「我……」

沒等她說出第二個字,我就手腕一抖,八卦錢在陽線的牽引下劃過一道短促的弧,打在了女人身後的那團陰氣上。

和上次一樣,陰氣一觸碰到八卦錢頓時就消散了,而站在我面前的女人也消失得全無蹤影。

如果站在我面前的真是一隻紅衣厲鬼,以我現在的道行,處理起來肯定要用盡全力,至少要祭出幽冥通寶,只可惜眼前這隻厲鬼,不過是一小團陰氣幻化出來的而已,論兇險,可能還不如一隻普通的孤魂野鬼。

我抖腕收回八卦錢,沿着樓梯走上了頂樓。

月光依舊沒能順着窗戶照進來,我站在頂樓的入口,朝着黑暗中打了打光。

在正對我的地方,是用十幾張床拼湊起來的一個枱子,王老太就站在枱子中央,我端起手電筒的時候,光線正好照亮了她的上半截身子和臉。

王老太的脖子以很誇張的角度彎曲著,整個腦袋都搭在了肩膀上,身子站得筆直,雙手輕飄飄地沿着肩膀垂落下來。

她的樣子,活像一個被弔死在樹榦上的人,如果現在能有一陣風順着窗戶的破洞吹進來,我甚至會認為她的身子一定會隨風擺動。

我能感覺到,王老太身上正盤踞著一股極為濃郁的陰氣,以及不算太精純的怨氣和戾氣,和淡淡的屍氣。

陰氣入體,說明她確實被鬼物附身了,額頭上有屍氣飄散,又足以說明王老太的屍體確實發生了屍變。

這我就想不明白了,鬼物還陽,為什麼要藉助邪屍的肉身?不知道王老太的屍體是在被鬼物佔據之前就已經屍變,還是在還陽之後屍變的。

我一邊沉思者諸如此類的問題,一邊端着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朝王老太靠近。期間我一直用定神術加持着視野,生怕庫房的頂樓除了王老太,還藏着別的東西。

王老太就那麼直直地站在一張床上,她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死死地盯着我,但眸子一動不動,又像是早已沒了意識。

就在我還差兩三步就走到枱子前的時候,王老太突然像上了發條一樣直起了脖子,用濃濃的方言口音問我:「聽哪一曲?」

生前明明是個年過七旬的老太太,可此時說話的聲音卻是年輕女人的,只不過聲線比普通女性稍微粗一些。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黑胖子提到的那個戲子,他曾說,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知道那個唱武生的戲子是男是女。

有人認為她是一個渾身散著英氣的女人,也有人認為他是一個媚氣十足的男人。

而王老太此時的聲線就是這種感覺,雌雄難辨。

我稍稍鬆了鬆手腕上的陽線,死盯着王老太。

這時站在枱子上的王老太突然捏起了架子,半蹲半跪地把重心降下來,接着就開嗓了:「清明掃墓祖墳前,驀地里,強徒驟至劫我嬋娟……」

剛開始,她的聲音還很細,似乎是旦角的唱腔,可幾個長音拖出來之後,那嗓音卻平白粗了好幾分,舉止間也多了幾分英氣,分明從旦角變成了生角。

她自己似乎也能聽出問題,唱到一半就停下了,接着又站直了身板,開始用手指猛戳自己的額頭:「死了這份心吧,你沒有那天資,這輩子唱個武生有什麼不好,你沒那天資,沒那天資……」

她越說越急,像是瘋了一樣,手指一次次戳在額頭上,恨不得將自己的腦門戳個血窟窿。

我就站在枱子旁冷冷地看着,因為我心裏清楚,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王老太根本就是個死人。

王老太喊著喊著,突然「嗷——」的一聲慘叫,沒等我反應過來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突然就俯下身子,從腳邊抱起一張大床,猛地朝我扔了過來。

我離她太近,床的面積又大,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能快速揮拳,一拳砸在了床板上。

咔的一聲脆響,床板被我砸成了兩節,斷床從我身子兩側劃過,王老太也在這一瞬間衝到了我的面前。

她那張野豬似的老臉一出現在我面前,我立即縮了一下身子,卻沒發現她早已伸出了鋼爪一樣的雙手,我這邊剛有動作,她就抓住了我的手臂,接着又張開了嘴,對準我的脖子一口咬了過來。

我沒想到被鬼附身的邪屍動作這麼快,沒能避開,脖子上頓時傳來一陣刺痛。

只不過王老太也沒想到我的血液裏帶着濃厚的煞氣,她的牙剛沾到我的血,立刻被煞氣侵體,盤踞在她身上的屍氣、陰氣也變得非常散亂。

她嘴裏立時發出一串凄厲的慘叫,並快速鬆開我的胳膊,急慌慌地後退。

等她離我稍微遠一點了,我才在大炁流沙的視野中看到她背上趴着一隻鬼物。

眼瞅著鬼物有一半已經融進了王老太的身子裏,可剩下的一般卻只能附在她背上,進不去,也出不來。

一看這情形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肯定是鬼物在借王老太的屍體還魂時,王老太的屍體正好發生了屍變。

鬼物還陽,一般是不會藉助邪屍的肉身的,因為就算是附着在邪屍身上,一樣要受陰風洗滌之苦,和不還陽沒有區別。

要說眼前這隻鬼物的運氣也是夠寸的,還陽還半截王老太就變成了邪屍,它現在肯定特別想離王老太遠點,怎奈有一半魂魄已經和王老太的肉身融為一體了,弄了個活不成也死不了,屍不像屍鬼不像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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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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