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初次交鋒

第三十五章 初次交鋒

我們兩個剛跑出四五十米,就聽修車廠後院裏有人喊了一嗓子:「十四叔?」

仉立延頓時慌了神,他趕緊回頭朝後門那邊張望一眼,後院裏的人還沒出來,但我已經能聽到他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了。

「快快快,」仉立延指著乾涸的河道,壓低聲音沖我喊:「先把他扔進河道里。」

其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明明是個長輩,為什麼要怕和我同為小字輩的仉如是,但看他那一臉急慌慌的表情,我也知道不能再耽擱了,趕緊跑到河道旁,將李淮山推了進去。

河道里有一條坡度很小的長坡,李淮山慢慢滾到了河道底部,除了身上沾了不少黃土之外,倒也沒受傷。

等我從河道旁退回來的時候,從修車廠後門鑽出了幾個人影。

和二爺他們一樣,這幾個人也是一身老唐裝打扮,每個人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其中有兩個長得身強體闊,一臉的凶煞。

而被這兩個人夾在中間的,則是一個身材和我差不多的年輕人,他看起來要比周圍的人成熟一些,嘴角處生了兩道不深不淺的法令紋,不得不說的是,這傢伙除了稍顯老相之外,五官看上去十分清秀,算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了。

起初他剛從修車廠後門出來的時候,臉上一直帶着人畜無害的笑容,直到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那張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仉立延偷偷拉了一下我的袖子,讓我站在他身後。

從後院出來的那幫人稀稀拉拉地停了下來,只有那個面目清秀的傢伙慢慢走到了仉立延面前。

他走路的時候雙手不擺動,黑漆漆的長發從額頭上慢慢滑下來,遮住了他的左眼。

此時他站在仉立延面前,右眼卻一直盯着我。

仉立延從剛才開始就像啞火了一樣,一句話都不說,而眼前的人也不去理會仉立延,就好像仉立延根本不存在似的。

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他終於開口了:「你就是仉若非?」

我應了一句:「你就是仉如是?」

他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也不回答,就這麼默默地盯着我,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有一股被壓抑的火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爆發出來。

即便他不做任何回應,我心裏也得到答案了。

這傢伙就是仉如是。

這時候仉立延開口了:「你們怎麼跑到修車廠來了?」

仉如是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塊白凈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隨後才慢慢地回應道:「我聽說,冬字脈來了新人,特地過來看一眼。怎麼,不行嗎?」

仉立延:「二爺知道你來嗎?」

仉如是沒理他,只是看着我,問:「聽說,你入行了?」

這傢伙說話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非常陰鬱的感覺,如果說在見到這個人之前,我只是對他感到好奇,如今見到他本人了,我心裏的那點好奇就變成了極端的排斥。

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人,你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突然出手陰你一把,平日裏我碰到這樣的角色,通常都是遠遠地躲開,實在躲不開的,也盡量不和他們產生太大的交集。

不過看樣子,仉如是可能是我人生中的一道死結,二爺和仉立延都說過,就算我不主動招惹他,他也會千方百計地找到我頭上。

既然躲不開,我也沒必要再去顧忌什麼了。

仉如是說完這番話以後,就一直死死地盯着我,好像只要這樣盯住我的眼睛,就能讓我膽怯。

我在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指了指仉立延,對他說:「十四叔跟你說話呢。」

仉如是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轉過臉去對仉立延說了句:「十四叔,這裏沒你什麼事,你可以走了。」

仉立延真的很怕他,得他這麼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朝鬼串子那邊走,可沒等走幾步,他又慌慌張張地回來,擋在了我和仉如是中間。

他的舉動似乎完全超出了仉如是的預期,我看到仉如是的眼中先是浮出了一抹驚愕,隨後他又緊緊皺起了眉:「十四叔,你沒聽到我的話嗎?你可以走了。」

仉立延深吸一大口氣,刻意提高了音量:「二爺臨走前囑咐過我,不能讓仉若非單獨和你見面。」

說話的時候,仉立延緊緊攥起了拳頭,似乎在努力壓制着心中的恐懼。

仉如是又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角,沉默片刻之後才開口:「十四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債好像還沒還清吧?」

仉立延梗著脖子:「不管還清沒還清,我都不能走,這是二爺特地囑咐過的。」

仉如是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看樣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二爺去了蜀南,可能一兩個月都回不來。」

仉立延梗著脖子,一句話都不說,就是默默地和仉如是對視着。

我看得出來,仉立延表現出來的這一口硬氣,完全就是強裝出來的,他早晚會垮下來。

後來我也是實在有點看不過去了,就主動開口問仉如是:「你是特地來看我的?」

仉如是用一隻眼睛死死盯着我,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冬字脈怎麼會有這麼窩囊的人?」

這話是從何說起的呢?我從來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你是哪隻眼看出我「窩囊」的?先不說我和你本來就沒有什麼仇怨,你沒頭沒尾地甩給我這麼兩個字,起碼說明這個人的素質確實不怎麼樣。

不過稍微想想我也能明白,他這次來,擺明了就是特地來找我麻煩的。

既然你不尊重我,我再點頭哈腰地順着你,那真和做孫子沒什麼兩樣了。

再見他一臉陰笑地看着我,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對他說:「哥們,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別跟我玩吹鬍子瞪眼這套,這都是我小時候玩剩下的。說吧,你來找我幹什麼?」

說完我又用胳膊頂了仉立延一下:「十四叔,你身上有煙嗎?」

仉立延從褲兜里摸出了煙盒和火機,可沒等將這兩樣東西遞到我手裏,他又猶豫了:「你要煙幹什麼,二爺不是讓你戒煙嗎?」

我一把從他手裏搶過了煙盒:「我就抽一根,沒事。」

點上煙,我朝着仉如是吐了一大口雲霧,他趕緊後退兩步,還用很不爽的眼神看着我。

我將煙盒塞給仉立延,又對仉如是說:「我這個人呢,習慣有什麼話都說到臉上。我聽說了,你呢,對早年沒能進冬字脈的事一直耿耿於懷,可你進不了冬字脈和我有什麼關係?那時候我還沒回仉家呢,也不認識你啊,你不會覺得,你當初煉毒失敗,是我在背後動了什麼手腳吧?這不能吧?」

仉如是盯着我看了好一會,突然挑了挑嘴角:「聽說你入行了?」

我說:「算是吧。」

「那就好辦了,」仉如是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本子,一邊對我說:「既然你入行了,以後老仉家經手的生意,都有你的一份。我這裏有個單子,需要冬字脈的人來做,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這一次,沒等我說話,仉立延就開口了:「什麼單子?」

仉如是陰陰地笑:「南三里那邊發現了一個古墓,需要找人去勘察一下,正巧,家裏現在也抽調不出人手來。我聽說,墓裏頭盤踞了不少邪屍和鬼物,危險性多少有一些,不過,既然仉若非已經入行……」

說到這,他又將視線轉向了我:「仉若非,你見過鬼嗎?」

我說:「見過。」

仉如是:「這個單子交給你,你敢接嗎?」

我很乾脆地回了兩個字:「不敢。」

他似乎沒想到這樣的激將法對我不起作用,先是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臉上又露出了很得意的笑容:「在咱們老仉家的家訓上說,非膽壯者不可入族門。十四叔,你也應該很清楚吧,仉若非這可是臨陣退縮,按照家規,應該將他逐出族門。」

我立刻糾正他:「你可能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說『不敢』,並不是說我不敢去古墓,而是說,我不敢離開仉家。二爺臨走前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在這一個月里跟着三爺學習術法,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仉家半步。」

仉如是緊緊攥着手裏的小本子,一語不發地看着我。

仉立延也在我旁邊幫腔:「對,二爺確實是這麼說的。如是啊,要不這樣啊,你如果非要讓若非接這個單子,不如先聯繫一下二爺,看看他怎麼說。」

仉如是將視線挪到了他手中的小本子上,依然保持沉默。

烈日當頭,我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汗給浸透了,仉立延也不斷揮動手掌給自己扇風,可仉如是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竟然一點也覺不到熱似的,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和我們僵持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仉如是突然大手一甩,將本子扔在了地上,對我說了一句:「還有幾個月就入冬了。」

我用手遮住眼眶,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看着仉如是,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時候他又說了句:「老仉家該清理門戶了。」

說完,他就轉過身,朝着修車廠後門那邊走了,他帶來的那伙人在他進門以後,也呼呼啦啦地跟了過去。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仉立延才捂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接着又開始埋怨我:「若非啊,你這次可是主動和小魔王撕破臉皮了,以後咱們在仉家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呀。」

我無奈地攤了攤手:「不撕破臉皮還能怎麼着啊?你沒看出來嘛,人家仉如是這次來,就是來找我麻煩的,哪怕我順着他,他也不會給我好臉。」

仉立延點了點頭:「也是。唉,真是麻煩,你說二爺到底在想啥,怎麼在這個節骨眼跑到蜀南去了呢。算了,說這些也沒用。那什麼,你早上飯吃了嗎?」

「還沒呢,反正我也不餓。」

「不餓也得吃,走吧,我先帶你吃飯去。最近這段時間你就別來修車廠了,下午去三爺那裏報道。」

仉立延一邊說着,就搭上了我的肩,拉着我朝鬼串子那邊走。

快到串子口的時候,我心裏突然空了一下,就對仉立延說:「十四叔,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頭呢?」

仉立延:「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哎,我是不是把什麼東西落在河道那邊了?」

仉立延:「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這種感覺呢。快摸摸口袋,看看錢包什麼的都在嗎,家裏鑰匙在嗎?」

我摸了摸口袋,錢包和鑰匙都在,通靈寶玉和錢串子,還有檮牙,也都在我的口袋裏。

明明什麼都沒少,可我還是覺得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仉立延問我:「東西都在嗎?」

我說:「都在啊。」

仉立延沖我笑了笑:「那就沒事了。我有的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尤其是在見到小魔王的時候,我就總覺得身上少了什麼東西似的。別想這麼多了,咱們先去吃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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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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