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林場不入七

第五十四章 林場不入七

我湊到房梁附近看了看,從四五米高的大樑上懸下了幾個碩大的麻布袋子,每個袋子上都綉了字,但油燈的火光太昏暗,幾乎沒辦法照到這邊來,我用力分辨了一下,只看清其中一個袋子上綉了一個「糧」字。

當時我就估摸著,老得說的玉米餅子應該就在這個袋子裏,於是手腳並用,順着一個齊腰粗的柱子爬上房梁,朝着那個麻布袋慢慢挪了過去。

這時老得抬手朝我這邊指了一下:「不是那個!餅子和辣醬都在最左邊的一個袋子裏。」

我又掉回頭去,湊到房梁的左側,伸手去解連接袋子的草繩。

老得在草繩上打了死結,非常難解。

這棟老房子長年受潮,木頭上都充斥着一股很強的霉爛味,剛才我順着柱子往上爬的時候,就發現柱子上帶着潮氣,如果不是因為光線太暗,我應該能在這些老木頭上看到大片大片的霉斑。

我屏住呼吸,折騰了好一陣子才把草繩解開,隨後就將麻袋挎在肩上,縱身跳下了房梁。

落地的時候,我的視線正好落在裏屋的屋門附近,就發現門框左側有一片碩大黑影。

油燈確實很暗,但昏黃的火光至少還能照亮房梁和撐頂柱的輪廓,唯獨那片影子,完完全全就是一團漆黑,彷彿有什麼東西死死擋住了燈光。

我將麻袋遞給老得,眼睛卻一直盯着那片黑影,老得也朝着那邊看了一眼,問我:「看什麼呢?」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

「你就是二爺的徒弟嗎?」

耳邊傳來了一個很陌生的聲音,我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身穿迷彩服的人正站在二爺身邊,咧著嘴沖我笑。

這個人的身高和我差不多,體型也和兩月前的我相似,精瘦,但脖子上小臂上青筋外露,肌肉線條也是一根一根的,看起來非常結實。

不過他看起來比我精神得多,眼神中帶着滿滿的活力。

人家沖着我笑,我也還了一個笑臉:「你就是金向前吧?」

他瞪大了眼:「你認得我?」

「來的路上聽大偉提過你,聽說你是特戰隊的廚子?」

他頓時樂了:「可以這麼說吧,反正平時特戰隊出任務的時候,都是我做飯。我這人,平生兩大志願,第一是當兵,第二就是當廚子,在特戰隊里當伙夫,一下就齊活了。」

金向前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好,熱情而又平和,你明明是第一次見到他,可又覺得他一點都不陌生,就像是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二爺拍了拍金向前的肩膀,對我說:「這小子比你大一歲,今年剛滿二十。你以後出任務可以帶上他,小傢伙身上的三把陽火特別旺,什麼樣的邪氣都近不了身,以後你在外面走動,他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

金向前沖着二爺笑:「我倒是想跟着你們多見識見識,可邢隊不發話,我也離不了隊啊。」

本來氣氛一團和氣,可老得偏偏要在這時候潑一瓢冷水:「他能幫上什麼忙啊,也就能做做飯。陽火太旺,陰陽失衡。邪氣不侵,可也感知不到炁場。這種體質要多雞肋有多雞肋,學不了術法也入不了行,只能在特戰隊混日子。」

老得這人就是這樣,哪哪都讓人不順眼,什麼時候都不讓人順心,你心裏本來高高興興的,他非要給你使點兒絆子,給你心裏添點兒堵。

二爺狠狠白了老得一眼,老得默默地從麻袋裏摸出幾張玉米餅子,權當沒看見。

金向前也沒有興緻和我們繼續聊下去了,轉身回了裏屋。

過了沒多久,他又端著兩口大鍋出來,每口鍋里都飄着濃濃的白霧,肉香也順着這些四處飄散的水霧,在屋子裏蔓延開來。

大偉可能是受到了肉香的刺激,也慢慢睜開了眼,他晃了晃腦袋,從地上坐了起來,又看看周圍的人,最後問二爺:「我睡了多久。」

二爺朝他招招手:「不算太久。來,先吃飯。」

金向前剛被老得潑了一大盆冷水,心裏正不痛快,這時看到大偉朝肉鍋這邊走,就一溜小跑地湊到大偉跟前:「刑隊,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啊,我都在林場等了兩三天了。」

按照我的想法,大偉隨便接兩句話之後,金向前就要抱怨了,抱怨大偉讓他獨自和老得待了這麼多天。

說真的,雖說我和老得接觸的時間很短,但也知道,獨自一人和他相處,絕對不是件愉快的事。

不過這種事我也就是想想,不可能說出來,老得畢竟是我的長輩,而且從見到他到現在,他對我還算是比較客氣的。

大偉沒接金向前的話茬,只是問:「你不是一個星期前就進山了嗎?按說,你應該在五天前就到林場了啊。」

一邊說着,大偉就在肉鍋旁邊坐下了,金向前從麻袋裏摸出兩個玉米餅遞給大偉,一邊說着:「你不讓我來了以後先不着急進山,在周圍探探情況嗎?我就在劉家坎待了兩天,第三天才進山。」

我們進林子的時候路過一個小山村,村名就叫劉家坎。

老得從裏屋拿來筷子,分給了大家。

我已經餓得不行了,也沒客氣,立即湊到鍋前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豎着耳朵聽大偉和金向前說話。

不得不說,金向前的手藝確實不錯,兔肉的咸甜適中,各種漿料也放得恰到好處,唯一的不足是肉燉的太爛了,不過考慮到這可能是野兔子的肉,他大概是為了殺菌,才多煮了一會。

大偉嘴裏嚼著滾燙的肉塊,不停地吸涼氣,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問金向前:「你怎麼在劉家坎待了這麼久,查到什麼了?」

金向前一口氣將嘴裏的東西全都吞進了喉嚨,又快速喝了幾口水,隨後才湊到大偉身前,小聲地說:「當地人說,這個林場有問題。」

我被他那神神秘秘的語氣勾起了興緻,朝他和大偉那邊看了一眼。

就見大偉皺起了眉頭:「我知道林場有問題,老得給咱們傳信的時候不都說了嘛,一到晚上,就有小鬼來林場這邊勾魂。」

「可不只這麼簡單,」金向前又朝大偉湊了湊,接着說:「在當地有句老話,說什麼『林場不入七,七人進山過頭七』。意思就是,來林場的時候,絕對不能七個人同行,不然的話就會死人。聽說頭兩年,有一夥挖參人進山尋參,本來是九個人進山,可快到林場……」

金向前的聲音很小,我離得近,還能聽個大概,老得也一直豎起耳朵聽着,可他聽不清楚,就嚷嚷了一聲:「你說話聲音大點!」

金向前顯然不想搭理他,也沒回應,可隨後還是提高了音量:「快到林場的時候,有個人鬧胃病,帶隊的把頭就讓徒弟將那人送下了山,九個人,就變成了七個。那伙參商是從外地來的,對當林場的那些謠傳也不怎麼信,眼看天色變暗,把頭就帶着人進了林場,想在這歇一晚上再繼續深入。結果你猜怎麼着?」

大偉有點不耐煩:「你別賣關子!」

金向前這才繼續說道:「結果,當天晚上把頭數人頭的時候發現,加上他自己,隊伍里竟然有八個人,他數了好幾遍,就是八個人,其中一個人所在角落裏,看不清臉,他以為是自己的徒弟回來了,就試着喚他徒弟的名字。說來也怪,他這麼一叫,縮在角落裏的那個人影就消失了。」

說到這,金向前還指了指地板:「那天晚上,參商就是在這間屋子裏落的腳,把頭也是在這間屋子裏看到了那個黑影。」

二爺插嘴問了一句:「後來死人了嗎?」

「死了,」金向前回應:「把頭和他徒弟都死了。當時把頭覺得情況不對,又想起了村子裏的那句老話,就趁著天還沒黑透,趕緊帶着人離開林場,他們在山裏走了一整天,剛到山路上的時候,就看到路邊躺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把頭的徒弟,另一個是那個鬧胃病的人。把頭湊上前,將自己的徒弟反過來一看。」

金向前抬起手來,在自己臉上比劃着:「就看到他徒弟的大半張臉都碎了,血渣和爛肉粘得滿脖子都是。另外一個人倒是沒受傷,不過氣息很弱,眼看也快不行了。老把頭死了徒弟,心裏別提多難受了,於是就給他徒弟的家人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村子裏收屍,剩下的人則將傷員送到了市醫院。他們分開的時候說好了,到了醫院,不管有事沒事,都要給老把頭通個信。」

老得:「你不是說老把頭死了么?」

金向前:「你別着急,我還沒說完呢。參商將傷員送進了醫院,醫生說人沒事,他們就想給老把頭報個平安,可怎麼都聯繫不上老把頭。這夥人也是擔心老把頭的安危,就派了一個人回村子看看情況,可那人到了村裏,一問村民才知道,老把頭根本沒有進村。後來他就發動村民,和他一起到山裏找人,結果啊,就在這個房子裏,他們找到了老把頭的屍體,他的死狀和他徒弟一樣,也是碎了半邊臉,脖子、肩膀上全是血渣爛肉。」

等金向前把話說完,老得才摸了摸下巴,對二爺說:「我記得,劉雙響好像也是這種死相,他是被一顆起地雷給炸死的,那顆雷在離他不到一米的空中炸響,當時就炸碎了劉雙響半張臉。正好又是大雪封山的時候,爛肉混著血粘在劉雙響的屍體上,很快就給凍結實了,看起來就跟一大片血瘤子似的。」

二爺咬了口玉米餅,點點頭:「這是惡鬼索命的套路啊,看樣子,劉雙響到現在還沒離開他的賊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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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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