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五章 幾若非

五百六十五章 幾若非

望着售貨機上透出的微弱燈光,我心裏的感覺非常彆扭,彷彿剛才我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是的,那隻不過是一場夢境。

我走到吳林身邊的時候,他斜靠着車門上,雪茄上冒出的紅色火星照亮了他的小班長,他皺着眉頭,無意識朝我這邊快速瞥了一下,隨後又將視線挪回便利店的櫥窗,眉頭皺得更緊了。

李淮山一直在擺弄他的飛爪,我抬手去拉動車門的時候,他才抬起頭來問我:「咱們去哪呀?」

說話時,他發現吳林一直望着便利店皺眉,於是也側一下臉,將視線投了過去。

我似乎能看到,售貨機上的光此時就映在了李淮山瞳孔里,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無聲地張大了嘴巴,還沒燒到一般的煙頭從他的嘴角滑落,紅色的火光在黑夜中劃出一道直線,落在了地上。

「都上車吧。」我用手指敲了敲車子的頂棚,吆喝這麼一句。

吳林掏出剪子將雪茄剪短,轉身就回了車裏,李淮山盯着便利店的櫥窗,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我又在車頂棚上敲了兩下,他才猛然回過神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我擰了一下鑰匙,將車子開出了衚衕。

凌晨兩點,枝灣路兩側的led燈管散發出明亮而慘白的燈光,我搖下了車窗,提高車速,讓外面的風以更烈的勢頭湧進車廂,從我嘴裏吐出來的雲煙,也被這道風打散,朝着後車廂猛撲過去。

坐在車上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的興緻,狂躁的風掩蓋了大家的呼吸聲,車子裏彷彿一個人都沒有似的。

不管是我,李淮山,還是吳林,都看到了那個櫃枱,那個站在櫃枱前的人,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便利店,和三個孤零零的售貨機。

那不是一場夢,所有的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兩年了,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看了那麼多典籍,經歷了那麼多事,我還以為,自己的經驗和知識都足夠豐富了,可今天的發生的種種,卻讓我意識到,我似乎還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菜鳥。

在這個行當里,還有很多我無法看破的事。

說真的,這種感覺真特么讓人不爽!

在極長的沉默之後,吳林搖上了副駕駛的車窗,慢騰騰地問了一句:「什麼打算?」

我將含在嘴裏的一大口煙全都吹出了窗外,反問了一句:「聽說過羅浮山嗎?」

吳林將頭靠在椅子上,悶悶地說:「那座山應該在惠州境內吧。」

我僵硬地點一下頭,一句話都沒再多說。

為什麼是羅浮山呢?

在廣州這邊,佛家道場和道家宗門都不少,可為什麼偏偏是羅浮山呢,從仉家的典籍上看,仉家和羅浮山,至少有一百年沒有聯繫過了。

作為一個後輩,我無從知道仉家和羅浮山為什麼斷了聯繫,只是有點擔心,羅浮山和仉家之間,說不定有些不為人知的過節。

一邊開着車,我的腦子裏就不斷思考着諸如此類的問題,越想越覺得,對方之所以讓我去羅浮山,說不定早已佈置好了陷阱,等着我跳進去。

同時我也在想,那個人究竟是誰,他會不會就是我要找的那個靈媒。

但我也知道,這種問題,無論我怎麼想,都無法找到答案。

剛剛將車子開上枝灣路的時候,車子其實沒有朝惠州方向走,可後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去一趟羅浮山,在掉頭去惠州之前,我先給胡南茜打了個電話,問她在羅浮山那邊有沒有熟人。

胡南茜好像正在睡覺,大半夜的被我一個電話吵醒了,慢慢的起床氣,語氣也格外不客氣:「你吃飽了撐的嘛,沒事兒去啥羅浮山啊?」

那一口濃濃的河南口音,搞得我還以為自己在鄭州呢。

胡南茜的火氣雖大,但在我開口將枝灣南路,以及在便利店的所見所聞詳細陳述出來的時候,她卻絲毫沒有打斷我的意思。

等我把話說完,她也徹底清醒過來了:「你今晚上碰到的事,還真是離奇啊!」

我就問她:「以前行當里還出現過類似的事嗎?」

胡南茜一口咬定:「從來沒有。別的不說,單單是那些非鬼非屍的東西,以前就沒在行當里出現過。你的左眼本來就是鬼眼,竟然還有人能在你面前施展幻術,反正在我看來,這件事也有點說不通啊。」

她認為,我之所以在便利店看到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景,是因為有人在我身上施加了迷X幻術,不過我自己不這麼想。

眼看時間不早了,我搶話似地對胡南茜說:「南茜姐,你在羅浮山那邊有沒有熟人啊,我從來沒去過羅浮山,也不知道到了那該找誰。」

胡南茜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子,我覺得她可能有點為難,就隨口說了聲:「要不你先睡吧,我去問問白老狗。」

這話一出,胡南茜就有點不樂意了:「你找白老狗有什麼用?算了,和你透個實底吧,我在羅浮山那邊確實有個熟人,不過嘛,那傢伙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也不確保能聯繫上他。」

我本來還想說,我還是問問白老狗吧,說不定他在羅浮山混得熟。

沒等開口,胡南茜又甩過來一句:「你的事,大概也只有他能幫忙了。」

她口中的「他」,也就是剛才提到的那個老熟人。

等胡南茜那邊掛了電話,我才掉轉車頭,朝惠州方向進發。

我們所在地方離羅浮山不算太遠,開車也就是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到了惠州以後,我先給胡南茜打了個電話,問她找到人沒有,她也沒正面回答我,只是讓我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八點再上山,短短几句話說完,她那邊就掛了。

之後我再給她打電話,她就處於不在服務區狀態。

我覺得胡南茜這次可能是靠不住了,於是又給白老狗和庄有學打了電話,這兩個傢伙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樣,全都關機。

除了他們,我手裏頭能用的人,也就剩下包有用和邢偉了,當時我通訊錄都翻出來了,可看到邢偉的號碼時,突然又有些猶豫,在貴州的時候才剛剛麻煩過他一次,現在再麻煩他出手,怎麼想都不太禮貌。

最後我還是打消了繼續打電話的想法,在惠州找了一個條件尚可的旅店,草草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七點出發,直奔羅浮山。

進入山區的時候,正好就是早上八點整,我拿出手機,有一次撥通了胡南茜的電話,還是不在服務區。

大爺的!

我手裏攥着手機,心裏不由地暗罵,吳林見我沒能打通電話,也問了句:「怎麼,不接?」

我無奈地擺了擺手:「不在服務區。」

聽我這麼一說,李淮山立即抱怨開了:「人家一準是把咱們給拉黑了,我跟你說,自打頭一回見到胡南茜的時候,我就覺得她靠不住,你看看她是不是這樣,是不是靠不住?」

我沒心思接這樣的話茬,只是皺着眉頭,朝着山路上無目的地掃視。

時間太早了,加上又臨近年關,正是年忙的時候,山上除了我們三個以外,偶爾也能看到幾個晨起鍛煉身體的老人,但除此之外,就是一大片荒涼的植被。

羅浮山號稱一日四季,從山底到山峰,春夏秋冬,盡入眼底,如今全國大部分地區已經進入冬荒,可在羅浮山的腳下,還是一派乾淨的翠綠。

我皺着眉頭,在這邊翠綠中慢慢挪動着視線,當我朝正東方向望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在這片翠綠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純粹的青紫色。

那是一個穿着青紫色道袍的孩子,看起來也就是五六歲的年紀,看得出來小傢伙伙食不錯,臉頰肉肉的,五官也很是水靈,一雙大眼跟黑瑪瑙似的,很亮。

說實話我也看不出這個小傢伙的性別,也不知道是個小道士還是個小道姑。

這會他正順着山路顛啊顛地往山腳下跑,一邊跑,一邊瞪着大眼睛,非常認真地盯着附近的行人看。

有些大爺大媽覺得他可愛,就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小臉上捏上一把,他也不在意,縮一縮腦袋,繼續朝着山底下跑。

後來他看到了我,就立即加快速度,像個青紫色的大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我隱約感覺,這個小傢伙有可能就是來找我的,於是就堆起了笑臉,將視線正對着他。

等他快跑到我跟前的時候,說了一句話,讓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是幾若非嗎?」

幾若非?那是仉!Zhǎng!

他一邊喊,還一邊張開左手,仔細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湊過去一看,就發現他手上寫着我的名字,「若非」兩個字都很清楚,唯獨那個仉字卻被汗給融了,只剩下了右半邊,成了個幾字。

完了他又伸出另一隻手看了看,接着就忙不迭地說:「哦,是仉若非。」

我看了看他的右手,上面寫的是漢語拼音,正好就是我名字的發音。

小傢伙看來是認識那個「幾」字的,他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一臉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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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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