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七章 子不語

五百七十七章 子不語

身邊傳來了工兵鏟被摺疊時發出的聲音。

吳林拿着短了三分之一的工兵鏟來到我身邊,掃了眼鋪落在路旁的碎肉塊,語氣生硬地問我:「你這一年吃化肥了嗎,成長速度怎麼這麼快?」

我正調整著呼吸的頻率,想要儘快將流失的體力調理回來,聽他這麼一說,也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沒辦法,這都是被環境給逼出來的。要是我成長的速度再慢一點,對上宋鐵夫的時候就掛了。」

接下來吳林說的一句話,就讓我不由地皺起眉頭了,當時他悶聲悶氣地甩出來一句:「成長太快,有時候也未必就是好事。」

這句話二爺曾對我說過,實用也曾對我說過,好像小樹苗的長勢稍微好了一點,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似的。

不過吳林和他們還不一樣,我能聽得出來,吳林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多少還是有點酸葡萄的味道。

所以我也沒回嘴,只是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

沒過多久,路旁的碎肉竟開始融化了,它們就像是被陽光直曬的雪塊一樣,先是周邊融化成了液體,隨後整個變軟、坍塌,直到軟塌塌地在地上堆成一灘,才開始以更快的速度變成液體。

只不過這些碎肉融化的速度,要比冬季里的雪塊迅速得多。

嗡——

眼看屍胎落下的碎肉塊就要徹底變成一灘油膩膩的液體,被路牙子附近的塵土吸收乾淨了,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幽長的鳴響。

起初那聲音離我們很遠,聽起來就像是在寬闊的海面上,貨輪發出的鳴笛聲,可漸漸的,它不斷朝着我們靠近,這陣持續不斷的聲響也變得越發清晰,越發刺耳。

我好不容易聽清了聲源所在的方向,循聲望去,視線正好穿過小路的路口,落在了枝灣南路那邊。

鳴響還在繼續,周圍那些老房子受到了驚擾,牆壁和屋頂一起震蕩,大量沙塵順着房頂的坡度快速滑落下來,空氣中變得有些乾澀,吸一口氣,鼻子裏滿滿的顆粒感,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

我抬手捏了一下鼻子,眼睛依舊緊盯着路口那邊。

有幾個人影出現在了那個地方,他們列成了標準的方隊,正越過路口,朝着正南方向行進。

在這些人影身上,我感覺不到絲毫的生氣和邪氣。

它們應該就是這條陰陽道上的特產——那些非鬼非屍的奢比。

我下意識地邁開了步子,想要到路口那邊看看,剛踏出一步,侃侃道人就拉住了我的胳膊。

在這極端的黑暗中,我可以依靠炁海流沙的視野看到他,沒想到,他竟然也能看得到我。

當我將臉轉向他的時候,他也正將視線從路口那邊挪開,慢慢移到了我的臉上。

「還不是時候,」侃侃道人語氣凝重地對我說:「月食未到,最好不要打攪那些東西。」

我不由地皺了一下眉頭:「我倒也不想貿然打攪它們,不過您應該也發現了,屍胎精是受人操控的,怕就怕,現在再不出手,那個躲在陰暗處的操控者,就藉著奢比出來活動的機會,逃之夭夭啊。」

侃侃道人搖了搖頭:「在這個地方,除了咱們,沒有其他活人了。操縱屍胎精的,其實是凝聚在這條路上的戾氣和怨氣,這兩股炁場一直被封閉在這裏,估計再過上幾年,就要演化為邪神了。」

說完這番話,侃侃道人又補充了一句:「既然進來了,就不要再出去了吧。咱們應該留下來,等待月食出現。」

之前屍胎精出現的時候,侃侃道人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個什麼東西,當時我就覺得,他對這裏的情況似乎非常了解,如果不是視線就見過那隻屍胎精,並特意查找過和它相關的資料,應該是很難判斷出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的。

如今聽侃侃道人說了這些話,我越發覺得,他對這條陰陽道的了解,要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深。

李淮山大概是猜到了我在猶豫,就開口問我:「怎麼着,是留下啊,還是先撤出去?」

我舔了舔嘴唇,沉思小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留下。」

這時侃侃道人抬起一隻手,指了指他左手邊的一幢小房子:「就躲在這兒吧。」

我沒說什麼,徑直朝他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剛才,由於屍胎精身上散發着淡淡的綠光,藉助這微弱的光芒,李淮山和青崖子還能勉強看清路,現在屍胎精已經徹底死透,它身上的那層微光,也被黑暗的環境徹底吞噬了。

李淮山和青崖子只能尋着我和侃侃道人的腳步,小心翼翼地跟上來。

期間吳林想開手電筒,侃侃道人卻回身阻止了他:「別開燈,在這個地方,凡是能發光的東西,都會遭到攻擊。」

怪不得我開着車子進來的時候,會被奢比圍攻,當時那輛車的前車燈一直是開着的,由於路上光線太暗,我還特地開了遠光。

我和侃侃道人先一步進屋,吳林緊隨其後,李淮山和青崖子則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摸索著鑽進門框。

說起來,吳林在黑暗的環境中也是看不見東西的,但失去的視覺的他,卻依然能在黑暗中隨意走動,我猜測,他的感官,和正常人興許有着很大的差異。

至於這種差異究竟是什麼樣的,他不說,我也不好多問。

等所有人都進了屋以後,侃侃道人立即從背包里拿出了兩塊很厚、很寬的布,將中空的窗戶和門框徹底遮住。

隨後他才拿出三根蠟燭,先後點燃,又將這三根蠟燭分別放在屋子的三個角落裏,只有門框所在的東南角被空了出來。

說來也怪,蠟燭上的火苗燒得並不旺,就是細細矮矮的一小撮而已,可屋子裏卻變得非常明亮,就像是頭頂上吊了一盞瓦數很大的白熾燈一樣。

順帶一體,這些蠟燭上燃起來的火光,竟然是純白色的,看不出內焰和外焰之分,就是通體白亮,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隨着熱氣飄動的白紙。

藉著燈光,我朝窗戶和屋門看了一眼,兩個地方都遮著厚厚的黑布,火光似乎無法透出去。

再看看牆壁和牆壁的夾角、房頂和牆壁相接的地方,都是嚴絲合縫,沒有出現開裂的缺口。

要知道之前我開着車在小路上走的時候,常常看到這些破房子的牆壁上出現破損,有些牆上甚至坍塌出了胸口大的破洞,根本擋不住風。

而我們現在棲身的這座房子,雖說也十分陳舊,但結構非常完整,甚至在窗口下堆積的沙丘,看起來也比之前進過的那個屋子矮很多。

我不知道在這個地方,還有沒有類似情況的老屋,但我不用想也知道,像這樣的屋子,至少是非常難找的,可侃侃道人竟然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它,說他對陰陽道的情況不熟悉,恐怕誰也不會相信。

我心裏正琢磨著這些事,坐在門口附近的吳林就說了一聲:「風越來越大了。」

其實他不說這話,我也能聽到窗框被風攪動,而發出的「吱呀」聲音。

那聲音就像是老唱片機的尖叫一樣,讓人心裏感到非常的彆扭。

遮在窗口和門框上的黑布也被風吹動,整個鼓了起來,也不知道侃侃道人用了什麼樣的手法,竟能讓這些寬布死死地卡在窗框和門框上,不管風力再怎麼攪動,它們也絲毫沒有脫落的跡象。

我仔細看了看兩張黑布的邊緣,侃侃道人沒有拿任何東西固定它們,好像只是輕輕將它們蓋在牆上的一樣。

見吳林摸出了雪茄,默默地點上,我也掏出煙盒,摸出一根煙來,用手指彈給李淮山,再抽一根,為自己點上。

期間侃侃道人一直盯着我手裏的動作,臉色異常凝重。

我從背包里摸出一盒罐頭,將後背靠在有些冰冷的牆壁上,問侃侃道人:「周前輩,您以前經常到這個地方來吧。」

侃侃道人彷彿被我這番話打斷了思緒,當場愣了一下,隨後也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看樣子有些事,他不打算說得太詳細。

之後我又問起了奢比屍的事,侃侃道人才開了口:「以前我到這來的時候,沒見過那些非鬼非屍的東西,它們應該是最近才出現的。」

青崖子的嘴比我快:「那你怎麼知道它們是沒成屍的奢比?」

侃侃道人拿出一個痒痒撓似的東西,挑了挑蠟燭頂端的火苗,回應道:「也是無意間想起來了,我年輕的時候,曾聽羅浮山的長輩們說過,早在明末清初的時候,曾有人在沿海一代煉製奢比屍的事。聽說要煉化出那種非屍非神的東西,必須先用一種特殊的甜鹽將屍體腌制七七四十九天,這種鹽,也只能在南海的海底,或者是千年壓龍井的井底找到。」

青崖子顯得有些驚訝:「像奢比屍這樣的屍神,也能人為煉化出來嗎?」

侃侃道人似乎想要點頭,可下巴還沒等壓下去,他又止住了動作,隨後陷入了沉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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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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