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八章 業風

五百七十八章 業風

沒有人去打斷侃侃道人的沉思,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開了口:「我也是聽老前輩們說,那個人是打算利用奢比屍的屍身,引出九天之中的真龍,不過他煉化了九十九具奢比,卻全都沒能成屍。煉化過程中出現的殘次品,就和地里的東西一樣,明明是邪屍,可身上卻沒有半點屍氣,很是怪異。」

「奢比屍可以引出真龍嗎?」李淮山冷不丁地開口問了一句,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有意朝我臉上瞥了一眼。

我察覺到了他的眼神,微微搖頭,示意李淮山不要問得太深了。

侃侃道人顯然有一些難言之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初在沿海一帶煉化奢比屍的人,應該就是羅浮山的先人。

羅浮山上的修者,都是正統的佛門道統,他們應該是不能隨便煉化邪屍的,估計當初煉化奢比的那個人,肯定也因此受到了極大的處罰。

就算到了今天,放眼整個行當,能光明正大煉化邪屍的,也只有養屍人一脈而已。

侃侃道人又是一陣沉默,不過最後他還是回應了李淮山:「奢比屍能不能引出真龍,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在道門的一些典籍里,確實有奢比屍與蒼龍相伴而生的記載,但這些記載都過於久遠,無法考證真假。」

這時李淮山又朝我這邊瞥了一眼,我悄悄抬了一下手掌,示意他別再問下去了。

每個宗門都有一些不願讓外人得知的秘辛,侃侃道人既然使我們的夥伴,對於他心底的那些小秘密,我們也確實不便深挖。

而我也很清楚李淮山為什麼三番兩次地給我眼色,他一定是想起了食靈街的龍骨。

其實我也在想,如果奢比屍真的能引出真龍,那條隕落在食靈街的龍,說不定也和沿海煉屍的事情有關。

不過這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再翻出來,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侃侃道人或許是怕李淮山繼續詢問下去,就借口睏乏,縮坐在牆角里睡了,青崖子見他不願再談太多,露出一副悻悻然的樣子。

晚上,我、吳林,還有李淮山三個人輪班守夜,侃侃道人畢竟是行當里的長輩,像這樣的辛苦差事,於情與理,都不該讓他來做,青崖子的精神狀態似乎不是很好,很容易累,我們也就沒拉着他一起守夜。

這一輪夜崗,吳林守第一班,我守第二班,李淮山守末班。

大概是十點多的時候,我躺下休息,吳林坐在門口守了四個多小時,三點鐘才將我拉起來。

爬起來以後,我先看了看牆角里的三根蠟燭,經歷了五個小時的燃燒,它們竟然沒短下去多少,燭頭上的火焰也依舊纖細而明亮。

有一朵火光就離侃侃道人不遠,光線在他身後投下了一個很厚的影子,隨着火光飄搖,那影子也在不停地搖曳著。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侃侃道人蜷縮著的身影,我心裏突然有種強烈的疲憊感,也不知道是真的累了,還是他那副龍鍾老態,讓人覺得心累。

吳林貓著腰來到我身邊,輕輕拍一下我的肩膀:「你守着吧,我休息一會。」

我點點頭,也是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走到屋門旁邊,扶著牆壁坐下的時候,吳林已經躺在了地上,可那雙眼卻瞪得很大,死死地盯着我。

那表情,活像是見了鬼一樣。

我趕緊回頭看了眼身後,卻只看到一張黑色的布,當下皺了皺眉,又朝吳林那邊看去,發現他還是和剛才一樣,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這樣的眼神實在是讓人心裏發毛,我就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吳林沒有回應,還是這麼盯着,起初我還懷疑他是不是緊張過度,以至於精神出了問題,可沒過多久,這傢伙的呼吸竟然綿長起來,顯然是睡熟了。

早就聽說有些人是睜着眼睡覺的,今天算是見到活生生的例子了,可你睜眼睡就睜眼睡吧,幹嘛把眼睛瞪得跟電燈泡似的,怪瘮人。

屋子裏迴響着幽長而輕盈的呼吸聲,我裹了裹衣服,安靜地坐着。

窗外的風彷彿有種怪異的穿透力,自從吃過冰蠶蠱以後,我原本已經不畏懼嚴寒了,可那陣徘徊在窗外的風聲,卻讓我切實感覺到了深深的涼意,就算裹緊胸前的衣服,都無法完全抵禦。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風聲變得越發狂躁了,一股股噬人的寒意穿透了黑布,撥撩着我的毛孔,我不得不縮起身子,抵禦越來越重的嚴寒。

回頭看一眼屋子裏的人,除了青崖子,所有人都在睡夢中將身子蜷了起來。

我很清楚,這陣風不正常,因為在這道冷風中,我感覺不到任何炁場,陰氣、陽氣,全都不存在。要知道自然流動的風,總是會夾雜着各種各樣的炁場,只有鼓風機和風扇,才能在沒有炁場流動的情況下,吹出風來。

但我也知道,不管外面是什麼情況,我們都要縮居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裏,等待月食出現。

到了我和李淮山交班的時候,從外面湧進來的寒意已經讓人難以入睡,我為了禦寒,不得不鑽進睡袋裏,可身子還是不停地打顫。

侃侃道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用腳戳了一下我的睡袋,我側着腦袋去看他,就聽他慢條斯理地說:「腦子裏不要有雜念,凝一口念力,很快就能睡著了。」

我照着他的話去做,果然沒過多久,暖意就回到了身上,濃濃的困意湧上來,讓我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在我的意識完全被瞌睡蟲吃光之前,我記得外面的風聲變得越來越強了,可湧進屋子的寒意,卻莫名其妙地弱了很多。

說實話我也忘了第二天自己是什麼時候醒來的了,只記得睜眼的那一瞬間,屋子裏的寒氣似乎也在瞬息間變得濃重了很多。

那是一種越過了皮膚表層,直接壓在脊梁骨上的寒意,它先是順着骨頭一點一點往深處滲,一直滲到骨髓,讓人不受控制地猛打哆嗦,就連嘴巴和鼻子裏呼出來的氣,好像就失去了所有溫度。

這陣寒意也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在屋子裏掃了一圈,就發現吳林和李淮山也是緊緊抱着雙手,不停地打哆嗦。

青崖子還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似乎屋子裏的寒意,對於他來說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侃侃道人也抱緊了雙臂,但沒想我們一樣寒顫,他見我行了,就沖我一笑:「放鬆身心,凝練念力。」

這時候也不由得我不照做,沒想到一口念力凝練出來,身子果然暖和了許多,至少不哆嗦了。

李淮山也凝了一口念力,狀況同樣好了很多,吳林沒有修為,但看他那樣子,似乎也變得輕鬆不少,估計他現在,也讓身心鬆弛下來了吧。

不過李淮山還是覺得很冷,我剛剛從睡袋裏鑽出來,他就快速跑過來,將睡袋裹在了自己身上,在睡袋裏,還有我留下來的餘溫。

青崖子看了李淮山一眼,幸災樂禍似地笑出了聲:「別費勁了,那可是從陰曹地府吹出來的業風,直吹三魂七魄,擋是擋不住的。」

李淮山可能也是覺得裹着睡到沒什麼用,反倒給自己加了一層累贅,於是將睡袋甩下來,抱着手問青崖子:「你怎麼一點事都沒有啊?」

青崖子笑得更開心了:「三魂純凈的人不怕業風。」

李淮山翻了翻白眼:「你還三魂純凈呢,也不知道是誰,嚷嚷着要帶我們去做什麼spa。」

青崖子:「我只說去做spa,又沒說要干別的。是你想多了,青年。」

李淮山嘴硬:「我想什麼呢,你怎麼知道我想多了,你要是沒那種意思,怎麼會知道我想多了?」

我沒心思摻和這兩個人的爭鬥,只是問青崖子:「陰曹里的業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青崖子沒給回應,而是轉頭望向了侃侃道人。

侃侃道人則沖我搖了搖頭:「這條陰陽道,變得和五年前不一樣了,很多事,我也說不清楚。」

冷啊,真特娘的冷啊,冷到只想抱着手保暖,別的事,什麼都不想做,也不想說話,好像一開口,身子裏所有的熱量都會被瞬間帶走似的。

侃侃道人說完那句話以後,也沒再開口,屋子裏立即陷入了徹底的沉默。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沉默一直在持續,只有青崖子偶爾調侃一下李淮山,李淮山一次都沒回嘴。

第三天中午,屋子裏的人實在受不了這越來越濃的寒意,只能靠着睡覺來避開嚴寒,睡着以後,雖然還是冷,但至少沒有意識清醒的時候那麼難受了。

可到了晚上,凌冽的寒意卻把所有人都給弄醒了,如今就算是松心凝念力,都無法化解這道寒意。

我抱着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就見侃侃道人打着寒戰,踉踉蹌蹌地走到窗口前,將窗戶上的黑布給掀開了。

黑布一掀,業風不受任何阻擋地灌進來,我的兩條腿都不聽使喚了似的,猛烈地晃了好幾下。

侃侃道人的身子也是劇烈地抖了幾下,可還是咬牙撐著,貼在窗框旁邊,抬頭朝外面觀望。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就見純黑色的夜空中掛着毛月亮,那是一輪慘白色的圓月,它看起來離我們很近,以至於體積碩大,可發出的月光,看起來卻異常模糊,就像是有人在天空中蒙了一層厚厚的塑料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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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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