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八章 天機難測

六百零八章 天機難測

話音還沒等落地,柯宗畢就扯了兩下韁繩,他身下的棕馬吭了吭鼻子,接着就踏着四條蹄子轉過身,朝氈房那邊走了。

馬兒的速度不快,我快走兩步就能跟上。

路過氈房的時候,我忍不住朝帳簾上掃了一眼,想看看這些帳篷里究竟是什麼樣子,可棉被似的厚帘子死死地閉着,什麼都看不到。

柯宗畢一語不發地騎着馬,風聲和馬蹄聲混雜在一起,顯得有些沉悶。

我跟着他穿過氈帳區,最後來到了一個十來米高的小丘上,站在丘頂朝着下方張望,就能看到牧場里的馬群。

現在天還沒亮,大多數馬兒也還沒有恢復活力,可即便它們還在沉睡,單單是看到上百匹肥壯的身軀聚在那裏,也能給人以十分壯麗的感覺。

柯宗畢高高揚起了手,沖着馬群中吆喝一聲:「巴桑!」

就見馬群中出現了騷動,十幾匹高頭大馬同時朝着兩側散開,中間騰出的空地上,則出現了一個精壯的漢子。

這個人,竟然是和馬群睡在一起的。

柯宗畢遠遠地朝他招了招手,他立即跳上一匹馬,朝着小丘這邊奔了過來。

巴桑要騎着馬爬上小丘,還需要一點時間,藉著這個機會,柯宗畢轉過頭來問我:「會騎馬嗎?」

我笑着搖了搖頭:「以前沒騎過。」

柯宗畢身下的棕馬不知道被什麼驚擾到了,煩躁地挪了挪步子,柯宗畢拍拍它的側脖,讓它安靜下來,隨後才對我說:「現在學已經來不及了,小西峰離這裏太遠,你們徒步過去,怕是趕不上春評。我找幾個騎手把你們駝過去吧。不過山裏的路太陡,加上常年積雪,太滑,馬兒進不去,到了小西峰以後,剩下的路還得靠你們自己走。」

我感念於他的熱忱,拱手作了揖,道一聲謝。

「你不用謝我,」柯宗畢擺了擺手,說:「我是為了有道才幫你的。」

我頓時有些疑惑:「為了左有道?」

柯宗畢將臉轉向正駕馬本上小丘的巴桑,嘴裏問著:「仉家的人我都熟,卻從來沒聽說過你,想必你回到仉家的時間,並不算長吧。」

我點點頭:「算起來,從我回到仉家到現在,也就兩年多的時間。」

在我和柯宗畢說話的時候,巴桑已經到了我們面前,柯宗畢用藏語和他交流了幾句之後,臉色竟變得難看起來。

過了一小會,他才面朝我說:「本來牧場里有六個人管理馬群,昨天有個人發了燒,現在還在靜養,另外還要留下兩個人來看馬,算上巴桑,我們只能分出三個人來送你們,可你們有四個人。」

我沒有立即回應他的話,而是轉過身,看了看巴桑身子底下的棗紅馬,這匹馬看上去非常強裝,它渾身肌肉都飽飽地脹了起來,前胸上能看到一條條爆起的筋,身上的毛也泛著一層乾淨的油光,柯宗畢的馬已經算是高頭大馬了,可和這匹馬比起來,卻瞬間變成了矮子。

都說人類是萬物之靈,可有些時候,當人類站在這些魄力十足的猛獸面前時,心中卻會自然地產生一種敬畏感。

我收回了視線,指指面前的棗紅馬,問柯宗畢:「這匹馬一天能跑多少里?」

柯宗畢說:「如果在平原上,它一天能跑很遠,可通向小西峰的那條路並不好走,一天算下來,也就是能跑一百多里地吧。」

在道路崎嶇的地方,兩條腿的比四條腿的要靈活許多。

心裏這麼想着,我就對柯宗畢說:「三匹馬夠了,我徒步走,應該能跟上馬速。」

巴桑的馬似乎能聽懂我說的話,竟然湊過鼻子來,在我的腿邊蹭了蹭,隨後它遍昂起頭來,發出了一聲嘶鳴。

更怪異的是,這個名叫巴桑的漢子,似乎也能聽懂馬的叫聲,我看到他將身子俯下,貼著馬耳說了些話,隨後又抬起頭來,和柯宗畢交流了片刻。

剛才我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柯宗畢還是一臉疑慮重重的表情,可現在,他卻一臉驚訝地對着我問:「你真的能追得上馬?」

我笑了笑:「一般的馬,在十米之內肯定不如我快,像這一匹嘛……平地上我肯定追不上它,可要說走山路,我應該比它快一些。」

柯宗畢變得更加驚奇了:「那可是一百多里山路,你的體力能扛得住嗎?」

我依舊給了他一個笑臉:「沒問題。」

這樣的回應,讓柯宗畢陷入了沉思,過了好半天,他才朝巴桑揚了揚手,巴桑會意,立即駕着馬離開了小丘。

在這之後,柯宗畢又將話題引到了很早以前的話題上:「我們屯蒙一脈的人雖說不修術法,但我能感覺出來,你的念力非常強,入行兩年就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人,你可能是古往今來第一個。」

別說啊,被人這麼一誇,我還真有點飄飄然的感覺,只不過沒好意思表現出來。

接着又聽柯宗畢說:「如今有道名聲在外,行當里的人都把視線放在了他身上,甚至有不少人追星捧月似地捧着他。雖說有道這孩子天性沉穩,可老是這麼被捧著,對他的成長沒有好處。」

我接上了後面的話:「所以您希望我站出來,幫他分擔一些壓力。」

柯宗畢似乎有些愧疚:「確實是這樣。」

我說:「可您為什麼選中了我呢,我這兩年的修為進境確實不慢,可要論實力的話,在行當里也排不上號吧。為什麼不選一個更好的人呢?」

柯宗畢無奈地搖了搖頭:「因為我沒得選,你是最合適的。」

今天應該是柯宗畢第一次見我,在這之前,他從未聽說過我的名字,甚至不知道我是陰差,更不用說了解我了,我不知道這樣一個「最合適」的結論,他究竟是怎麼得出來的。

之後柯宗畢又問我:「之前聽你說,你是冬字脈門人,我想問一句,你師從何人啊?」

他說話時的思維跨度很大,我花了一點時間才適應過來,隨後回應道:「我師父是仉侗,家裏人都叫他二爺。」

柯宗畢卻搖了搖頭:「從名義上來說,冬字脈的人都是仉二爺的弟子,可時至今日,他還沒有親自帶過任何一個弟子。我剛才是問你,你的授業恩師是誰。」

我稍稍兜了一個圈子,但說出來的話,依然是實話:「七爺教了我三吊錢的手藝,三爺教我術法,二爺教我功夫,他們都是我的授業恩師。」

剛說完,柯宗畢就搶話似地問:「仉二爺真是你的授業恩師?他教了你什麼功夫?」

我如實說:「摧骨手和牙拆八式。」

柯宗畢像是沒聽清我的話似的,又追問了一遍:「教你什麼?」

「摧骨手和牙拆八式。哦,還有識香辨古和藥理學。」

如果柯宗畢能睜開眼睛,現在他肯定瞪大了眼,可即便眼睛睜不開,他現在的表情,也幾乎驚訝到了扭曲:「你是摧骨手傳人?」

我點頭說是。

柯宗畢卻不停地搖頭:「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的樣子讓我心裏有些以外,忍不住問:「前輩你怎麼了?」

柯宗畢沉了沉氣,對我說:「十年前,我們屯蒙一脈曾推算過仉家的運勢,按照天理倫常的走勢來看,仉家在你們這一代必將沒落,仉二爺的摧骨手,也絕不可能再有傳人!」

絕不可能再有傳人?那我算什麼?

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我便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猴頭大小的石頭,先是將它扔到空中,緊接着扎馬、沉肩、出拳,一道震勁催出去,石塊的內里當場被震碎,隨後我又加了幾分外力,將石塊表面也壓碎。

風乍起,散碎的石粉隨着風力,在空中快速散開。

柯宗畢是瞎了,但我相信,一定能「看到」我做了什麼。

柯宗畢的臉正對着那些在半空中散開的粉末,他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那三道縱紋幾乎變得深不見底。

我沖他笑了笑,說:「也許是你們算錯了吧,畢竟算命這東西,也不可能次次都準的。」

柯宗畢又一次搖起了頭:「那次推算,是屯蒙一脈所有門人共同完成的,絕不可能出現差錯。」

這句話剛說完,他又開始否定自己了:「可你剛才用的,確實就是摧骨手沒錯。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肯定是屯蒙一脈的人算錯了,畢竟事實勝於雄辯。

可柯宗畢是長輩,加上寄魂庄和仉家向來要好,我也不好薄他的面子,就沒再繼續就此討論下去。

回想起來,在當時的我看來,摧骨手斷傳這種事,一定是屯蒙一脈在推算中出現了差錯,以至於算出了錯誤的結果。可後來我和寄魂庄接觸越來越頻繁,才漸漸發現,屯蒙一脈的筮卜,是從來不出差錯的。

只不過有些時候,展露在他們面前的天機總是分為兩面,憑藉人的肉眼只能看到一面,卻永遠無法看清另外一面。

沒多久,巴桑就帶着另外兩個騎手過來了,每個人身子底下騎一匹馬,手裏還要再牽一匹。也就是從那時候我才理解,為什麼仉家的兵書上說,古代軍隊在急行軍的時候,騎兵遠涉,至少要「一人雙騎」。以前我一直不理解這個「騎」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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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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