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八章 孫道長

六百一十八章 孫道長

對於別人的眼光,黃玉忠好像挺在意的,路上的人好像全都打成了一片,唯獨我和他備受冷落,這讓他的臉上的表情變得很不爽。

我倒是無所謂。

其實簡單一想就明白了,既然進入九龍窟之前要尋找一個合適的同足,這些參加春評的人肯定會事先做一些準備,比如打聽一下這次春評的參與者都有誰,多在行當里走一走串一串,多和其他參與者聯繫一下,互相摸摸底細,以便確定自己要找誰來做同足。

這條路上的人,大多數在進入內山之前,都互相打過照面了。

像我們老仉家,因為二爺的脾氣在行當里是出了名的暴躁,小輩們都怕他,自然也沒人願意踏足渤海灣,加上我才剛入行兩年多,別人也沒必要為了見我,特地跑到二爺的勢力圈子裏去。

我和黃玉忠一路邊走邊看,日頭漸漸高了,路上也變得人滿為患,而黃玉忠的臉色,也越來越差勁。

我怕他壓不住心裏的火,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就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黃玉忠,你說,三青會是怎麼將屋子運進內山的?」

一路走來,我發現路旁有很多販售戶外用品的商店,偶爾順着門口朝裏面掃上一眼,經發現裏面的東西還很齊全。

店裏的商品,還有三青會為與會者提供的食材,都要從外面運進來,可山路這麼難走,他們是如何將數量巨大的物資運進來的呢?

黃玉忠的思路沒能被我帶偏,他也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一臉憤懣地對我說:「行當里的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是狗眼看人低。」

我無奈地笑了:「人家只是沒注意到咱們,有沒有輕視咱們,你這話說得有點過了啊。你應該這麼想,其實不被注意也挺好,最起碼咱們不用堆著一臉笑,見人就打招呼。這麼長的路,這麼多人,來回走上一趟,臉都笑僵了。」

黃玉忠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額頭,說:「像你和左有道這樣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啊?你看看啊,你是陰差,左有道名聲在外,可行當里真正見過你們的人卻很少。你們好像也不希望別人認識自己似的。我總覺得,你們這種人,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在行當里的名望。」

我反問他:「我們這種人,是什麼樣的人?」

黃玉忠想了想才說:「在咱們這個行當里,大多數的小一輩門人,都是常年待在宗門裏,每天打磨修為。可你和左有道就不是,你們天天在外頭跑,好像很少在宗門待着。」

「你怎麼知道我天天在外頭跑?」

「這還用說嘛,前段時間我天天去老巷子……玩,一次都沒見到你,每次問巷子裏的店家,他們都說你出去辦事了。」

我笑了笑,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去年開始,確實沒怎麼休息過,基本上一年365天,我至少有300天在外面,其實我也想好好休個長假,可沒辦法呀。」

黃玉忠問我:「你真就一點不在乎名譽和聲望嗎,我爸說,雖說修行者需要清心寡欲,但作為小一輩的人,還是應該有點追求的。」

我實話實說:「如果我真的不在意這些,就不會大老遠跑來參加春評了。」

聽我這麼一說,黃玉忠就笑了:「也對。」

說話間,我們兩個正好路過一個巷子口,當時也沒有刻意朝巷子裏看,只是從余光中看見,巷子口的左側好像坐着一個人。

我和黃玉忠從巷子前走過,身後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那個人追上來了。

黃玉忠立即停下了腳步,轉身朝後面望去,我也跟着他一起停下了。

對方是個年紀和我相仿的道人,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長發在頭頂上紮成一個骨朵,面相雖然年輕,可眉眼之間,卻有着一種老頭子似的安詳,而他那一直垂到胸口的鬍鬚,又在他的氣質中平添了一分老態。

一看到這個人,我腦子裏立即浮現出了四個字:未老先衰。

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原本也抬頭看着我,可一和我的視線接觸,他就立即低下頭,快速從我身邊繞過去了。

當時他一邊走,嘴裏還一邊嘟囔著:「天涯何處不淪落,淪落人未必淪落,局中人,也未必知道自己正在局中。」

這話這一聽有些玄乎,不過看到那些從他身邊走過的人,我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

這傢伙和我們一樣,也被人忽視了,那些從他身邊走過的人,沒有一個和他打招呼的。

而他之所以說出那麼一番話,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罷了。

我故意沒去理他,帶着黃玉忠繼續向前走,那個道人卻放慢了步子,等我和黃玉忠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對我說:「這位朋友,最近怕是有血光之災啊。」

我忍不住笑了笑,停下腳步來對他說:「九龍窟路途艱險,進去的人,怕是都要流點血吧?道長是在尋找同足嗎?」

聽我這麼一說,道人不由地愣了一下,可隨即就堆起了一張笑臉,朝我拱了拱手:「貧道孫路遠,師承自武當山元妙真君。當面這位兄弟,可是仉家門下?」

咦?這人還真有點意思,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我來自仉家。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說自己的師承得自元妙真君,如果我沒猜錯,他口中的這位真君,應該就是武當派始祖張三丰。

老仉家的典籍上提到過,明朝的世宗皇帝,曾贈封張三丰為「清虛元妙真君」。

直呼「張三丰」其名,確實有些失禮,如今行當里的人雖然很少提到他,但每當說起他的時候,還是要恭敬地稱一聲「造化真人」的。

「古今練道者無數,而得天地之造化者,張三丰也。」,這句話是清代儒學大家朱仕豐對張三丰的評價,而造化真人這個名號,也正衍生於此。

明人不說暗語,我也抬手作了一揖,自報家門:「我叫仉若非,仉家冬字脈門人。」

黃玉忠插嘴問孫路遠:「你是武當哪一派的,道號是啥?」

道人笑得有些尷尬:「我也不算是真正的武當門人,也沒有師父給道號,就是個行當里的閑雲野鶴而已。」

黃玉忠不解:「你剛才不還說,你的傳承得自武當嗎?」

道人說:「我學的那些東西,都是元妙真人出家前研創出來的。聽我父親說,當年元妙真人在上山前,將早年研創的四十部心訣都寄存在了我們家,可到了我這一代,就剩下半部殘本了。」

黃玉忠看向了我,有些擔憂地說:「只有半部殘本,恐怕是練不出什麼東西來吧?」

我知道,他是怕孫路遠的修為不夠高,進了九龍窟以後會拖我的後腿。

相反,我卻沒有太大的擔憂,畢竟是造化真人留下來的傳承,就算只得到半部殘本,也能受用無窮了。

再者,除了孫路遠,我現在好想也沒有其他選擇。

想到這,我再次朝孫路遠拱了拱手:「如果孫道長不嫌棄,咱們就做個伴吧,好歹也有個照應。」

孫路遠露出了一抹乾凈的笑容:「那就承蒙照顧了。」

本來我以為他會跟上來,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轉頭就要離開。

我伸長脖子喚了他一聲:「孫道長!」

孫路遠停下來,一臉懵地看着我:「怎麼了?」

我說:「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臉疑惑地問我:「哪句話?」

「局中人,未必知道自己正在局中,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孫路遠笑了笑,抬起手,朝黃玉忠指了一下:「我說的是他,不是你。你也是局中人,但你知道自己在局中,也有能力改變局勢,但他不一樣。」

說完,孫路遠朝我抱了抱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黃玉忠目送他走遠了,才小聲對我說:「我怎麼覺得,這傢伙在故弄玄虛呢?」

我笑了笑,說:「你不覺得他很有意思嗎?」

「有意思?」黃玉忠瞪大了眼:「就憑一句有意思,你就敢找他來做同足?你就不怕他心懷不軌嗎?」

我說:「他看上去不像是心懷不軌的人吧,你看他的笑容多乾淨,如果不是內心純凈的人,不太可能有這樣的笑容。」

黃玉忠一臉的無奈:「萬一他演技高呢?」

「那我就認栽唄,反正現在也沒有別人可以選了,你和李淮山又不能陪着我進九龍窟。」

說話間,我抬起了頭,望向人來人往的街道。

昆崙山的內山就像過年一樣熱鬧非凡,只有我和黃玉忠,再算上剛才的孫路遠,只有我們,看似在這樣的環境裏沒有自己的位置。

看似沒有!

黃玉忠看着路上過往的行人,眉頭緊緊地擰著:「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明明是陰差,為什麼這些人都不認得你呢?」

我笑了笑:「他們又沒見過我,怎麼會認得。」

正巧在我身邊就有一家商店,我就拉上了黃玉忠,打算到店裏買點出山用的東西,尤其是塑裝食物和烷氣罐。

如今大多的與會者都在費心尋找同足,暫時沒多少人逛商店,估計等到春評結束,補充物資的人就會積滿各個商店,到時候我都不一定能排上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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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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