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一章 三火三水

六百二十一章 三火三水

我朝着小門那邊走,蘇漢生就端着眼袋,坐在太師椅上盯着我看,他時不時地會挪兩下腿,好像要站起來。

從炁海流沙的視野中,我能清楚地看到蘇漢生的舉動,不過蘇漢生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能感覺出來,他心裏一定憋著話,想要馬上告訴我,但我不明白他究竟在猶豫什麼。

直到我掀開門簾,蘇漢生才鬆了松腰,徹底將後背靠在了椅子背上。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快步進了門。

一進屋,就能聞到一股很濃的消毒水味道,讓我不由地皺了皺鼻樑。

這確實是一間醫務室,眼前有幾張鋪着白被單的床,牆邊立着葯櫃,在屋子的角落裏,還擺着一些醫療器械。

傷員就躺在屋子正中央的床位上,他臉上裹滿了紗布,目前正在昏睡。

除了傷員,病房裏還有一個三青會的使者,以及一名大夫模樣的人。

見我進屋,大夫就走過來,將一份塞進了我手裏,讓我看看。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大夫的筆記竟格外規整,可以很清楚地認出他寫了些什麼。

病例里的一些數值我看不太懂,但能看明白,傷員身上的傷勢不但很重,而且極端的詭異。

他渾身上下都有大面積的燒傷和凍傷,經絡也遭到破壞,雖說保住了一條命,可下半生怕是離不開病床了。

最怪異的是他胳膊上的傷,他的兩隻胳膊的都斷了,只剩下一截上臂,在手臂的斷口上,也有非常明顯的燒焦痕迹,上臂看似還算完好,其實內部的骨骼也受到了烈火焚燒,一小節骨頭直接燒成了粉末,但「燒斷層外的其他組織並未受到影響」。

最後一句話我沒太看不明白,就問大夫:「其他組織沒有收到影響,這是個什麼意思?」

大夫端著一個水杯走到我身邊,看着病例上的文字說:「如果他的骨骼曾被火焰灼燒過,高溫不應該只傷及骨骼,骨頭周圍的肌肉也會被燒光,可他卻只有骨頭成了粉。我也是想不明白,什麼樣的火,能只把骨頭燒成粉,卻不傷及周邊組織。從醫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事。」

我皺了皺眉頭,問大夫:「他的手臂是怎麼斷的?」

大夫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被利器砍斷,後來又有人用火焚燒過他的傷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的兩隻胳膊,就是被烈火燒斷的。從傷口的斷面上看,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直接把胳膊燒斷?那不是燒成炭了嘛,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傷員大概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露在紗布外面的兩隻眼睛慢慢睜開了。

當時他的臉正對着我,眼皮一張,第一時間就能看到我。隨後他似乎就變得激動起來,奮力掙扎着想要說話。

我立即加快腳步湊到他身邊,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卻又發不出多少聲音來,於是又快速彎下腰,把耳朵湊了過去。

他的語氣很不清晰,聲音也很小,我只能隱約辨認出,他好像在說:「火派的人要殺你,快走!」

由於聽得不太清晰,我不得不追問:「誰要殺我?」

他用力挺了挺脖子,嘴裏吐出了還算清晰的兩個字:「火派!」

這一次發聲似乎用盡他的所有力量,隨後他的身子就軟了下去,再度陷入昏迷。

剛才那個大夫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見到病人又昏死過去,他不由得大皺眉頭,直催着我趕緊離開。

我也確實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朝大夫抱了抱拳,就快步離開病房。

火派是什麼門派?以前在仉家的時候,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啊。要是我沒記錯的話,行當里以一個字來命名的宗門,也確實有那麼幾個,但從沒聽說有用「火」字來做門楣的。

心裏一邊想着這些,我一邊掀開門簾,回到了大堂。

蘇漢生正安安靜靜地坐在太師椅上,似乎是在等我。

我放下門簾的當口,蘇漢生就問我:「你和那個傷員是什麼關係?他對你說什麼了?」

說實話我不相信蘇漢生,但麻煩的是,作為陰差,我不會說謊啊!再者剛才傷員對我說的話,那個大夫應該也聽到了,這些東西我瞞是瞞不住的。

猶豫片刻,我只回答了第二個問題:「他說有人要殺我,讓我快走。」

蘇漢生皺起了眉,問我「誰?誰要殺你?」

我也只能實話實說:「我說是,火派的人要殺我。可我記得咱們這個行當里,好像沒有這麼一個門派吧。」

蘇漢生沉思片刻,又問了一句:「你已經被不周山盯上了?」

我聞言也是一愣,他怎麼突然提到不周山了?

就見蘇漢生點上了旱煙,若有所思地說:「這世上最仇視你們這些陰差的,大概也就是這個不周山了吧。」

我問他:「剛才那個人口中的『火派』,和不周山有聯繫么?」

蘇漢生點了點頭:「不周山有三火三水六大洞府。六大洞府中,開靈洞、赤霞峰、煅金崖為火派,業雲洞、藏花瑤、凈衣谷為水派。火派激進,水派陰毒。想必要殺你的人,就是不周山的火派。」

說到這,蘇漢生沉默了小片刻,隨後又說道:「想必你和那個傷員,應該不認識吧?」

「確實不認識,我是在進山途中發現他的。」

「這就說得通了,」蘇漢生吐出一口雲霧,說:「怪不得那傢伙身上的念力這麼陰毒,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不周山水派門人。」

他這麼一說我就糊塗了,既然對方也是不周山門人,為什麼要特意告訴我,火派的人要殺我呢。

也不知道蘇漢生是不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他接着說:「在不周山,水火兩派向來勢不兩立,火派要殺你,水派的人必定會保你……不過他們保你,未必就是真的為你好,我估摸著,水派留着你,可能有其他的用處。」

正好聊到這了,我就借勢問道:「蘇前輩對於不周山的事,很了解嗎?」

蘇漢生搖了搖頭:「了解一些,但不多。不周山這個門派,一直以來都被行當隔絕在外,想要了解他們,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接着問蘇漢生:「不周山為什麼要仇視陰差?」

「這種事你問我,我也說不上個一二三來啊。不周山對陰差的仇視,在行當里一直是個解不開的謎。」蘇漢生先是搖頭,隨後又沖我笑了笑:「啊,你也不用太擔心,這裏是三青會的地盤,不管不周山想對你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我點點頭,道一聲謝,在這之後,屋子裏就陷入了沉默。

氣氛又變成我剛剛見到蘇漢生時那樣了,很安靜,也很尷尬。

眼看蘇漢生好像沒有說話的意思,我就拱了拱手,打算告辭,可沒等把話說出來,蘇漢生就開口了:「能不能讓仉侗,抽時間來一趟。沒別的意思啊,我就是想……想和他敘敘舊。」

我無奈地笑了笑:「您這可是為難我了,二爺的脾氣行當里的人都知道,我哪指揮得動他老人家呀。您要是真想見他,不如去渤海灣看看他吧,最近這段時間,他都不會出遠門。」

「我哪還有臉去仉家呀。」蘇漢生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但屋子裏極靜,我還是能聽清。

接着來,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漢生才朝我擺了擺手:「行啦,你回去休息吧。」

我這才拱手向他辭別,轉身離開了明堂。

臨出門之前,蘇漢生又叮囑我:「春評馬上就開始,你專心備戰,不要被其他的事牽扯精力。」

通過這次的短暫接觸,我覺得黃玉忠口中的蘇漢生,和我見到的蘇漢生,似乎大有不同,在我的感官里,這位老前輩很慈祥啊,一點沒有小肚雞腸該有的樣子。

只不過在慈祥之餘,他似乎又是個很心事很重的人。

走下山坡的時候,我還在想,也許三青會給二爺定級的時候定成了二流,其中或許另有隱情。

回到落宿的屋子,剛推開門,李淮山就瞪着一雙大眼沖了過來,在我身上反覆打量了好幾遍,嘴上還不停地問著:「你受傷了嗎,蘇漢生沒把你怎麼樣吧?」

我笑着將李淮山推開:「我這不好好的嘛,你緊張個屁啊。」

李淮山長舒一口大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要是真掛了,我和仉亞男結婚的時候,就沒人給我當伴郎了。」

我白他一眼:「少來,誰允許你娶我姐了?」

黃玉忠見我沒事,也是鬆了口氣,這會兒他也走過來問我:「這麼說,三青會和不周山之間,沒什麼聯繫了?」

我說:「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黃玉忠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傷員:「對了,咱們送進來的那個人,怎麼樣了?」

我搖了搖頭:「暫時保住了命,可傷得太重,後半生估計離不開病床了。」

黃玉忠長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看着黃玉忠那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我也說不出,他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屋子外面還是熙熙攘攘的行人,沒有人知道在我們這個小屋子裏發生過什麼,也沒有人在意我們。

入夜以後,小路上就變得很安靜了,透過窗戶,能看到三青會的使者在小路上巡邏,李淮山湊到窗戶前朝外面觀望了一下,回來的時候說,我們窗前的巡夜者比其他地方都多。

一夜無事,可第二天天色還沒大亮,屋外的小路上就亂成了一團。

三青會臨時下了通知,今年春評提前開評,時間就定在今天下午兩點以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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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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