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一章 資糧坊

六百七十一章 資糧坊

「你去趟資糧坊吧,仉百川應該還在那。」實用在茶几上快速敲了一下,望着舊貨店門外說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時他的瞳孔里竟然沒有焦點,那眼神,仿若一個死人。不過僅僅在一瞬間之後,實用又看向我,催促一聲:「快走吧,別磨蹭了。」

見他的瞳孔恢復了正常,我才在心裏鬆了口氣。

確實是錯覺。

有陣子沒吃甜食了,離開舊貨店后,我先跑到江老闆的店裏拿了兩袋點心,一邊走一邊吃。

黃玉忠看我吃的歡,就在一旁大皺眉頭:「你這麼愛吃甜啊,我光是看到這些玩意兒就膩得慌。」

我只顧著朝嘴裏塞點心,也沒多做解釋。

資糧坊離修車廠不算太遠,但位置比較偏僻。修車廠斜對過有一條很老的衚衕,衚衕兩側是清一色的四層小樓,那地方原來是輕工機械廠的老家屬院,後來廠子給職工蓋了新樓,老家屬院就成了外來打工者的聚集地。

聽七爺說,放在十幾年前,那地方挺熱鬧的,只不過這兩年附近也沒起新的產業,願意住在老衚衕里的人越來越少,裏頭也就漸漸荒了。

加上這地方又是老城區,拆遷成本太大,當地擴大城區的時候,一般都是在比較新的地皮上開拓新產業,修車廠這一代一來是荒,二來也沒人願意管,雖說治安還湊合,可畢竟雜七雜八的人多,時不時鬧出一兩件案子來,05年春天的時候,老輕工家屬院裏還出現過一個人口販賣團伙,得虧仉百川發現得即使,聯繫當地派出所把那伙人一鍋端了。

而仉家的資糧坊,就在老輕工家屬院的衚衕里,它表面上被包裝成了壽衣店,可一來因為離火葬場太遠,二來附近也沒住幾個活人,壽衣店壓根沒什麼生意。

除了這家從來沒生意的壽衣店,衚衕里還有一個小賣鋪和一家很老的理髮店。

小賣鋪也是仉家的產業,由仉百川管理,不過仉百川平日裏只負責早上開門,晚上關門,從來不在店裏守着,貨架上的商品都是過期的,你甚至能在那地方找到八十年代出產的奶粉。

理髮店不是仉家人開的,裏面的老闆姓王,據說早年間也是個倒斗的手藝人,解放以後就靠着給人理髮修面維生,一干就是整整六十年,老人家今年已經快九十歲高齡,一雙老眼花得厲害,手也不太穩當,沒人敢找他理頭。不過修車廠的人倒是經常去看看他,順便從他店裏買點洗髮膏啊肥皂啊什麼的,也算是幫他維持一下生計。

之所以把老衚衕的情況說得這麼細,可不是為了拖長篇幅,但凡你看過老左寫的東西,就知道他從來不幹這種沒品的事兒。眼下這個老衚衕,其實就是老仉家在全國範圍內的一個縮影。

渤海灣是仉家的大本營,但仉家的勢力可不僅僅局限於渤海灣一帶,全國各地,基本上都能找到仉家開的產業,而一旦離開渤海灣地界,仉家但凡開店做生意,所選的地段,基本上都是這種鳥不生蛋的地兒。在這一點上,仉家和寄魂庄確實有相似之處。

2010年之前,我只和渤海灣本地的仉家人打交道,一零年以後,我幾乎沒在渤海灣待過幾天,也是在那以後我才知道,老仉家在渤海灣外頭,竟然還有這麼多不賺錢的產業。

而那些在渤海灣地界之外守護家族產業的,也恰恰是老仉家最牛的一批人,雖說這幫人加起來可能也干不過二爺,可在我眼裏,他們當真算得上是整個家族的中流砥柱了。

順帶一提,這些人從不參與家族內鬥,除了仉恆和二爺,以及家中極少數的幾個族老,沒有其他族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就連仉如是對此也毫不知情。

我也是在前往苗疆之前,才從仉恆那裏得知了這些隱情。

來到壽衣店的時候,仉百川正站在櫃枱後面噼噼啪啪打着算盤,他聽到了腳步聲,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當他看到黃玉忠就站在我身邊的時候,眼神猛地一愣,可很快又堆起了一張笑臉,假模假式地問我:「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你也真是,回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

剛剛和仉百川接觸的那會兒,說實話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挺不錯的,可後來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對他的感官可以說一落千丈。

不過明面上我也不好做得太過,還是給了他一個笑臉:「前段時間,資糧坊不是給舊貨店開了不少憑證嗎,我這次來,就是想把憑證拿回去。」

仉百川點了點頭,轉身到裏屋拿憑證去了,他轉身的時候,還悄悄朝黃玉忠那邊瞥了一眼。

黃玉忠在店裏逛遊了兩圈,才湊過來跟我說:「這也是你們老仉家的產業?平時有生意么?」

我實話告訴他:「這地方就是老仉家的資糧坊,壽衣店只是個幌子。」

黃玉忠「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我們黃家也有類似的店面,平時不做生意,就是打個掩護。」

仉百川抱着一摞憑證出來,見我和黃玉忠心平氣和地聊著,臉上迅速浮出一抹震驚,他倒是想把臉上的表情掩去,可又沒能完全掩住,還是被我逮了個正著。

我也不打算露出什麼聲色,仉百川將憑證放在櫃枱上,我就一張一張地展開來看,等核對清楚了就抱回舊貨店去。

這時黃玉忠突然嚷了一嗓子:「哎呀壞了!」

我被他嚇一條,忍不住皺眉:「你鬼叫個什麼!」

黃玉忠說:「我突然想起來,你上次去海南的時候,把正事兒給忘了!」

「正事兒?什麼正事兒?」

「你去海南島之前,不是吆喝着要買黃花梨嗎,前前後後折騰了幾天,你是不是就把這茬給忘了?」

我一想還真是,本來想買幾塊上好的黃花梨修補貨架來着,被魯晴的事情一耽擱,竟然忘了個乾乾淨淨。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都已經回到渤海灣了,我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黃玉忠咧著嘴沖我笑:「你也別愁,正好我在東北那邊存了幾塊好木料,回頭讓人給你運過來,你看看合不合適,合適的話隨你用。」

「行啊,」我放下一張憑證,又拿起一張:「你報個價,我直接把錢打到你卡里。」

黃玉忠竟有些不樂意了:「說什麼呢,就咱倆這交情,我還能問你要錢?」

「那我也不能白拿你的東西吧?」

「去海南島那會兒,我天天跟着你蹭吃蹭喝的,你不也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錢么,這就算是我還你的人情,不算白拿。」

我沖他一笑,也沒多啰嗦什麼。

也就是伸手去拿第三張憑證的功夫,我的視線在仉百川臉上快速掃了一下,這傢伙死盯着黃玉忠,一臉的驚愕,直到發現我在看他,他才趕緊換了兩口氣,讓臉上的表情鬆弛下來。

在這之後,仉百川那雙眼就開始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心裏頭在盤算什麼。

大概是因為太無聊,過了一會兒,黃玉忠又問我:「哎,仉若非,在老巷子裏開小麵館那女的,跟你什麼關係啊?今天你召集大家開會的時候,我看見她也去了。」

我瞥了黃玉忠一眼,說:「你說老江啊,我和她也是過命的交情,她比咱們都大,以後你見了她,也得叫聲姐。」

「喲,你看這事兒鬧的,」黃玉忠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地說:「回頭我得請她吃頓飯,好好跟她道個歉。」

「當初你跑到老巷子搗亂的時候,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黃玉忠悶悶地笑笑:「我那不是……被仉如是灌了迷魂湯嗎,現在想想,那小子真特娘的不是個東西。」

至於黃玉忠到底是怎麼和仉如是鬧掰得,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但也沒心思去打聽,反正過程不重要,只要掰了就行。

仉百川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眼皮子亂轉,心裏頭不知道有多活泛呢,可聽黃玉忠說出這麼一番話,他又變得黯然起來。

現在仉百川應該想明白了,當初他在我和仉如是身上下注的時候,投錯了籌碼,雖說他沒有明面上支持仉如是,可還是和仉如是保持着比較曖昧的關係,而對於我這邊,卻坐地起價,試探我的底線。

如今賭局已經出了結果,仉百川的那點籌碼,算是餵了狗了。估計他死都沒想到,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黃玉忠竟然成了我這邊的人。

我一把抓起了櫃枱上的憑證,將它們卷好了夾在腋窩裏,一邊對仉百川說:「憑證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先拿回去了。」

仉百川還沒從挫敗中回過神來,竟然沒聽到我說話。

我也沒再搭理他,拉着黃玉忠就朝門外走。

剛走到衚衕里,仉百川就從店門口湊出頭來,吆喝一聲:「喝口茶再走吧,我這兒剛進了一盒新茶。」

他吆喝的時候,將大半個身子壓在門框上,一隻手高高舉起,朝我這邊筆直的伸過來。看那副樣子,好像巴望着我能留下來。

我猶豫了一下,才笑着點一下頭:「行啊,那就……嘗嘗你的新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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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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