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章 許瞎子的往事

六百七十章 許瞎子的往事

左有道就在一旁說道:「論起機巧佈置,仉若非可是大師中的大師,他只要看一看泅水盪一帶的風水,就能猜出水底下的機關陣大概是什麼樣的。周連山,你立功的機會很有限,別浪費我們的時間。」

周連山確實有點慌了,但他心裏的那道防線還在,儘管左有道說虎的時候他的臉色出現了猶豫,但在片刻之後,他還是選擇沉默。

按說,周連山不該是這樣一個特別能堅守秘密的人,他不肯開口,似乎是在畏懼什麼。

我不在乎他畏懼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我在乎的是,如何才能進入湖底。

我試着問周連山:「湖底的機關,應該有四個到六個閥口吧?」

這裏說道的閥口,其實就是用來開啟機關的動力閥,我估計水底的機關應該異常的龐大和沉重,靠正常的人力閥應該是開不開的。

翼善陣有個特點,就是不管怎麼佈置,都必然會有兩個閥口,加上機關佈局中還嵌套了四象局和烏紗陣,一局一閥,就是四道閥口。

另外在機關術里,六,是一個極數,就連魯班書里也有「排陣不過六」的說法,就是說在一個機關陣中,最多只能嵌套六個小陣法,一旦小陣的數量超過七,大陣就很難成型了,就算成型了也極不穩定,這好像是一條鐵律,但原理不明。

當然,如果你把所有的機關以平行的、完全沒有交集的狀態羅列在一起,想羅列多少都沒問題,我說的不是羅列,而是嵌套,所有的小陣法都是勾股相扣,相互影響的。

同樣的道理,一個機關陣中的閥口也絕對不會超過六個。

我心疑湖底大陣中除了四方、烏紗、翼善之外,還嵌套了其他陣法,所以才那麼問周連山。

周連山刻意壓低腦袋,不想讓我看到的表情。

可鬼眼才不管他低不低頭,只要他暴露在鬼眼的視野中,不管是身子正面、背面,正臉、後腦勺,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知道為什麼鬼眼剛成型的時候我不習慣了吧,因為這隻眼睛看到的東西,和普通視力看到的東西完全不一樣。那種圖景,就跟看畢加索的畫差不多,只不過畢加索是將多維呈現在二維圖像上,而我看到的東西,則是將大量的三維圖形散亂地排布在同一個平面上。

這個確實不太好描述,反正你就理解成我用左眼看到的東西都是畢加索風格的就行了。

我現在能看到周連山臉上了緊張,那是一種極端擔心自己的內心被別人看穿的緊張感。

我接着問:「閥口有四道?」

周連山的表情沒有變化。

「五道?」

周連山依舊保持着和剛才一樣的表情。

「那就是六道了。」我直接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這時周連山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讓人很難理解的表情,他好像一下子變得很堅定,又像是變得越發萎靡了。

一般人出現這種怪異的表情時,就說明他們在嘗試着想像後面將會發生什麼,並打算提前想出應對方案,因為要高頻率地推演事情的走勢,所以臉色才會變得這麼搖擺不定。

我不打算和周連山玩這種你嚇我我唬你的小把戲,接着對他說:「既然水底嵌套了一個四象平定局(四象開天局),就是說,必然有一道閥口位於開天位。泅水盪西面靠山,東面地勢平坦,開天位,即是正東。從泅水盪的東岸下水,應該能找到這道閥口吧?」

周連山的臉色已經不再變化,他的額頭上浸滿了大量的汗珠。

看樣子我說對了。

我接着往下說:「泅水盪的形狀,類似於一個邊緣不太規則的鵝蛋,而且中線不正,偏離了子午線大概15度到20度……我記得,東岸那邊好像有一個面積比較大的沼澤。現在想想,計算一下湖澤中線和子午線的偏角,那片沼澤就位於整片水域的正東啊。從沼澤附近下水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第一道閥口。」

這邊我剛剛把話說完,另一邊,周連山就長嘆一口氣:「別說了。」

我說:「怎麼着,總算肯開口啦?」

周連山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地上,嘆了很長很長的一口大氣,悶悶地說:「能栽在你手上,我服。」

其實讓我繼續推演下去的話,我也能推演出另外五道閥口的位置,但那太浪費時間了,最快一整天,最晚三四天,我們哪有這麼多時間耽擱?

周連山當然不會知道我剛才只是推演出了最好找的一道閥口,他更不知道我找全六道閥口到底需要多長時間,但這傢伙很聰明,他心裏很清楚,一旦我將所有閥口全都推演出來,他對我們來說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如果再不開口,他連最後一個立功的機會都會失去。

這一次周連山沒敢再有任何隱瞞,全撂了。

他坦言自己根本不懂什麼機關術,但他手裏有一份仙人留下來的圖紙,上面將湖底大陣的所有細節全都展現了出來,閥口的位置也明確地標了出來。

正山的明堂里有一個八仙廚,廚腳內側開了一個暗槽,圖紙就被塞在那裏面。

不用我吩咐,掌東海立即派了兩個人去明堂取圖。

人走了以後,周連山才繼續交代起了四腳魚的事兒。

他說那條四腳魚本來是泅水盪那一代的河神,元朝時當地出現大規模地質變動,導致河道斷了流,四腳魚就被困在了泅水盪里,一直到汪直在這裏建立暗房,才將它重新請了出來,讓它堵住水路,防止犯人泅水越獄。

我感覺這番話有點不對勁,就插嘴問他:「汪直怎麼知道水底下有魚妖?」

周連山說:「當時為了建暗房,汪直曾派人從當地找了一個高人來看風水,後來就找到了一個姓許的瞎子,據說這個人是許家彎的後人,對泅水盪一帶的情況非常了解,也就這個許瞎子告訴汪直水下有河神的。」

我問他許家彎是不是那個建在泅水盪附近,後來又被水淹了的村子。

周連山說是,而且聽他那意思,許家彎沉沒之前,村裏就有近半的人搬到外面去了,他們好像事先就知道河道要漲汛一樣,當年走得非常急,只不過這群人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孽,出去以後,傷的傷,死的死,到了許瞎子那一代就沒什麼人了,剩下的幾個也都有殘疾。

這群逃出泅水盪的人,就像是遭了天譴一樣。

我問周連山,湖底的大墓是汪直造的嗎,他為什麼要造這樣一座墓?

周連山說,湖底確實有一個非常大的人工建築群,但那並不是目的,而是暗房。

之前我們在地下裂谷見到的刑房和牢房,只是整個暗房體系的一小部分而已,真正的主房,其實位於湖底。

當初汪直耗費重金和巨大的勞力來建造暗房,確實只是為了滿足他心裏那份扭曲的慾望,但在泅水盪指揮施工的許瞎子,卻別有所圖。

周連山也不知道許瞎子到底在圖謀什麼,他只是聽上一代的門主說,許瞎子建在湖底的那座暗房,根本不是給汪直用的,而是給他自己用的,可那座暗房卻終究沒有發揮過任何作用。

湖底的暗房從成化十三年(1477年)開始建,一直到成化二十一年才停工,整整八年的時間裏,外面的人只見勞工進去,卻不見勞工出來,當時許瞎子曾讓人在湖岸上挖了一條直通地底的通道,用以每天向地下輸送食物,送飯只用大木筐將食物吊下去,但因為這條通道太深,他們也看不到底下是什麼情況。

確切地說,除了許瞎子和那些進去以後就沒能出來的人以外,只有汪直知道湖底究竟有什麼。

到了成化二十年,汪直被貶,許瞎子就靠着手裏存下錢財,強行讓工程又持續了一年。

到最後湖底的暗房到底建成沒建成,沒人知道,周連山也只是知道成化二十一年的時候,鬼陰山的門主死後成了屍妖,許瞎子說是要鎮妖,便將其壓在了湖底的暗房裏,可從此以後,許瞎子竟也沒了蹤影,以至於鬼陰山歷代門主都懷疑他也潛入了暗房,並最終死在了裏面。

至於不周山為什麼對湖底的東西心心念念,周連山的解釋是,當初的鬼陰山老門主之所以死後成妖,極可能和他吃過長生丹有關係,那顆丹藥是老門主按照徐福的方子煉出來的,只可惜方子並不完整,煉出來的丹藥也是殘葯,老門主服下之後不但沒能延年益壽,還因為藥力太強損了心脈,沒幾天就死了,死後還成了屍妖。

周連山認為,不周山極可能知道老門主服用過長生丹的這段往事,才對湖底的機關如此上心。

聽到這兒,我就忍不住笑了:「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長生丹這樣的東西,真是想活想瘋了。」

誰知左有道突然插了句:「徐福當年確實煉出了長生丹,但藥方沒能流傳下來。鬼陰山的老門主究竟是從哪兒弄到了長生丹的方子?」

後面這句話,左有道是對着周連山說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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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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