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七十一章 長思遠慮

八百七十一章 長思遠慮

周連山也不知道那道方子是從哪來的,他只知道,老門主想要獨自長生,根本沒打算和門中子弟分享藥方,所以在煉出長生丹以後,他就把方子給燒了。

得虧他把藥方給燒了,要是山門裏的人都吃了那樣的殘葯,鬼陰山早就是漫山屍妖,成了人間煉獄。

我問周連山,許瞎子的石爾,除了他還有別人知道么?

周連山說石生也知道,不過他已經死了。

我又問周連山:「是你把許瞎子的事兒告訴石生的?」

周連山搖頭:「這可是我們鬼陰山的秘辛,我當然不會告訴他。」

「那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祖上也有人參加了暗房的修建?」

「當年參與修建的人,要麼進了湖底就沒再出來,要麼,就進了鬼陰山的山門,而且這些人都嚴守秘密,不可能將許瞎子的事兒傳出去。不過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一個人,也認識許瞎子。」

我立即反應過來:「汪直。」

周連山點頭道:「我也是聽石生說,早在成化年間那會兒,不周山的掌門和汪直關係非常好。」

一個深宮裏的大太監,和行當里的人來往密切,這種事聽起來可能有點奇怪,但在成化年間卻完全能說得通。

因為當年明憲宗曾養了一批方士給自己煉藥,這些方士大多都是遊走市井的江湖騙子,但也偶爾也能找到幾個身懷絕學的行當人,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真有能耐的人從來不正兒八經給皇帝老兒煉藥,反倒是那些江湖騙子天天上躥下跳。

為什麼真有本事的人不願意給皇帝煉藥?因為明憲宗要的東西本來就不正經,要麼讓方士們給他煉仙丹,要麼就讓方士們給他煉春丹(顧名思義)。

仙丹我們肯定是煉不出來,因為我們煉出來的,都是拿來治病的正常丹藥。春丹您也別想了,我們可沒有那麼不要臉的藥方。

由於春丹的性質本身就比較特殊,每當煉出來以後,只能讓親近的太監去拿丹藥,就這麼一來二去,皇帝的幾個近身太監就和那些真假方士混熟了,這些太監里自然也有掌管西廠的汪直。

不過太監和方士終歸混不到一塊兒去,常常出現兩派相爭的情況,大家熟歸熟,但關係都相當差。

所以周連山說汪直和不周山掌門走得很近,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合邏輯。

他可以說兩個人很熟,但要說兩人關係非常好,我是不信的。再者就算當年的不周山掌門再怎麼下作,也不可能淪落到去煉春丹,汪直接觸的大多都是江湖騙子,能接觸到這位掌門的機會應該也不會太多。

大概是見我面有疑色,周連山特意朝我跟前湊了湊,小聲對我說:「據說當年的不周山掌門曾有一手絕活。」

「什麼絕活?」

周連山的聲音更小了:「他能讓切掉的東西,重新長出來。汪直之所以和他套近乎,也是想讓自己五體周全。」

這話說的比較隱晦,但很容易理解是什麼意思。

我不由地蹙起了眉頭:「這麼說……是汪直將許瞎子的事兒告訴了不周山的人。可他為什麼要特意將許瞎子的事說出來呢?」

周連山長吐一口濁氣:「那我就不不知道了。行了,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

我擺擺手,打斷了周連山:「你還沒說,你為什麼要一味地包庇不周山,你在怕什麼?」

當時周連山臉上的表情非常猶豫,似乎是做了極大的內心鬥爭才嘆了口氣說:「祖巫。」

我不由地皺眉:「祖巫?」

周連山點頭道:「我曾在石生面前立過誓,承諾絕對不會把湖底機關的構造告訴不周山以外的人,一旦犯戒,我就要遭受祖巫的懲罰。」

「你說的祖巫,就是不周山的祖巫嗎?」

「是。」

「你見過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沒見過他,他也沒見過我。」

「他也在鬼陰山?」

「沒有,祖巫已經五十年沒有離開過不周山了。」

「那他怎麼可能知道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祖巫手眼通天,他很快就會知道我背叛了他。我現在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們那個組織能保證我的安全。」

說完這句話,周連山就將視線死死地鎖定在了我的身上,迫切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自然要點了點頭,承諾道:「組織上肯定會儘力保證你的安全。」

周連山得到了我的答覆,總算變得安心了一點,我接着問他:「你對不周山的這個祖巫了解多少?」

周連山沉思了好半天才說:「我沒見過他,也沒和他說過話,但石生向我展示過祖巫的能耐。他的修為之高,早已不似凡人,我覺得,祖巫的修為,可能比龍虎山的張真人還高。」

左有道忍不住插嘴問了句:「你見過張真人么?知道他的修為有多高么?」

周連山支支吾吾地說:「沒……沒見過真人。」

你都沒見過張真人,也不知道他的修為如何,就敢拿他和祖巫作比較,這不是瞎扯淡么!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既然周連山在我和左有道的面前稱讚祖巫的修為,而且沒有直接拿我們來和祖巫作比較,就說明祖巫的修為,應該遠在我和左有道之上。

我問周連山:「石生怎麼向你展示祖巫的能耐的?」

周連山的話聽起來有些蹊蹺:「祖巫將自己的念力注入到了一塊石頭上,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石生給我看了那塊石頭,上面的念力、靈韻,都強悍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那絕對不是凡人該有的修為。」

把念力注入到石頭上?這種事我也能做到,可問題是,周連山也強調了那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非某種法器。要知道念力是很難在法器之外的東西上駐留太久了,不周山和鬼陰山相隔千里,石生光是要將石頭帶過來就得花費很長時間,在這期間,祖巫注入到石頭上的念力應該早就散了才對。

我問周連山那塊石頭在哪,周連山卻說石生向他展示過以後就將石頭燒裂了,附着在裏面的念力也因為高溫炙烤而消散無蹤。

周連山的話讓我和左有道同時陷入了沉思,而周連山自己也變得沉默起來。

我知道,這一次他確實將自己所知的情況全都交代了。

眼看周連山已沒有審問的價值,我和左有道就離開了丹房,掌東海也跟在我們後面一起出來了。

徐福的長生丹,被關在湖底的屍妖,意外失蹤的許瞎子,每件事都超乎我的預料,但每件事帶來的線索都有種雜亂的感覺。

我也知道,之所以感覺到雜亂,是因為周連山本來就不知道所有內情,每件事他都知道一點,但又不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所以說出來的話不可能十分連貫,就連他提供的各種線索,也有着很大的斷層。

但我有種感覺,直覺得當初那個許瞎子,弄不好也是不周山的人,包括鬼陰山的老門主服用殘葯變成屍妖,也是他們提前設計好的,甚至汪直在這一帶建立暗房,極可能也是受到了不周山的蠱惑。

這似乎是一個跨越了好幾個世紀的局,不周山在明朝,甚至在秦朝的時候就開始佈局了,一直到了今天,他們才決定要讓當年佈置的迷局發揮作用。

這是何等的隱忍,何等的長思遠慮。

順着煉丹房外的大路一直走,快走到演武場的時候,掌東海突然開口問我:「你打算潛到湖底看看情況嗎?」

我這才回了回神,沖掌東海點了點頭:「肯定要下去看看。這一次你們就不用跟着了,有我和老左進去就行了,你們還有別的任務。」

當我說出「不用跟着」這四個字的時候,掌東海明顯有些不樂意,但當我將一番話說完,掌東海的表情又恢復了嚴肅:「什麼任務?」

我說:「今天晚上我和老左會聯繫組織,讓他們派人來收押周連山和潘九州,在組織上的人抵達這裏之前,你們一方面要負責周連山和潘九州的安全,另一方面,你還得派些人去不周山探探情況。」

掌東海先是點了點頭,旋即又問我:「派人去不周山?你是要和不周山明刀明槍地幹了么?」

我搖頭:「現在還不是亮明刀槍的時候,你們的任務主要是在近期內盯住不周山。至於最後該怎麼料理不周山,就是組織上的事兒了。」

說話間,我將視線轉向了左有道。

左有道立即會意:「回頭我和庄師兄合計一下,看看怎麼向不周山動手。真是沒想到,才剛剛打垮葬教,行當里又蹦出一個不周山來。以前聽我師伯提起不周山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就是個被葬教控制的小門派,現在看來,這家山門潛藏的實力,未必就比葬教弱呀。」

我忍不住問:「不周山和葬教還有聯繫?」

左有道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嗯,確實有。」

說話間,他還看了我一眼,眼神非常怪異,像是在懷疑我,又像是在提防我,雖說這種眼神只出現了一瞬間,隨後左有道就笑着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自己多慮了,可這一道眼神,還是在我心裏埋下了一個很大的疙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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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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