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夢一場

第八章 大夢一場

孫傳勝沖我揮了揮手,問一聲:「想家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沒有家。」

他盯着我看了一會,隨後起身,慢慢走到了我面前,伸出一隻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很快就有了。」

說完,他又蹲下身子,從床底拿出了一個十幾厘米高的小香爐。

不斷有淡淡的煙霧從香爐里飄散出來,可奇怪的是,我當時離香爐很近,卻聞不到任何味道。

孫傳勝打開了香爐的蓋子,用手指蘸了一點香灰,先是對我說一句:「好好睡一覺吧。」,而後就將指尖上的香灰抹在了我的額頭上。

在這之後,我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一夜無夢,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魯老闆的鼾聲大概持續了一夜,如今他還在熟睡,孫傳勝沒在屋子裏。

我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太陽穴,這一覺明明睡得很好,可我卻感覺頭懵懵的。

這時候,從門外傳來了一陣撲騰撲騰的噪響,那好像是鳥類撲閃翅膀的聲音。

我推開屋門,就看到孫傳勝站在門外,正抬頭望着天空。

在一碧如洗的蒼穹中,一隻健壯的白鴿正快速朝着太陽升起的方向飛去。

孫傳勝聽到了開門的動靜,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笑着對我說:「這次的歷練取消了,我正給各大宗門送消息呢。」

昨天看到孫傳勝的時候,我總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可現在看到他,我又覺得特別生分。昨天晚上,我甚至能在他身上看到二叔的影子,可現在他給我的感覺卻完全變了。

如今他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從未蒙面的陌生人,就連他臉上露出的笑容,都讓我感到很不自在。

大概是見我半天沒有說話,孫傳勝朝我揚了揚下巴,問我:「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覺得你有點……」

孫傳勝皺着眉頭問我:「有點什麼?」

我還是搖頭:「沒什麼。」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了,可很快,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無奈地笑了笑。

過了一陣子,他又問我:「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在沉思片刻之後,我才沖着他點了點頭:「我想去仉家看看。」

孫傳勝說:「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見到了仉侗,就算是半隻腳踏進了仉家的門。你可以憑自己的意願決定去不去仉家,可一旦去了,能不能出來,可就由不得你了。」

我摸了摸口袋,本來是想拿根煙,可又想起煙盒還在魯老闆身上,於是在心裏嘆了口氣,對孫傳勝說:「無論如何,我都得弄清楚,我爸當年為什麼失蹤。」

孫傳勝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但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在這之後,他將魯老闆弄出了土房,又帶着我穿過田地,回到連通馬步屯和縣道的那條小路上。

我這才發現,魯老闆的車此時就停在路口附近,可我明明記得,我們昨天在小路上走了至少兩個小時。

就連昨天被我打破的車窗玻璃也換了,只是地上還散落着不少玻璃渣。

魯老闆睡得很沉,孫傳勝扛着他走了這麼遠的路,他卻一直沒有醒過來。

直到孫傳勝將他塞進車裏的時候,我才指了指完好的左車窗,問孫傳勝:「這是你弄的?」

孫傳勝抬頭看了看我,沖着我笑:「左右睡不着,見你們的車玻璃壞了,就給你們換了一塊新的。好了,上車吧,你現在狀態怎麼樣,還能開車嗎?」

他的笑容讓我心裏十分彆扭,我避開了他的目光,也沒有回應他的話,直接進了駕駛室。

魯老闆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孫傳勝只能坐後排。

當我發動起車子以後,孫傳勝又對我說:「空調已經修好了,這麼熱的天,車上沒空調很容易中暑。」

我從後視鏡里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笑臉,隨後就調轉車頭,回到了縣道上。

七點多鐘的時候,我將車開進了鎮子,沿街有不少買早點的,我和魯老闆從昨天晚上就沒吃什麼東西,他睡得熟,可能感覺不到餓,可我已經餓得不行了,於是就下車買了豆漿油條。

魯老闆不愧是天生的吃貨,我剛拎着油條上車,他就醒了。

他睜開眼以後,先抓了一根油條塞進嘴裏,又咬開了盛豆漿的袋子,猛喝一大口,然後才快速朝車窗外張望了兩眼,並回過頭來問我:「怎麼回事?咱們怎麼跑到鎮子上來了?」

我將其中一份早餐遞給孫傳勝,孫傳勝說一聲:「謝謝。」,魯老闆聽到了他的聲音,就快速轉頭朝後座上看。

孫傳勝給了魯老闆一個笑臉,魯老闆盯着他看了半天,又轉過頭來問我:「這是誰啊?」

沒等我開口,孫傳勝就回應道:「我正好也要去渤海灣,搭個順風車。」

魯老闆看看他,又看看我,一臉懵。

孫傳勝又說道:「我是在馬步屯開診所的,頭些年你不是經常去村裏吃雞嗎,我還見過你呢。」

魯老闆撓了撓頭:「你是馬步屯的?我咋沒印象了呢。」

剛聽到孫傳勝那番話的時候,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昨天我只是說,我和魯老闆打算去馬步屯吃炒雞,但我好像從來沒說過,魯老闆曾經去過吧?

這時孫傳勝又對魯老闆說:「你不記得我,我可是記得你,你忘了,大前年的時候,你在村裏吃壞了肚子,還跑到我的診所買過葯。呵呵,我平時很少見到外地人,加上你這身材又……又比較特殊,上次見到你以後,我到現在都沒忘了你呢。」

魯老闆很努力地沉思了一會,才悶悶地說:「對,確實有這事,你瞧我這記性,才過了兩三年的事就快忘乾淨了。」

孫傳勝接着說道:「你昨天下午發了高燒,還是這個小夥計把你送到診所的。昨晚上你一直昏迷,到現在才醒。」

一邊說着話,孫傳勝就伸出了手,摸了一下魯老闆的額頭,隨後鬆了口氣:「還好,現在燒已經退了。我也是看你們是渤海灣那邊的車牌號,正巧我今天又打算到那邊去一趟,索性打個順風車。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魯老闆擺擺手,在副駕駛座上重新坐好。

他喝了兩口豆漿,又發現空調里正在吹冷氣,就指著空調問我:「空調修好了?」

我有心想配合一下孫傳勝,怎奈我這人又特別不擅長說謊話,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最後還是孫傳勝站出來打圓場:「村裏就有修車的地方,聽你的小夥計說,車上空調壞了,我也是怕自己熱,才讓村裏人給你們弄了弄。」

這時候,魯老闆的視線又落在了緊鄰駕駛室的車窗戶上。

孫傳勝的反應很快,立即對魯老闆說:「你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這個小夥計剛把你送進診所,你就發瘋似地沖了出去,我跟出去一看,就看到你一個猛衝,直接用腦門往車窗戶上撞。我說你這頭也是夠硬的,一下就把車窗給撞碎了,自己倒是一點事沒有。」

魯老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麼沒事,我現在脖子還疼呢。」

孫傳勝:「那可能是撞車窗的時候頂到脖子了,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可把我們給嚇壞了。本來我擔心你是腦震蕩了,還打算等到了縣裏,讓你的小夥計帶你去醫院拍個片子。現在看你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魯老闆湊過頭來問我:「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簡短地應了一聲:「嗯。」

「難道我真的燒糊塗了?」魯老闆搓了搓後頸,又對我說:「可我怎麼記得,咱們昨天晚上碰到鬼打牆了呢?」

孫傳勝說:「那你真是燒糊塗了。人在高燒的時候,很容易產生幻覺。」

魯老闆:「應該不是幻覺吧,當時那感覺,特別真實。」

孫傳勝:「不是幻覺就是做夢,如果你現在還能記得詳細經過,那就是做夢了。」

「真是做夢嗎?」魯老闆一邊嘀嘀咕咕地說着,一邊抓起油條來狠狠咬了一大口。

看孫傳勝的意思,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他是不打算讓魯老闆知道了。

而我也不打算多說什麼,如果魯老闆得知「夢境」里出現的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說不定還要再受一次驚嚇。

吃過早餐,魯老闆又來了精神,他似乎在吃飯的過程中將昨天晚上的經歷仔細縷了一遍,我剛把車開上高速,他就又開始喋喋不休了。

當時他是這麼說的:「我跟你說啊,昨天晚上我不是發燒,是被鬼上身了。你知道鬼上身吧,我跟你說啊,被鬼上了身啊,你就會看到幻象,那種幻象特別真實,跟親身經歷似的。我小的時候,村裏有個老頭就被鬼上過身……」

他在我旁邊亂噴唾沫星子,可我一點也不想理他。

開車的時候,我時不時會看一眼後視鏡,就看到孫傳勝一直在笑,那笑容特別詭異,看得我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們總算到了渤海灣。

我將車子停在馬路旁,對魯老闆說:「你自己開車回去吧。」

孫傳勝也在後面說:「正好,我也打算在這下車。」

魯老闆一愣:「啊?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啊?」

「我可沒那個膽。昨天你錯過了老闆娘的陽曆生日,她今天肯定拿你開練,我可不想受波及。如果明天這個時候你還活着,給我打電話。」

我一邊說着,一邊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魯老闆立即抓住我的手:「你不能讓一個人面對她呀!人不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你看看,我可是一直把你當親兄弟來的,你可不能拋下我不管啊。」

我掙開了魯老闆的手,很鄭重地對他說了兩個字:「呵!呵!」,然後就快速下了車。

孫傳勝和我一前一後下車,我朝着正西方向走,他則去了東邊。

我知道,他這麼做,應該是怕魯老闆發現什麼異常,等魯老闆走遠了,他就會回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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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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