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一十九章 血玲瓏

九百一十九章 血玲瓏

那匣子裏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我隔着這麼遠就能看到上面浮着一層火苗似的血光,空氣中也飄着一股極為濃郁的血煞之氣。

我感覺,那層血光很可能是邪氣化形,但又不是特別確定,那股漂浮在空氣中的血煞氣息,似乎還沒有強烈到足夠幻化出具體的形態。

老左在我身後低聲嘟囔一句:「這股炁場好熟悉啊。」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沒看我,只是眉頭緊皺地盯着樓梯道的頂部,似是陷入了沉思。

諾惹大巫已經先我們一步上了樓,他站在樓梯口朝我們招手,示意我們快點跟上去。

我和老左上了樓,諾惹大巫便從懷裏摸出了一塊流着油澤的黑布,將木匣子裏的東西取了出來。

剛才我用鬼眼觀望這隻匣子的時候,只看到匣口壓着血光,那光實在太艷,就像一灘濃血一樣擋住了我的視線,讓我根本無法看到匣子裏究竟有什麼。

直到諾惹大巫轉過身來,將搭在黑布上的東西端到我面前,我這才看清楚,那就是一塊艷紅色的石頭,石身尾寬頭窄,形成了一個不太規則的錐形,看上去有點像被拉長了的雞心。

這東西一離開匣子,上面的炁場就徹底爆發出來,體量巨大、純度極高的邪氣在周遭四溢涌動着,就連地板上的灰塵都沒捲起來,在我們腳邊形成了一朵朵拳頭大的小漩渦。

「這是什麼?」我問諾惹大巫。

可能是由於邪氣太過猛烈,諾惹大巫在這樣的情況下說不出話來,他先是將那東西放回匣子,隨後才吐了口濁氣,說道:「這東西就是夜郎國的災星,血玲瓏。」

夜郎國的災星是什麼意思?

這話我聽不懂,可看諾惹大巫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在他看來,我一定能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似的。

真是怪了。

這時老左突然開口:「這就是血玲瓏?」

諾惹大巫先是瞥了老左一眼,接着又問我:「你都告訴他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諾惹大巫的話,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呢。

諾惹大巫可能也看出了我的疑惑,禁不住問道:「難道……仉豐羽沒跟你提過血玲瓏的來歷?」

我搖頭:「我十多年沒見過我爸了,在我很小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會在我面前提及行當裏面的事。」

諾惹大巫猛蹙了蹙眉,看着老左嘟囔道:「那你是怎麼……」

老左開口道:「當年我在貴州鎮殺邪神的時候,有幸見到過夜郎國大黑寨的隕落,這顆血玲瓏,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聽老左這麼一說,諾惹大巫頓時瞪大了眼:「原來仉豐羽提到的人,是你!」

我實在有點聽不下去了,就插嘴道:「老前輩,您看您這一驚一乍的,弄得我是一頭霧水,到底怎麼回事啊這是?」

諾惹大巫花了一點時間穩住心境,隨後才告訴我,就在三天前,我爸曾來泥瓦塔找過他,並將之前奪走的血玲瓏也還了回來,當時我爸就告訴他,三天後,血玲瓏的命主會來到這裏,這個人不但知道血玲瓏的來歷,還能幫這個黑彝老寨度過即將來臨的大劫。

一直以來,諾惹大巫都以為這個所謂的命主,不是我爸就是我,沒想到竟然是老左這樣一個初次謀面的陌生人。

聽諾惹大巫解釋過這些,老左不禁有感慨:「別說,我還真是這東西的命主。」

我問老左:「這血玲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老左嘆氣:「這話說起來可就太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長話短說就是,這枚血玲瓏就是個培育了數百年的肉身靈,它的宿主原本是古夜郎國的一個諸侯,這人本來是個賢王,可被這玩意兒附身以後,就變成了殺欲無度的劊子手。他殺了全寨的人,並用怨血玷染了夜郎國聖樹,從根本上斷絕了夜郎國的國運,導致夜郎國徹底滅亡。換句話說,這沒血玲瓏上附帶的惡念、穢氣、怨力,足以顛覆一國國運,是當世罕見的邪器。」

所謂肉神靈,就是說這東西是靠着活物的血肉精氣滋養出來的。

將肉神靈種在活人身上,那就跟將人體當成宿主大規模培育寄生蟲群差不多意思。

這時老左又說道:「雖說這麼多年過去,這枚血玲瓏的樣子已經大變,可從上面散發出來的炁場,卻絲毫沒有變化。」

我說:「既然這東西這麼危險,咱們倆布個陣,把它鎮了吧。」

老左搖頭:「這枚血玲瓏原本也是有陰陽兩膽,一膽入邪之後,又將另一膽帶入邪道,兩膽合一,順應陰陽,但不合天道。」

他這話說得比較隱晦,說得簡練點兒就是,血玲瓏這東西是順應陰陽易理,但由於邪氣太猛而不合天道,所以,單靠陰陽之力根本毀不掉它,必須藉助天地大道才能將其壓住。

要想藉助天地大道之力,說來簡單,但也不簡單,之所以說簡單,是因為只要招來天雷地火,就能將血玲瓏鎮住,說它難,是因為天雷、地火,原本就是只出現在神話傳說中的東西,時至今日,也只是道門中首屈一指的大拿能靠着引雷術召來幾道明雷,至於召喚地火,我們這個行當出現五千多年了,到現在說不清楚地火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更別說召它了,再者靠引雷術召來的雷,那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天雷。

這下可麻煩了,難不成這顆血玲瓏壓根就沒人能鎮得住?

我想來想去,末了對老左說:「血玲瓏是什麼質地?真不行,咱弄點王水把它給融了得了。」

老左的下巴剛剛下壓,但還沒等把點頭的動作做出來,諾惹大巫就緊張起來:「這東西可不能融啊,你們要是融了它,寨子就完了!」

我不解:「老前輩,這話又是怎麼說的?」

就聽諾惹大巫說道:「血玲瓏雖然邪性,但也是靠着它,塔下的泥瓦鎮才能常年不倒,如果你們融了它,泥瓦鎮就會坍塌,鎮子一塌,附近這幾座山,還有我們這個老寨子,都要陷進地底下去啊!」

可能是因為最近累壞了,我的腦子突然有些轉不過彎來,怎麼個意思,在這座山底下,竟還有一個鎮子?

對了,先前我就一直在疑惑,寨子中央這座塔原本就是純木質結構的,為什麼卻起名「泥瓦」,當初諾惹大巫的解釋是,早年的泥瓦塔確實是用濕泥和瓦片搭建起來的,每一片瓦片上,還刻着歷代頭人和畢摩的名字和畫像,可後來老泥瓦塔不知所蹤,而在老塔的原址上,又建起了現在的木塔。

諾惹大巫聲稱他也不知道老泥瓦塔去了哪,只是聽以前的老畢摩說,那座塔至今還藏在寨子裏。

怎奈那時候的我還沒見到實用,頭腦也是簡單得很,他怎麼說我就怎麼聽,也沒想想這裏面有沒有疑點。

可現在細細琢磨一下,諾惹大巫當初的話確實很有問題。

你想想,如果將這段往事告訴他的老畢摩也不知道泥瓦塔究竟去了哪裏,為何又信誓旦旦地告訴他,那座塔就藏在寨子裏?

我想,看到這裏人可能會說,也許那位老畢摩只知道泥瓦塔藏在寨子裏,但並不確定它的具體位置。

而我可以非常負責任地說,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別忘了,那座塔里可是有歷代頭人和畢摩留下的念想,在這種與世隔絕的閉塞老寨里,什麼最重要?傳統,傳承!如果老畢摩知道那座承載了整個彝寨歷史的泥瓦塔就藏在寨子裏,他就是掘地三尺,也會把它找出來!

找出來做什麼?

祭拜。

所以我可以肯定,諾惹大巫當初對我撒了謊。

怪異的是,在我陷入思考的時候,老左和諾惹大巫也都沉默著,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心思,互相之間,大家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最後還是我打破了這樣沉默:「老前輩,真正的泥瓦塔,應該也在那個鎮子裏吧?」

聽我這麼一說,諾惹大巫頓時就是一個激靈,就像是我剛剛說出的這番話,打到了他心底深處最脆弱的地方。

良久,他才緩緩點了一下頭:「在……在鎮子的西北角。」

老左也開口:「你是想讓我們進那個鎮子?」

諾惹大巫點頭:「仉豐羽說,要想救我們這個寨子,就必須將血玲瓏和鎮子的聯繫斬斷,事成以後,血玲瓏就任你們處置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我爸給我的那張賀卡,於是將手探入背包,將賀卡拿出來給諾惹大巫看:「老前輩,您看一看,這是什麼地方。」

諾惹大巫一看到賀卡上的風景畫,就立即皺起了眉頭:「這是……雁雨山……啊。」

一邊說着,他就將賀卡正面轉向了我和老左,並用右食指的指尖在一頂嚴重脫色的山峰上指指點點:「這裏就是泥瓦鎮的入口。」

風景畫上有很多地方都出現了脫色,但唯獨大巫手指的位置最嚴重,在那座山峰的頂端,甚至出現了一個完全消色的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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