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蛹寨

第九十二章 蛹寨

孫傳勝在手書上提到這團霧氣的時候,特地用了「瘴霧」這兩個字。

老仉家的典籍上說,瘴氣,就是木頭和屍體在高溫下快速腐爛而揮發出的一種毒性氣體,古人以為,這種特殊的氣體會引發惡疾,其實這樣的說法並不準確,雖說瘴氣確實對人體有害,但引發惡疾的,卻是瘴幕中的蚊蟲。

我的血液中帶着劇毒,不怕蚊蟲叮咬,更不用擔心瘴氣,李淮山身上帶着琉璃卵,蚊蟲也不敢近他身。

現在越發覺得,帶李淮山同行的決定是正確的。

這會兒李淮山將左手搭在眉毛上,遮著陽光,朝兩崖間的霧氣眺望。

我問他:「累吧?」

「累啊,走了這麼久的路,膝蓋都發軟了。」李淮山的口氣裏帶着點抱怨的味道:「之前我就一直想問你,好端端的跑到這種深山老林里來做什麼?尋寶嗎?」

我將孫傳勝的手書疊好,小心裝進口袋裏:「確實要找樣東西。過了這片霧,就是一個山寨,信上說,寨子裏的情況比較詭異,咱們這次進去,恐怕會遇上危險。二狗,如果你現在想退出,還來得及。」

平時我通常就叫他二狗,對於這個帶着一點貶義的諢號,李淮山很是喜歡,原因不明。

李淮山瞪大眼睛看着我:「仉若非你什麼路子啊?都到這了又跟我說這種話,你有沒有拿我當兄弟?」

說實話,我現在真的有些遲疑了,當初帶着李淮山一起出來,我只考慮到兩個人輪流開車,能走得更快一點,卻完全沒有顧及其他的事。

可現在,蛹寨幾乎就在眼前,他的修為很低,加上又沒有經驗,一旦碰上危險很難全身而退,怕就怕我能帶着他來,卻不能平平安安地將他帶回去。

我也知道到了這裏再說類似的話已經晚了,畢竟不可能讓他自己一個人走八天的山路回去。

「咱們是難兄難弟嘛。」我沖李淮山笑了笑。

李淮山也露出一口白牙:「這就對了,是兄弟就別怕連累,你別怕連累我,我以後說不定也會做出什麼連累你的事,總之別怕。」

我一邊點頭,一邊收起指南針,朝着遠處的霧氣走了過去。

從外面看,山崖間的霧氣看似很濃,其實走在裏面的時候會發現能見度並不低,只不過陽光無法正常照進來,導致環境變得有些灰暗。

隨着不斷深入,路也漸漸變得不那麼難走了,能明顯感覺到腳邊的雜草稀了很多,地面也變得越來越平坦。

自從進入瘴霧以後,李淮山就一直皺着眉頭,臉上也多了幾分疑惑,此時前方已經出現了風聲,我估計已經快走到霧氣籠罩的邊緣地帶了,就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問李淮山:「你想什麼呢,剛才就一直眉頭緊鎖的?」

李淮山環抱起雙手,反問我:「你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會住在這種地方?」

我搖了搖頭:「說不清楚,不過孫傳勝的手書上說,住在蛹寨里的人大多舉止詭異,特意囑咐我小心點。中途停下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進了蛹寨以後千萬不要冒進,凡事都要多一份警惕。」

李淮山沖着我大翻白眼:「你現在說話的口氣,怎麼變得跟仉亞男似的?行了,我知道,進去以後,一切以你為主,你說幹什麼我就幹什麼。走吧。」

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以誰為主都沒有意義,我只是提醒他自己小心。

不過他既然這麼說了,我也沒再多聊,只能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向前走。

我的推測是對的,又走了大概二三十米,霧氣就消失了,可光線還是沒有任何變化,眼前的景物都顯得十分灰暗。

此時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手書上的最後一個地標,一棵竄天古樹。

和孫傳勝描述的一樣,這棵樹很直,樹榦只有大腿那麼粗,可樹高卻直逼三十層以上的樓房,加上樹身上沒有多少枝杈,這讓它看起來就像是一根倒立的天針,死死地插在了群山腹地。

在這棵樹的後方就是一片非常茂密的林子,手書上說,穿過這片林子,將會看到一個開裂的地谷,蛹寨就在裏面。

我帶着李淮山朝林子那邊走,越走心裏越覺得不太對勁。

在孫傳勝那封手書的末尾,先是說蛹寨就坐落在大霧深處,又說穿過霧氣以後,途經古樹和林子,才能看到峽谷中的蛹寨。前後矛盾。

也許是因為孫傳勝在寫下那封手書的時候太過倉促,才犯下了這麼低級的錯誤,又或者,他根本沒有犯錯。

整篇手書,洋洋洒洒上千字,雖然字跡潦草,但一個錯別字都沒有,包括對一些地標的描述也非常精確。

這讓我有種感覺,也許,孫傳勝是故意在手書中留下了這樣一處矛盾,目的是要暗示我什麼。

可他究竟在暗示什麼呢?

穿過林子,手書上提到的峽谷赫然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一座座黑色的竹樓毫無規律地坐落在谷底,那裏就是所謂的蛹寨了。

這一帶的炁場被峽谷和老林箍得死死的,雖說峽谷中確實有風流動,但炁場淤積得厲害,依舊給人一種密不透風的沉悶感。

李淮山剛才說話的時候還是一臉的豪邁,可此時看到峽谷中黑壓壓的竹樓,他卻顯得有點緊張了:「真的要進去啊?」

在這種炁場凝淤的地方,緊張幾乎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正常反應,如果不是我身上多了一份異於常人的真性,現在的心境大概也和李淮山差不多。

我沖着李淮山點了點頭:「要進去。你怕嗎?」

李淮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我什麼時候怕過!」

說完他就下了陡坡,朝峽谷深處走去,邁開步子的時候還刻意甩着手臂,做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我問他怕不怕,完全沒有要激將他的意思,只是隨口一提而已,沒想到他這麼要強。

看樣子,對於李淮山,我還是了解得不夠。

我三步並兩步地跟上他,他的臉色很不好,但還是特意將步子邁的很大,看着他的樣子,我心裏很無奈。

光線本來就暗,峽谷的兩壁又在寨子裏投下了大片陰影,讓大半個寨子看起來都像是浸在了黑水中一樣,只有靠近谷口的一小片區域還有少量陽光駐留。

更怪異的是,那些沉浸在黑影中的竹樓沒有亮光。

起初我還以為孫傳勝的信息有誤,也許這個老寨子裏根本沒人居住。

吱——哐!

我和李淮山走到寨口的時候,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我抬頭一看,就看到二樓的木窗被人關上了,窗縫周圍還揚起了不少塵土。

在這之後,沿路的兩側又傳來一連串雜響,每一幢沿路的竹樓都關上了門窗。

我也是這才知道,每一座宅子裏都住了人,而我和李淮山的到來,似乎讓這些居民心裏很不舒服。

李淮山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這地方還真有人住啊。」

他的語氣明顯有些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二爺都教了你哪些術法?」

李淮山又搓了搓胳膊:「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說:「二爺有沒有教你靜心的口訣什麼的?」

李淮山點點頭,我朝他揚一下下巴:「在心裏默念那些口訣。」

眼看再走一段路就進入陰影覆蓋的區域了,說完我就拿出手電筒,朝着前方打光。

我現在一點也不緊張,心裏很靜,但又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要做什麼,只能悶着頭向前走,試試看能不能發現一些線索。

孫傳勝也是,他只說在這個蛹寨里找到了幽冥通寶,卻又不說幽冥通道的具體位置究竟在哪裏,我和李淮山花了整整十天找到這裏,到最後還是一場抓瞎。

好在我還記得仉亞男曾經對我的囑咐,不管到了什麼樣的地方,不管要做什麼樣的事,在弄清楚自己的處境之前,不要輕易出手。

寨子裏只有一條大路,我和李淮山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着,有一次我將手電筒光打在了一座竹樓的門口,就發現門板上刻着一些類似於符印的紋路,那些紋路看起來十分怪異,遠看就像是一堆細小的蛇盤根錯節地扭轉在一起,但分不清哪端是蛇頭,哪一端是蛇尾。

李淮山順着手電筒的光束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問我:「這是什麼符印?」

我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

期間我又照了照附近的幾扇門,門板都是光禿禿的,上面什麼都沒有。

一個小時以後,我和李淮山已經到了寨子盡頭,卻沒有更多發現。

我摸著自己的下巴,默默回想着這一路上看到的景象,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不是因為竹樓里明明住着人卻不亮燈,也不是因為剛才看到的怪異符印,而是其他的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時李淮山突然問我:「這附近好像沒有農田吧,住在寨子裏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你說他們平時怎麼生存?光靠打獵嗎?」

他現在也靜下來了,說話時也不再那麼緊張。

對於李淮山的話,我依然不停地搖頭。

走過臨近霧氣的最後一條山澗時,林子裏就沒有野獸出沒了,而山澗里也沒有魚。寨子裏這麼多人,周邊的食物資源又吃緊,他們不可能依靠漁獵來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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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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