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弔死的女孩

老吳頭的表現很淡然，他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慢悠悠的來到墓碑前，伸手在墓穴里掏了掏，半響后，拎出來一件黑紅色的衣服。

「人皮嫁衣！」

我腦子裏瞬間冒出一個念頭，死死的盯着那件衣服。

衣服質地很粗糙，散發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一張張猙獰的人臉不時在衣服表面懸浮而出。

老吳頭拎着衣服走過來，在我面前站定，將衣服遞了過來。

一雙素白的手從我身側伸出，接過了衣服。

我看看老吳頭，又看了看嫁衣，在這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老吳頭很可能是太奶奶的人。

「為什麼？」

看着老吳頭那張佈滿了老人斑的臉，我沉聲問道。

「白陽末劫，紅陽將臨，我們都在為此而準備！」老吳頭那張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肅然之色，渾濁的老眼內滿是激動與狂熱。

「草！」

我暗罵了一句，接下來的話說不出來了，老吳頭就是太奶奶的人，他是一貫道的教內人員。

看老吳頭的樣子，就知道他是一貫道的狂熱信徒。和他說再多，都沒有用。

為了所謂的教義，和那個不知道真假的白陽末劫，哪怕讓老吳頭殺了兒子，他恐怕都沒有意見。

這件人皮嫁衣，內里囚禁的陰魂的凶戾程度，恐怕不弱於朱銘家的那間地下監牢。

吞了這件人皮嫁衣內的陰魂，嫁衣的恢復速度。恐怕要快上一截。

這一次，又是一個局，前後數代人，數十年的準備，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

老吳頭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將人皮嫁衣內的陰魂培育的更加凶戾。

這些念頭，不斷在我的心裏閃過，等我回過神。嫁衣已經消失不見，地上只餘一件散發着腥臭氣的人皮嫁衣。

我蹲下來，拿出打火機，將人皮嫁衣點燃，火騰地一下燃了起來。

我凝視着火光，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只能是一聲嘆息。

回村裏的路上，我一直沉默，老吳頭同樣沉默，之前的狂熱與肅然早已經消失不見。

事情雖然完結，但是這個爛攤子，還得收拾，我本想給狄鋼打電話，老吳頭阻止了，說他來，讓我和胖子安心回盧家大院待着。

我沒說什麼，同意了。

回到盧家大院后，我和胖子誰都沒有說話，各自想着心事，小黑窩在我懷裏，眯着眼睛，睡得正香。

嫁衣呢？

可能是驟然吞了太多陰魂，消化不良的原因，嫁衣沒法控制自己，我的肩膀很沉。

兩個小時后，外面傳來了一陣警鈴聲，然後是凄厲的狗叫聲，整個村子都活了過來。

「哥，咱們哥倆怎麼背啊！」胖子站在窗前，抱怨了一句。

「不是背！」

我苦笑一聲，有太奶奶那麼一尊大佛在，想不背都不行。

我現在也算看透了，太奶奶的棋子遍佈各地，想逃是逃不了的，唯有主動配合，主動參與進去，方能解脫。

也不能說是解脫，什麼時候太奶奶的局完成了，我什麼時候和嫁衣有個了斷。

村裏折騰了一宿，我和胖子完全被人遺忘了，等我和胖子出來，警察已經走了。

「哥，沒咱們的事了？」胖子還有些不信。

「不知道！」

我搖搖頭，拿出手機給狄鋼打了一個。

「盧德勝他沒死？」

兩分鐘后，我詫異的問道。

「沒死，稍後再說，我先去忙！」狄鋼匆匆掛斷了電話。

「哥，咋回事？」胖子湊過來問道。

「盧德勝自首了！」我喃喃道。

昨天晚上，盧德勝傷成什麼樣，我是看在眼裏的，我們離開時，他看起來已經沒氣了。

現在到后，盧德勝主動自首，說殺了自己老婆一家，還把老婆的情人王學文一家也殺了。

案情重大，狄鋼親自出馬，負責這個案子。

據狄鋼說，無論是口供，還是物證，都可以確定，盧德勝就是兇手。

我能聽出來。狄鋼有些話沒說，他是想問我，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沒問。

「走吧，事情都了了，先休息兩天再說！」老吳頭突然鑽出來，對我和胖子來了這麼一句。

我和胖子什麼也沒說，連聲招呼都沒打，上車便跑。

老吳頭明顯話裏有話，什麼叫先休息兩天，是不是說，後面還會有事情找上門來？

回到店裏，還真消停了兩天，什麼事也沒有。

這兩天裏，我給狄鋼打過電話，詢問盧德勝的事，狄鋼說案子基本定下來了，事實清楚，證據確鑿，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節外生枝，所以我沒說前兩天的經歷。

從黃村回來的第三天，胖子又來了。

「哥！」

一進店，胖子便耷拉着臉。

「說吧，又有什麼活？」

一看他那慫樣子，我就知道沒好事，老吳頭的說法，多半應驗了。

「哥，這次是蘑菇屯的事！」胖子說道。

「蘑菇屯？」我嘀咕一遍，蘑菇屯這地方我聽說，距離市區不算遠，也就五十多里地。

蘑菇屯原本叫紅星二隊，村子不大。三十多戶人家，之所以叫蘑菇屯，是因為這三十多戶人家靠着養蘑菇發了。

從那以後，都管紅星二隊叫蘑菇屯。

「蘑菇屯前兩天有一戶人家的閨女上弔死了，入土的時候，棺材抬不出去，家裏人怕了，就想找個大神去看看！」胖子說道。

「棺材？不火葬嗎？」我問道。

「火葬也得把人抬到火贊場啊！」胖子說道。

「你是說。停靈之後，人抬不出家門了，是嗎？」我懂了。

「沒錯！」胖子點點頭。

「給多少錢？」我問道。

「五萬！」胖子伸手比了比，說道：「說是找過兩個大神了，都看不了，一開始只給一萬，現在漲到了五萬！」

我呵呵一笑，和盧德勝的事情幾乎是一個套路。十有八九是太奶奶的安排的。

最近一段時間，太奶奶可以說是瘋狂的為我們安排活，我很清楚，拒絕是拒絕不了的。

「行，先去看看！」

我拍了拍手，起身走到小黑身邊，問道：「小黑，你去不去？」

「喵！」

小黑抬起頭。懶洋洋的看着我，想了片刻，跳入我的懷裏，態度很明顯，要和我去。

其實我多少能看出一些苗頭來，這幾次的活，小黑去不去都行，我沒什麼危險。那麼小黑為什麼要和我一起去呢？

這貨在暗中破壞太奶奶的佈局，太奶奶讓我接活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讓嫁衣吞食怨氣足夠重的陰魂。

這幾次小黑幹了什麼？每次有它，它都或有意或無意的幹掉幾個陰魂，讓嫁衣少吃一點。

其實我很想對小黑說，別在幹這種事了，你沒幹一次，我就得多折騰一次。還不如讓嫁衣一次性吃個夠，讓她早日恢復。

她恢復了，我也就解脫了。

和陳曦說了一聲，我簡單準備了一下，便帶着小黑和胖子出發，目標蘑菇屯。

蘑菇屯還別的村子不同，村裏一共三十多戶，房子有九成以上都是二層的小洋樓。

出事的那一戶人家姓姜。弔死的是他們的小女兒姜愛華，據說是為情而死，說是父母不同意她的婚事，一時想不開就上吊了，發現時人已經死了。

老規矩，人死後要停靈三天，三天之後出殯，把人拉倒火葬場。火化后取出骨灰下葬。

大前天，也就是我們從黃村回來的那一天，是姜愛華下葬的日子，結果出事了。

在家停靈，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佈置一下靈堂，也不用準備棺材，搭建一個靈床停屍便可以。

下葬那一天。陰陽先生早就看好了時辰，時辰一到，便往外抬屍體，結果沒抬動。

姜愛華體重不過百，前後上了八個壯勞力，愣是沒抬動，搞到最後人都跑了，陰陽先生倒是想了一些辦法，屁用沒有。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用上兩個小時，蘑菇屯姜家的閨女怨氣重，棺材抬不動的消息便傳的沸沸揚揚的，附近十里八村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姜家前後找了兩個據說很靈的大神，都搞不定。

「胖子。真搞不定，還是假搞不定？」

聽胖子說到這，我又想起了董大師。

「也不是搞不定，據說那兩位繞着屍體轉了幾圈，便搖了搖頭，也沒說理由，便讓姜家另請高明！」胖子說道。

「得，這絕對是個坑！」我判斷道。

即便知道這是一個坑。我也得往裏跳，誰讓這是太奶奶給我們挖的坑呢！

十點出發，沒用上半個小時，蘑菇屯到了。

按理說，紅事和白事，是最熱鬧的，可姜家，門口羅雀。冷冷清清的，我和胖子進入姜家的時候，我能感覺到，有人躲在遠處指指點點。

迎接我和胖子的是一對中年夫婦，也就是姜愛華的父親姜峰和母親羅紅。

可能是因為女兒死了傷心過度，這對夫婦顯得非常蒼老，五十歲看着像是六七十歲。

「我們家的情況，我就不多說了。你們應該知道，我現在就一個要求，趕緊把愛華下葬，我們出事不怕，她弟弟不能出事！」

站在門口，姜峰提出了要求。

羅紅跟着點頭，道：「錢不是問題，只要愛華能下葬，哪怕再花五萬都行！」

我瞟了胖子一眼，他可沒說姜愛華還有個弟弟，看這老兩口的意思，無論使什麼手段，只要能把姜愛華下葬，哪怕是使用鎖魂釘之類的讓人不能超生的手段都可以。

可能看出了我和胖子眼中的異樣，姜峰面色複雜的向著靈堂望了一眼，說道：「你們可能覺得我和她媽心狠，可愛華畢竟已經死了，我們活着的人還得活着，死人不能耽誤活人！」

我沉默半響，沒說什麼，按理說，姜峰說的一點錯都沒有，人已經死了，不能讓死人耽誤活人。

可這話太無情了。與其說是死人不能耽誤活人，還不如說是不能耽誤他們的兒子。

更何況，姜愛華的死，本身就和這對夫妻脫不了關係，如果胖子提供的信息是真的話，那麼姜愛華本身就是被這對夫妻逼死的。

「知道了，我先看看屍體！」

我冷冷的回了一句，便走向靈堂。

靈堂佈置的很簡單。甚至有些簡陋，一張靈床，一張黑白照片，在加上一些香燭和供品。

屍體身上蓋着一塊白布，我走過去，掀開白布，進入眼帘的便是一雙充滿了血絲的猩紅眼睛。

驟然對上這麼一雙眼睛，我心裏一驚，在這雙眼睛裏，除了恨意，還有濃濃的不甘，她似乎並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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