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進山
和每日一樣，兩個紙人一前一後，邁著標準的步伐，每十步一敲鑼，開始巡視潘家村。
當兩個紙人從我門前走過時，我悄然開門，跟了上去。
我墜在紙人身後，始終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手上拿着三屍香，保持煙氣環繞在周圍。
跟了一道，紙人始終沒發覺，直到來到張亮的家門前。
我在這裏頓住，側頭向里望。
門旁邊的窗后，有兩雙眼睛也在同時向我望來，是張亮和他媳婦蘇穎。
我能感覺到，那兩雙眼睛傳達出來的感情，驚恐，好奇。甚至帶着一絲興奮，也就是說，他們能看到我。
說實話，對於這些村民的狀態，我一直很好奇，說他們是人。我不信，說他們是鬼，又不像。
如今對上那兩雙眼睛，我有了一個猜測，他們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靠着一股執念存活的屍體。
我想了想，估算了一下時間，走入張家，來到那扇窗前，對上了兩雙驚恐的眼睛。
「你想要幹什麼？」張亮咬着牙，壓着嗓子，一字一頓的問道。
蘇穎靠在他身邊，不住的作揖哀求，對於紙人，他倆是發自骨子的畏懼。
「告訴我真相！」我沉聲說道。
張亮頓時沉默。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對他倆比了比，說道：「時間不多，你們不說，我不介意把那兩個巡夜的叫過來！」
「當家的！」
蘇穎死死抱着張亮的胳膊，眼裏透出一股絕望。
張亮低頭看了看媳婦，又抬頭看了看我，緊繃着的那根神經終於斷了，頹然道：「潘家村落地這步田地，純屬自作自受！」
潘鐵膽是潘家村的建立者，當年他來到這裏，根本就不是從良，更不是為了要避難，而是為了盜墓。
潘鐵膽不知道從哪裏知道，雀兒山裏有大墓，便帶着手下來到雀兒山，並在這裏定居，開始盜墓。
開始的時候，確實挖出了一些好東西，但是東西太少，和預估的大墓完全不同。
為此，潘鐵膽特意找高人過來查探，高人告訴他，挖出來的是守陵人的墓穴。
在古代，能夠配有守陵人的，基本上都是王侯，這大大鼓舞了潘鐵膽，讓他安心在此處定居下來。
沒想到的是，時代變化太快，軍閥，日本人，偽滿洲國，蘇聯人，各種勢力接連登場，到了後來，解放建國了，定居在雀兒山潘家村的人越來越多，潘鐵膽根本沒有機會盜墓。
再後來，潘鐵膽和他帶來的那些土匪死了。把秘密留給了後代。
一晃幾十年過去，潘家村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差，他們又將目光對準了山裏的大墓。
解放以前沒人管，可現在不同，法律在那放着呢，盜墓犯法，怎麼辦？
辦法很簡單，全村一起盜墓，得來的東西平分，這樣就不會走漏消息，潘家村的每一家每一戶都是既得利益者。
這麼一搞，確實有效果，也挖出來不少好東西，確實改善了村民的生活，有兩年，每年的分紅都有好幾萬。
利益動人心，這還沒挖到真正的大墓，就已經分到如此多的錢了，要是挖到了，那還得了？
於是潘家村的村民都瘋狂了，這也是當初潘家村一次性失蹤如此多人口的原因之一。
正常情況下，大部分青壯年都應該在外打工，可潘家村，在外打工的很少。都窩在村裏挖土盜墓。
潘家村盜墓，挖到後面，已經成組織，而且挖出了心得，二十人一組，一共分出三組。三班倒，就和上班一樣。
婦女和老人保證後勤，每月按月開工資。
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幹活的那個班組是第三組，干到八點時，他們挖到了尋找了幾十年的大墓。還派人回來報喜。
結果報喜的人剛到村裏，一場大霧便從山裏漫出來，等到霧氣散去，一切都變了。
幹活的那個班組，包括後面跟着報喜的人進山的村長和一些村幹部，沒有回來。
熬到天亮。村民進山找人，找到的是一具具屍體。
村民開始慌了，有人提出報警，有人提出用炸藥把坑洞炸塌，還有人提出搬離潘家村。
每一種都沒實現，村民們發現。他們出不去了。
每次出村，都被困在那棵歪脖樹下，不停的鬼打牆，但是回來卻沒有任何問題。
到了晚上，村裏出現了巡夜的紙人。
那會村民的神經綳的很緊，面對出現的紙人。有人瘋狂了，他們用各種法子攻擊紙人。
很成功，紙人被打倒了，但是他們也死了。
後來，村民發現，只要不出現在紙人面前。就會沒事。
也有村民不信邪的，進山去尋找破解的方法，無一例外，全都死了。
這麼一通折騰下來，還活着的村民不到一百個。
災難並沒有結束，只是一個開始。
從那以後。幾乎每個季度，紙人都會帶走一個活着的村民進山，進山就意味着死亡。
如果沒有人口補充，村民早就死光了，後來，村裏出現了第一個外來者。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二十年下來，村裏一共進來三十多名外來者，但最近五年，只有我一個。
沒有外來者能夠存活下來，每一個外來者都是祭品。
如果不出意外，我也將是祭品。
「巡夜的快來了，小顧，哥求你了，放過我吧！」
說完這一切，張亮的臉扭曲著，恨不得給我跪下。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來到大門口，等待巡夜紙人。
張亮的話徹底讓我震驚，潘家村的由來竟然是這樣，山裏有大墓，還有守陵人的墓。
只是村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有些想不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一定和那個所謂的大墓有關。
雀兒山就是潘家村附近的這一片山。
潘家村的地形和特殊，夾在兩山之間，堵頭的部位，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所謂的大墓就在那片林子裏。
按理說。這種地形，根本不應該有大墓。
從風水上講，這是傳統的葬陰地，死人埋在這種地形，只會鬱積陰氣，最後會變成什麼。無法預料。
「鐺！」
一道清亮的銅鑼聲讓我回過了神，三十米外，那兩個巡夜紙人走了過來。
我下意識遮掩了一下身形，盯着那盞白燈籠。
和剛才一樣，紙人根本沒看到我，從我面前走過。
我回頭看了一眼窗前的那兩個人，沉默的跟了上去。
一路向著山裏走，當進入村尾的那片山林，兩個紙人明顯鬆弛下來，銅鑼隨意提在一旁，腳步也輕快很多。
走了大約一百米后，我看到了第一個坑洞，坑洞不大，類似於豎井，僅容一人上下。
而這兩個紙人，進入了這個坑洞。
我站在上面，盯着漆黑的洞口發獃，我是下還是不下？
幸好。沒讓我等太久，紙人有提着燈籠上來了。
從這個坑洞出來，紙人繼續往山裏走，隔了一會，他們又消失在我眼前，又進入了一個坑洞。
我明白這些坑洞是什麼。每一個坑洞都是盜洞，這些坑洞代表着潘家村的歷史。
隨着不斷深入，紙人的速度漸漸加快，直到來到一個山洞前，兩人在山洞前商量了片刻，嘀咕了幾句，才一前一後的進入。
我遲疑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來到山洞前，我再次頓住，想了片刻，原路回返，打算天亮再來。
「都走到這了，怎麼又回了？」
剛轉過身，一道尖細的聲音突然從身後的山洞中傳來。
「誰？」
我悚然一驚，握緊了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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