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從頭再來

葬禮很簡單，舞衣下葬后，青青帶着舞衣留給她的錢物離開了百劍山莊。那裏不歡迎她們，秦蒼海的三個弟子要重震百劍山莊要花上一番心思。她跟着四位叔叔回故居，經過幾日的休息，他們的身體恢復了不少。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她並不覺得悶，倒是跟在身邊的人讓她心煩不已。百劍山莊發生這樣的大事，世琮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奪秦家馬場，還出手相助，當然他的幫助也讓百劍山莊付出不少，才短短几天半個山莊的產業都是他的。他聽說青青要離開，就把手上的事分給下人，自己跟她走。四位叔叔笑得合不攏嘴，讓她心裏直發丟，她前思後想不得要領，也好任他們在一邊融洽相處。煜安也跟着她，他帶着一隊人馬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面，令她心煩不已。青山自然跟着她，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任何交集。他本來就是話少的人，青青不跟他說話，他也不知要怎麼開口。

他感覺到她的冷淡，知道她為舞衣的事生氣，一直想要找機會解釋，好不容易兩個人單獨相處，他又不知怎麼開口。青青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要拿他怎麼辦，趕他走似乎顯得她太不近情理，留下他，他會成為她心裏的刺。

「你說報完仇成親，可還算數？」青山小心地問，神情略有些不安。

青青不知要說他單純還是幼稚，「你覺得我還會跟你在一起嗎？」

「你說過相信我。」他微皺着眉說，語氣中帶着一絲委屈。

「是的，我是說過。」她略帶疲憊地看着他，「我並不是否定你的心意，不管你是不是真心，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是事實。」

「我是為了你。」他急切地說。

「或許……好吧，就算真的是如此，換了你是我，你會願意我委身他人換你的平安。這件事情原來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你沒有商量就決定了，還一直瞞着我不跟我說，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她皺起眉，嘆了一口氣，「青山，你知道為什麼要兩個人在一起。一個人太累了，有些事兩個人一起分擔會輕鬆。最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分享快樂會讓快樂加倍，分擔悲傷會讓悲傷減半，如果一個人把所有的事都攬到身上，另一個人存在還有什麼意思。我想要的是一個跟我分享的人，不是一個不顧我的想法把事情安排好的人。我知道你很好，理智上，你會是共渡一生的好人選，但是感情上我不會選你。」

青山沉下臉，她太冷靜了，冷靜到絕情，這些話不是她一時氣極才說的，她早就打算好了。

「你不要我了？」

青青咬着唇，氣惱地轉過臉，「不要擺出青山的表情，你是絕殺。」

「不是的，我早就想起來了，我們之間的事我都記得。」青山拉住她的衣袖，不安地看着她。

「什麼時候記起來的？」青青盯着他問。

他半低着頭，「離開倚紅樓前。」

青青輕嘆一聲，抽出自己的袖子，「青山，你讓我如何信你。」

他慌了神，攔住青青的去路，青青向左他也向左，青青向右他也向右。青青氣得跺腳，論武功她不如他，也不知要怎麼跟他說。

「如果你要跟着我，就一直跟着吧，我就當收了一個護衛。」

「嗯。」他笑着點頭。

青青無力地看着他，她是不是心太軟了。

一行人又走了幾日，他們在路上遇到了芳姨，青青開心地看着她，總算出現另一名異性了。芳姨朝南缺看了一眼，問青青這幾日發生的事，青青看到南缺悻悻笑着，嘴角藏着笑，他們之間也許有故事。青青的故居是一片被燒毀的廢墟，當地人說此處鬧鬼不敢接近，青青拜祭了亡靈，心生愀然。

「四位叔叔，姑姑，我有些事想要跟你們說。」

青青輕聲開口，帶着他們到了一個僻靜處。他們不解地看着她，臉上帶着笑，連芳姨都微笑着。她深吸一口氣，「叔叔，你們可還記得小時候我撞傷頭失去記憶的事。」

「陳年舊事，丑丫提這個幹什麼。」北夏笑着說。

「是陳年舊事了。那時我醒過來，還以為遇到了綁匪。我沒有失去記憶，小時候發生的事我都記得，但是與你們無關。我不是孫青青，只是佔了她身體的異世孤魂。」

他們愣在那裏，北夏輕笑出聲，「丑丫，不要說笑，世上怎麼會有這等事。」

「北叔叔，你心思細密，一定早就發覺我和丑丫不同。」孫青青看着他淡淡說，「丑丫擅長的，我都不會。我會的，丑丫聞所未聞。我不是丑丫。雖然我也叫孫青青。」

「如果你不是，你在這裏，那麼她呢？」芳姨驚愕地問。

「她成了鬼，去了鬼改去的地方，現在轉身為人了也不一定。我前些日子受作重傷，曾在彌留之際見到她，她要我一定要報仇。現在仇報了，也是時候跟你們說明真相。舞衣留下的財產是給孫家的，我不能要，你們留着過日子吧。」

她福了福身，轉身離開。他們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世琮看到她一個人過來，不由覺得奇怪。

「走吧。」她淡笑着說。

「他們呢？」

「他們有自己的地方要去。」

「那你呢？」

「我？」青青轉頭盯着世琮，一臉算計地看着他，「聽說你的房子很大，家裏又有錢，能不能借我住幾天。再借筆錢給我，我想試着做生意。」

「青青開了口，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青青想過要做什麼生意嗎？」

「沒想過，到了江南再說。」

「等你在我府里住下了，也許什麼生意都不想做。」世琮調笑着說。

青青看了他一眼，笑着搖搖頭。眼前一暗，她看到煜安站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跟我回去？」煜安鄭重地看着她，冷冷瞪了她旁邊的世琮一眼。

世琮假裝沒有發覺，轉頭看着別處的景色。青青不耐煩地皺起眉，「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回去，我娶你。」

「多謝厚愛，我對有女人的男人沒興趣。」

世琮看了她一眼，心裏暗暗盤算如何將府里的女人全部送走。煜安目光一黯，「你是唯一的。」

青青翻了翻白眼，「不要跟我說這種話，聽着煩。王爺請讓路，我現在沒這個心情糾纏這種煩人的事。」

「因為煜平？」他黯然地問。

「他是無可替代的。」青青淡淡地說，從他身邊走過。

他沒有追上去，每一次接近換來的都是受傷，他累了。自她失蹤后，他便覺得累了，既然盼得她活着，他不敢再像以前逼着她。如果她真的要離開去做生意，就讓她離開吧，只要不跟身邊的男人太接近，不管她在外面怎麼鬧，總有一天會蘇江，因為煜平在那裏。

江南成家在臨芝地界，是江南的名門旺族。青青到臨芝時正是六月，本來想去看看此江南是不是和她認識的江南一樣，但是天氣太熱，她受不了酷暑，只想快點找個地方避避太陽。做生意的事，她時刻放在心上，剛到了臨芝就四下尋找有什麼商機。住進成家的第二天，青青興沖沖地從外面跑進來，太陽曬得她的臉紅彤彤的，一層雀斑顯現出來，顯得可愛。她一看到世琮就伸出手，大方地看着他。

「借錢！」

「你決定做什麼生意了？」他笑着問。

青青重重地點頭，「染布，再開一家成衣店。」

她上街溜了一圈，聽說城裏有間染布坊要垮了，她打聽了價格又問了當地的行情，覺得值得做。世琮微皺了一下眉，點了點頭，「你要借多少？」

「你覺得買下一間染布坊和一間成衣店要多少錢？」

「這樣吧，我幫你去談，銀子也替你付了。三年內，記得還銀子，不然……你就當我成家的奴婢吧。」

「一定還。」青青自信滿滿地說。

世琮揚唇輕笑，那間染布坊本來是他要買的，如果她想開着玩，就由她去，連店鋪銀子值多少都搞不清的人怎麼堅持得下去。一年之內，她大概就會厭倦了，他暗想，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他重新打聽了她的事，得知她和煜平之間的一切，如果她現在放不下，他會慢慢等，反正現在他也不想成親。一年的時間應該夠了，即使再深的愛戀，經過一年的時間都會慢慢變淡，他府上的女人離開時哪個不是哭哭啼啼，一年之後大概連府里的路都不認得了。把青青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讓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當他疲憊空虛的時候看到她的笑容，心裏就會滿足。如果，當然只是如果，她真的忘記了過去，成為他的女人，並且能留住他的心，那麼，他會娶她的。

盛夏的蟬鳴在日光下叫囂下，熱烈的陽光不能化去心底的寒冰，它帶動血脈狂奔令人一時昏眩，以為混亂中看到的光芒像征著光明。其實，那只是一片幻影。她沉浸在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中，沒有發現世琮眼中的信息。知了仍在鳴唱，她憧憬的未來是否會成為一片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