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四十七章 關二爺的臉

一千零四十七章 關二爺的臉

偃雨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但吳林現在的心情也不怎麼好。

當偃雨用他那雙帶着一點點怨憤的眼睛看向我,打算繼續嘴炮的時候,我默默地抬起手,示意他留意一下吳林的表情。

偃雨斜着眼睛看向吳林,就看到了那張冷如冰山的臉,在這冰山一樣的寒冷中,還透著一股鋼刀般的凌冽殺氣。

後來偃雨沉思了一會兒,他可能是覺得,要是因為開嘴炮而丟了性命,好像是一件非常不划算的事兒,於是便沒再啰嗦,乖乖幫我們找到了暗門所在的位置。

那道暗門就位於荒廟的西北角落,其結構也非常簡單,就是在地面上鑲了一塊半尺厚的石板,石板下面設置了開啟暗道的機關。

只不過那道機關不是由齒輪或者槓桿之類的東西構成,而是由兩塊厚達五米以上的膠層粘合而成,膠的地質被偃家人刻意調製過,當我用鈴鎚子敲擊石板的時候,鈴膽盪起的迴音竟沒有任何異常,彷彿在那塊石板下面,就是實心的土層。

偃雨從人偶背上跳下來,又趴低身子,朝着石板下的膠層吹了口氣,就見兩道腳層像收縮的捲簾一樣快速朝兩側收縮,頃刻間眼前就出現了一條黑漆漆的地道。

地道的垂直部分足有六七米深,需要先垂直下落這麼長的距離,落地以後,再沿着大坡度傾斜的隧道朝地底深入。

我大體看了一下地道里的情況,返回身來問偃雨:「怎麼下去?」

確切地說,我是想問他怎麼下去,兩層樓的高度對我和吳林來說都不算什麼。

沒想到偃雨又顯擺開了:「我有人偶護著,想下去很容易,倒是你們倆,你看看,這地方也沒有個能掛住鋼索的地方,你們想下去恐怕……」

既然他自己也能下去,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和吳林懶得聽他繼續啰嗦,早已前後腳跳進了地道。

我先行一步,雙腳剛一落地,便立即朝前方走了兩步,沒過兩三秒鐘,身後也傳來了吳林的落地聲。

吳林打開手電筒,朝着下斜的隧道中打了打光。

拱形的道壁都用四棱磚砌了起來,地面上則鋪着刻有浮雕的大石板。

由於年代過於久遠,牆上的磚已經被蝕得圓潤光澤,地面上的浮雕也早已只剩下一點點輪廓。

我猜測原本刻在地上的東西應該是一條條盤曲在一起的龍或者蛇,因為大部分細節已經無從辨認,現在他們看上去就像是緊貼在地上的一條條樹根。

「等他嗎?」吳林問我。

我搖頭:「別管他了,能跟上跟上,跟不上拉倒。」

吳林很爽快地點頭。

偃雨遲遲沒有下來,我和吳林則端着手電筒,慢慢朝着前方摸進。

我打手電筒不是為了自己,完全是給吳林點亮,老偃家的機關術中有很多我看不穿的玄機,吳林的視力比我敏銳,相信有些東西,我發現不了,他未必也發現不了。

我們倆沿着隧道走出了將近四百米,偃雨才接着他的人偶跳進隧道,看樣子,要想讓人偶平穩落地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要不然偃雨也不能花這麼多時間。

他一陣風似地跑到我們面前,揚言前路艱險,讓我們跟緊點。

路上,我發現隨着漸漸深入,牆壁上的腐蝕痕迹就變得越發明顯,很多四棱磚的周圍甚至被融成了疑似鍾乳的石瀑,我懷疑這地方可能灌注過酸液,要不然石磚的腐蝕程度不會這麼高。

偶爾看到有兩塊磚頭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很寬的口子,在燈光照耀下,裂縫中反射出了什麼生澀的反光,像是裏面填了膠。

有時候偃雨會停下身來,讓人偶張開手臂,用鋼鐵打造的手指去觸一觸牆壁,原因不明。

約莫走了兩公里左右,偃雨突然停了下來,他探著腦袋,仔細看了看左側的一端牆壁,隨後便吹奏起了竹葉笛。

他座下的人偶就像是觸電了一樣,身子突然一顫,接着便快速抬起左手,將五根手指狠狠戳在了一塊老磚上。

那塊磚被戳中以後,看似沒有任何異常,但我卻看到人偶的手指附近有少量灰塵飄蕩,那是從磚面上揚起的灰。

像這種早已被腐蝕光滑的古磚,你就是再怎麼用力戳,也不會揚塵,就算硬生生將其戳碎,飛揚起來也是碎磚渣,不可能是這麼細緻的粉塵。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塊磚,應該是用某種不吸水的乾粉壓合起來的,這種石粉上應該是自帶油光的。

這麼三敲兩敲之下,牆體內的機關被觸動,在一陣細碎的噪音中,牆面慢慢震動,大片磚頭被震落,形成了一個兩米高的門洞。

每一塊落地的石磚上,都連着一條膠絲,看起來特別噁心。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些膠絲看上去就像是口香糖被嚼熱以後拉出來的絲一樣。

我發現老偃家的人特別喜歡用這種膠來做機關核心,這絕對是審美有問題。

偃雨笑呵呵地來到我身邊,說了句:「你沒發現牆上的機關吧。」,然後就吹着歡快的曲子,朝牆上的門洞走去。

我說:「你剛才敲的那塊磚,是用浸過妖脂的硃砂壓制起來的吧?」

偃雨吹奏的曲子突然間中斷了一下,但他終究沒有回應我,之後又快速吹起曲子,操控著人偶朝更深處行進。

剛才曲子中斷那一下,我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對了。

門洞的另一邊,是一條用木頭混合石料搭建起來的狹長棧道,棧道左側是石壁,右側則是一條水勢平緩的底下河脈。

我也是這才發現,在我們剛才走的那條隧道下方,開了一條不知道通向哪裏的幽長水渠,地下河因水渠的存在而變道,原本應該走水的後半截河道,如今已經徹底乾枯。而先前那條隧道本身也是懸空的,一條條從頭頂上懸下來的石條像一條條彎曲的肋骨,將它固定在半空中,隧道的牆、天頂、和地面,全都是基於這一排石肋才能保持穩定,要不然,它們早就已經落入水渠了。

這條四面封閉的懸空隧道究竟通往哪裏,水渠又要將河道里的水引到哪裏去,都是我無法解開的謎團。

我本來還想從偃雨嘴裏套話來着,可正想開口,卻發現偃雨此時眉頭緊皺,臉色變得極為凝重。

一看他那表情,我立即暗叫一聲不好,這小子不會是迷路了吧!

「偃家老哥,接下來怎麼走?」我忍不住開口發問。

這次是偃雨有點不耐煩了:「別多問,跟着我走就行了。」

我瞥了吳林一眼,吳林的眼神中也帶着微微的擔憂,他似乎和我一樣,都怕偃雨帶錯了路。

好在沒過多久,偃雨的表情又變得輕鬆起來。

而此時我也能接着鬼眼看到,在前方三百米的河道中,立着一座四四方方的石台,枱子中心恰恰就立着一座關公像。

不用聞我也知道,這座雕像必然是明朝以後才立起來的,因為關二爺手中的兵器不是戈也不是戟,而是一把一人半高的青龍偃月刀,這顯然是受到了《三國演義》的影響。

要知道關二爺萬軍之中取顏良首級的時候,用得可是長矛或者長戟,外加一把割頭用的鐵劍,那時候還沒有打造偃月刀的工藝。

偃家後人為什麼要在入地百米的地方立這麼一座像,而且關公像正前方竟還立着香爐和打坐用的氈墊,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正巧偃雨的心情不錯,我就開口問他:「木人谷建立的時候,關二爺還沒出生啊,你們怎麼供起關二爺來了?」

就聽偃雨說:「據說我高祖爺爺當年跟着駱駝客走西北時,遇上了一夥厲害的馬匪,整個隊伍的人都死了,就他和一個老駱駝把頭活了下來。後來我高祖爺爺回了家,就立起了這麼一座像,說什麼,當時就是關二爺顯靈,他才和老把頭才撿回了一條命,還說供著二爺,以後二爺能保我們家族平安興旺。」

我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麼,還是偃雨自己補充道:「可從我爺爺那一輩開始,這座關帝像就沒人供了,也就是偶爾有人過來打理打理,你看看那個氈墊,就爛成什麼樣了。也不是家裏人沒時間,就是覺得二爺不靈驗了,他要是能保我們偃家平安興旺,我們老偃家也不能沒落成這個樣子。」

吳林應了一句:「有求於神才信神,並不得神庇佑。」

我忍不住笑道:「你這話說得,頗有點江湖神棍的風骨。」

吳林也不生氣:「這話我也是從一神棍嘴裏聽來的,雖說那個人宣揚的東西大多是錯的,但我覺得唯獨這句話稍微有點道理。」

說到這兒,吳林突然話鋒一轉:「河道里的那座關帝像,面相怎麼和你這麼像。」

我擺擺手:「別鬧,人家可是封了神的,比我帥多了。你真說我和他像,那也就是因為我的眼皮平時也耷拉着。」

說話間,我還朝着那頓雕像多看了兩眼,吳林也將光束打在了關帝像的臉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現在我也越發得關帝像的五官極其眼熟,那感覺,就跟每天早上起來照鏡子差不多,你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卻因為睡眼惺忪,看得很不真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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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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