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 金線
我問他:「你打算借多少?」
張大有扭扭捏捏地走到沙發旁坐下,半天不說話。
說起來,我手頭的錢也不算太多了,目前還不知道後半年的營養費該走哪出呢,以張大有這麼個花發,我可養不起他。
既然他不說話,我索性就將話頭引到了正題上:「亮貨吧。」
張大有小心翼翼地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個金屬匣子,小心將它放在了茶几上。
我拿起來掂了掂,匣子相當有分量,在晃動中,裏面還發出一陣很清脆的細響。
這東西的封閉性不是一般的好,我完全聞不到任何味道。
放下匣子的時候,我的動作稍微有點大,張大有立即提醒我:「輕點。」
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後打開封蓋,就看到匣子裏裝着三件古董,一個是西漢年間的黑銅盉(音同「和」,漢代酒器),另外兩個,則是唐朝年間的白玉瓷器,除了黑銅盉上的炁場有些混亂,另外兩件古董都散發着中正祥和的精純陽氣。
不用看仉亞男的價目表,我就知道這三樣東西都是不世出的極品,價值連城。
仉亞男對於值錢的東西有種天生的敏銳,我這邊剛打開匣子,她就尋着味道跑出來了。
一看到匣子裏的東西,仉亞男也忍不住驚嘆:「這些東西,可不是一般的古董啊,隨便拿一件出來,都能成為小宗門的鎮門之寶。」
聽仉亞男這麼一說,張大有的眼頓時亮了起來:「這三樣東西,能值多少錢?」
仉亞男的回應印證了我之前的想法:「價值連城啊,我一時半會可估不出來。」
張大有變得更興奮了,又轉過臉來問我:「什麼時候能出手?」
我沖他笑了笑:「你先別着急問這些。我們這家店收東西,自然也有收東西的規矩,說說吧,這些東西是打哪來的,有什麼典故?」
張大有想了想說:「那兩個白玉皿,一個是當年大相師李淳風用來沾水卜命的,另一個清泉派的鎮派之寶。至於那個黑銅盉嘛,據說是漢朝一個無名隱修用過的法器。」
我再問他:「這些東西是怎麼進入張家的?」
張大有如實回答:「都是在明朝流入張家的,據說是其他門派饋贈。哦,黑銅盉不是,這東西是大爺爺的故友寄放在張家的,那個人說,如果十年後他還活着就回來取,如果他死了,黑銅盉就歸張家所有。現在十五年過去了,他卻一直沒出現,估計不在人世了。」
我說:「說清楚一點,你大爺爺的故友是誰,這東西是怎麼落在他手上的?」
張大有說:「那個人叫吳林,是個長年在海外活動的傭兵,黑銅盉是他們家祖傳的。」
我習慣性地撓了撓太陽穴:「確定是祖傳的嗎?」
張大有點頭:「確定,大爺爺親口說的。」
這邊張大有剛說完,仉亞男就問我:「要把這三樣東西入庫嗎?」
「入庫吧。聯繫一下各大宗門的人,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收。」說到這,我又猶豫了一下:「黑銅盉先不賣了。」
仉亞男:「我只管賬,聯繫買家的事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我無奈地沖她笑:「可是我要練功啊,真的沒那麼多時間。再說行當里的人我也不熟,讓我去聯繫,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出手呢。」
聽我這麼一說,張大有立即看向了仉亞男,眼神中帶着滿滿的期待。
仉亞男沒有留意到張大有的目光,只是朝我翻了翻白眼:「真麻煩,下不為例啊。」
我笑着附和:「下不為例。」
仉亞男抱着匣子去了貨倉,張大有目送她走遠,又朝我這邊湊了湊:「為什麼不賣黑銅盉啊?」
我問他:「你說的那個傭兵,確定不在人世了嗎?」
張大有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應該是吧,畢竟他自己說過,如果還活着,十年後就會去張家取黑銅盉來着。」
「應該是吧?」我皺了皺眉頭:「那就是說你也不確定咯?既然不確定,那就不能出手。回頭我找人查一查這個吳林的下落,如果他真的死了,咱們再想辦法將黑銅盉賣出去。對了,還有件事我必須囑咐你一下。」
張大有:「什麼事?」
我說:「如果你手裏這些東西是通過非法途徑得來的,到時候買家回來追究,也是追究到你頭上,和我無關,和舊貨店無關。」
張大有讓我放心,說除了黑銅盉,另外兩個白玉皿確實是祖上傳下來的,絕對合法。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張大有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一個字都沒吐出來,和我一樣陷入了沉默。
我和他,各有各的心事。
從再次見到張大有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想,該怎樣將他留在渤海灣,可想來想去,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而張大有坐在我對面,神情和動作都漸漸變得扭捏起來,就好像剛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我發現了一樣。
我知道,他是想問我借錢,可一時半會也沒想好該怎麼張嘴。
就在我和張大有摸默然對坐,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的時候,李淮山抱着兩箱啤酒不早不晚地進了門。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張大有,頓時皺起了眉頭:「張大有?你怎麼來了?」
看得出來,李淮山對張大有沒什麼好感。
我看他一臉反感的樣子,就瞪了他一眼,李淮山朝我這邊看一眼,立即明白了我這道眼神中的蘊意,瞬間堆起笑容。
張大有轉頭去看他的時候,沒看到他剛才表現出的反感,只看到了他剛剛裝出來的一臉熱情。
估計平時很少有人對張大有笑臉相迎,和剛被我接進門的時候一樣,張大有一看到李淮山臉上的笑,立即變得局促起來。
李淮山將啤酒放在沙發旁邊,笑着問張大有:「什麼時候來的?」
我也是服了李淮山了,剛剛還是一副見了仇人似的樣子,可現在呢,不管是口氣、表情,還是舉手投足,都表現出了無比的熱忱,跟真的似的。
這傢伙不當演員絕對是浪費資源。
張大有悶了好半天,才挺了挺胸膛,用刻意擴寬的聲線說:「剛到。」
李淮山點點頭,又扭過臉來對我說:「我從超市裏買了不少羊肉,咱們今天晚上吃自助燒烤吧。嘿嘿,你前兩天不久饞這一口了么?」
放屁,我什麼時候說我想吃羊肉了!
不過回頭一想我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一臉殷勤地跑來請我吃燒烤,說白了還不就是為了接近仉亞男。
不過當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意思揭穿他,白了他一眼,隨後又問張大有:「你現在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嗎?」
說話的時候,我連着給李淮山使了三次眼色,李淮山不傻,他很快就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了,於是坐在張大有身邊,順着我的話繼續往下問:「你身邊還有什麼親人朋友嗎?」
被我們這麼一問,張大有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寂落:「我……一個人生活。」
李淮山:「你住在哪,租的房子嗎?」
張大有:「我一直住在山裏,守着張家的兩棟老宅。」
李淮山:「住在山裏啊,那地方有電嗎,你不會每天晚上都靠蠟燭照明吧?」
張大有:「山裏沒有通電,我平時都是用油燈的。」
「仉若非,你家小黑又上床了,趕緊過來管管啊!」
我正專註地聽李淮山和張大有說話,門廊那邊就傳來了仉亞男的呼喊聲。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絕對不能讓張大有看到大小黑,當即起身朝着卧室那邊走。
也就在我起身的時候,李淮山沖我眨了眨眼,似乎在告訴我,他能搞定張大有,讓我放心。
我回到卧室,就看到仉亞男正拿着一個雞毛撣子驅逐小黑,小黑就在床上和她打起了游擊,死活都不肯下來。
直到看見我進了屋,小黑才耷拉着腦袋,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了下來。
仉亞男拿雞毛撣子指指大小黑,很不爽地對我說:「你弄來的這兩個小東西太麻煩了,一不留神就要弄點么蛾子出來。」
我看了看躺在小床上的大黑,這貨又是一副要死不死的虛弱樣子,肯定昨天晚上又趁我們不注意跑到小麵館偷吃去了。
「怎麼辦,又要換床單?」仉亞男朝我的床鋪上揚了揚下巴,很無奈地問我。
我將卧室門關上,又回過身,看了看洇出大片墨漬的床單被罩,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換吧。」
仉亞男氣悶悶地將雞毛撣子扔在一邊,伸手去扯床單,也就在床單剛剛被掀起一腳的時候,我察覺到床頭那邊閃過一道晃眼的金色,只不過這道金色轉瞬即逝,當我定住視線,想要看着清楚的時候,它又消失了。
「等等!」我立即朝仉亞男嚷了一聲。
仉亞男一臉不解地看着我:「怎麼了?」
我說:「你先放下床單。」
雖說不知道我要幹什麼,但仉亞男還是很配合地將鬆了松床單,在床單慢慢下落的過程中,那道金色又快速出現了一下。
我快速湊到床頭前,俯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就看到原本用來放枕頭的地方落着一小縷很細的毛髮。
這些毛髮原本是純黑色的,但當我將它們捏起來,舉到燈光下觀望的時候,上面卻有金光閃爍。
仉亞男看着這幾縷金光,立即一聲:「是靈貓身上的毛!」
嗯,確實是靈貓身上的毛髮,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毛,應該都來自於靈貓腹部的那縷金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