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六章 總算過去了

二百六十六章 總算過去了

我問鄭老頭:「你說,既然蓋棟算到了村裏要出事,他為什麼沒把庫房裏的鬼物鎮住呢?」

鄭老頭搖了搖頭:「這……我就說不清了。不過聽蓋先生的意思,因為我家的笨侄子種下了因,這道過果是無論如何都要出現的,後來我反覆琢磨蓋先生的話,覺得他的意思可能是說,不管他出不出手,王老太都會出事。」

也就是說,蓋棟是想等王老太出事以後再出手,把所有問題一次解決了,畢其功於一役?

這時鄭老頭又說了句:「雖說蓋先生走了,可您不是來了嘛。」

說這話的時候,鄭老頭的語氣里竟充滿了敬意。

說真的,如果現在我腳邊有條地縫,我恨不能立馬鑽進去。

完了鄭老頭又問我:「聽您這意思,敢情您和那位蓋先生還是老相識啊?難不成是他請您來的?」

沒等我說話,李淮山就開口了:「也不算是他請我們來的,說起來,我們倆到這個村裏來,主要是為了找一個人。」

鄭老頭點了點頭:「哦哦,對,我聽朱剛說了,你們是老胡家的住客。」

我和李淮山幾乎是同時開口問:「朱剛是誰?」

鄭老頭一邊幫我添滿了水,一邊說:「就是那個要債的,我聽他說了,他就是藉著去老胡家要債的檔,才有幸認識先生的,對了,您怎麼稱呼啊?」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上次去老胡家要債的胖子叫朱剛。

我接過鄭老頭遞過來的茶杯,說一聲「謝謝」,又說:「我姓仉,左邊一個單立人,右邊一個幾個的幾。」

鄭老頭用右手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了小片刻,隨即就尷尬地笑了:「哦,還有這麼個字啊,我還真是頭回聽說呢。要不是您告訴我這字念掌,我乍一看見,說不定就念成幾了。」

我也回禮似地笑了笑,然後又問鄭老頭:「對了,先前我就一直想問,你侄子為什麼要把王老太家的門給封住啊?哎,他現在去哪了,從剛才進門就沒看見他呢。」

這番話我早就想說了,可剛才鄭老頭一直說個不停,我沒機會開口。

鄭老頭剛押一口茶,聽到我這番話,彷彿受到了很大的驚訝,「噗嗤」一聲就把嘴裏的茶水全噴了出去,緊接着就是一連串猛烈的咳嗽。

我也不着急催,就坐在一旁等着他緩過氣來。

鄭老頭咳了好一陣子,直到實在咳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開口道:「其實他回來的時候,先來找了我,從我這離開以後,才……才進了村,不過我也不知道他是跑到王老太太家去了,只當他回自己以前住的房子了呢。」

我慢慢喝着杯子裏的茶,故意沒說話。

在這之後,鄭老頭猶豫了一陣子才接着說,他一見到鞋行老闆就氣不打一處來,從廚房裏拿了擀麵杖就是一頓猛抽,一邊打,一邊將蓋棟當初告訴他的話都抖了出來。

鄭老頭告訴鞋行老闆,如果今天晚上王老太屍變了出來害人,村裏但凡死一個人,就要有半條命的業孽算在鞋行老闆頭上,這筆債,他是早晚要還的。

這麼一來,鞋行老闆專程跑到王老太家堵門的事也能說得通了,怪不得他去得時候鬼鬼祟祟,大概也是怕屋子裏的邪屍發現他的行蹤,才刻意壓低了聲音。

後來我又問鄭老頭,他為什麼會在凌晨出現在王老太家附近。

鄭老頭的解釋是,他原本是想看看老太太到底屍變沒屍變,結果剛到路口,就看到鞋行老闆藏在路旁的水泥垛子底下,那地方離王老太家不遠,鄭老頭一隻眼看到水泥垛子,另一隻眼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門板,他立即反應過來,一定是王老太屍變以後衝破了院門,心裏先是一陣驚恐,可當他又把視線落在鞋行老闆身上的時候,心裏又是一陣火大,衝上去就是一頓好打。

鄭老頭坦言,他之所以帶着麻袋過去,本來是用來罩邪屍的,沒想到卻用在自己侄子身上。

至於鞋行老闆去了哪,鄭老頭也很誠實地說,他怕我會特意找鞋行老闆問罪,已經提前讓對方走了。完了還向我求情,問我能不能不要再找他侄子的麻煩了,反正他侄子做下了孽,到了該還債的時候,自然都會還的,讓我看在他這張老臉上,就不要再計較了。

對於此,我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是默默喝着杯子裏的茶水。

說實話,就算鄭老頭不說,我也不會把鞋行老闆怎麼樣的,先說我不是執法人員,沒有權利把人家怎麼樣,再說鞋行老闆做的這些事,有哪一條是違法的?

咱實話實說,法律對這種人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唯一能讓他們得到懲罰的,就只有那存在於冥冥之中的因果了。

聽鄭老頭前前後後說了這麼多,我心裏也暗暗後悔,如果能早點找到他,村裏的事早就解決了,不至於折騰到了現在,我和李淮山負了傷不說,還白白搭進去一條人命。

那個在王老太屍變當夜上吊的李老頭,恐怕不單單是自殺這麼簡單。

鄭老頭大概是怕觸怒了我,也沒再幫他侄子求情,之後我們就各懷心事地閑扯了一陣子,眼看時間不早,我便帶着李淮山離開了鄭老頭居住的小山包。

拜別鄭老頭之後,我和李淮山又回到了老庫房。

我們翻開了庫房後院的小土包,這確實是座假墳,裏面除了土就是土,別的什麼都沒有。

回到庫房二樓,我用檮牙拆開了牆上的木板,果然找到了一些動物的遺骸,想必這些遺骸,都屬於曾被埋在牆壁夾層里的那隻黃狗了。

這一次進入庫房,早前寄宿在這裏的小毛賊們已經沒了蹤影,就連床單和枕套也全被帶走了。

失去了鬼物的蠱惑,他們應該已經意識到自己在這幾個月里每天晚上都會中邪,只是不知道這些好不容易保住一條命的小毛賊,以後會如何看待這個世界了。

算了,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吧,反正他們以後會以怎樣的姿態生活,和我本來就沒有任何關係。

畢竟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再去考慮那些有啊沒啊的事,也不過時徒費精力而已。

在當時的我和李淮山看來,村子裏的事確實結束了。

但我們兩個都忽略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胖子在庫房的頂樓窗戶里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如果說我和李淮山看到的那個小毛賊是因為被鬼上了身,才導致肌肉劇烈收縮、關節反折,那胖子在窗戶里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如果在這個小毛賊之前,村子裏還曾有一個人因為手腳反折而被送進醫院,為什麼胖子從未提起過這件事,老胡從未提及過這件事,鄭老頭也從未提起過這件事,以及在之後的幾個月里,村裏人都聲稱,他們只見過一個手腳反折的人被一輛三輪車運著離開了村子,而他們提到的那個人,也就是被我和李淮山救下來的小毛賊。

那胖子在月色下看到的人呢,他又去了哪裏?

由於我和李淮山都不想過多地討論自己在整件事中表現出的生澀和失敗,甚至想把這次失敗的經歷完全忘掉,所以像這樣的問題就如同沉入大海的石頭,被我們徹底地遺忘了。

但有些時候,那些曾被你忽略的東西,卻總會在某個恰當或不恰當的時機再次浮出水面。

只不過當它再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李淮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李淮山,仉若非也不再是當初的仉若非。

哦,對了,之前我還提到了鄭老頭到普陀寺為他師父還願的事。

去過普陀寺的人應該都知道,這家寺廟裏供著一尊很靈驗的送子觀音像,當初鄭老頭的師父因為常年養鬼導致陰德不全,按說是不能有子嗣的,他為了能讓自家香火延續下去,就到普陀寺向送子觀音請了願,又做了三件大功德,才得了一個兒子。

本來鄭老頭的師父是打算一得子就回普陀寺還願的,可沒想到兒子出生以後他就中了風,這件事就一直擱置了下來,直到大限將至,他才將這事囑託給了鄭老頭,鄭老頭也算是個孝順徒弟,乖乖地到普陀寺做了一年多的香食,總算是幫師父把願還上了。

說起來,如果不是鄭老頭走了這整整一年多,他那個好侄子大概也沒機會做出這麼多爛事來。

只可惜歷史是無法假設的,發生過的事情,總歸是發生過了。想唏噓的儘管可以唏噓,反正人活在世,有時候終究是要講究一個「時」字和一個「運」字,能做的,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沒有別的辦法。

嗨,反正說一千道一萬,我最想說的就是一句話:這件事終於過去了。

而在這次的事中,我和李淮山也基本上算是盡了人事,不管失敗與否,生澀與否,反正接下來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接下來的路還得接着走下去。

此次事件帶給我們的唯一收穫,就是讓我們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菜。

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晚上我和李淮山離開庫房以後,又在村路上徘徊了一陣子,回到老胡家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進門的時候,我們兩個都盡量壓低了聲音,可前腳剛買過門檻,西卧房的門就開了,老胡從門縫裏露出了頭來,小聲沖我們喊:「還沒吃飯吧?」

我和李淮山對視一眼,隨後就朝着老胡尷尬地笑了。

老胡輕手輕腳地推門出來,又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對我和李淮山說:「給你們留着飯呢,我給你們熱熱去。」

說真的,老胡家的爐灶操作起來比較複雜,我和李淮山還真對付不了,如果他不給我們熱飯,那我們就只能吃涼的了。

我感激地沖老胡一笑,李淮山也撓了撓頭,給了老胡一個很感激的眼神。

看到我們的樣子,老胡先是一愣,接着臉上就露出了十分靦腆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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