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章 突如其來的安寧

四百章 突如其來的安寧

我朝蚊子那邊揚了揚下巴:「他怎麼變成這樣的?」

侏儒抱着腿坐在地上,側着臉朝蚊子看,正好把後腦勺對着我,看不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過了好一陣子,侏儒才開口:「我們進來的時候遇上花屍了,他吸了花粉,心智一下子就亂了,我有心救他,可那花屍實在是厲害,愛莫能助啊。」

侏儒說話時的口氣很平靜,好像蚊子變成這樣,跟他毫無關係似的。

李淮山插嘴問了句:「米婭和小九月呢,她們是咋回事?」

侏儒嘆了口氣:「嗨,挺好的兩個姑娘,就這麼沒了,真是可惜。」

他也不回答李淮山的問題,只顧著發這樣的感慨,末了又補了一句:「她們兩個都是不周山內部的人,前年年底才出師,沒想到在行當里混了一年多就碰到這樣的事,你說可惜不可惜?」

李淮山就追問:「她們兩個,到底是怎麼死的?米婭為什麼會屍變呢?」

我拍了拍李淮山的肩膀,又朝着侏儒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別出聲。

就在剛才,塔林那邊突然閃過了一個人影,它離我太遠,我看得也算不上真切,只知道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在幾座石塔間晃了晃,不知道是不是花屍。

侏儒拖着蚊子,慢慢挪到我跟前,小聲地問我:「那東西過來了?」

我蹙了蹙眉:「不知道是不是花屍,你的火把呢?」

侏儒落水的時候,火把就熄了,他跑到河道邊找了找,不一會就拿着一根沒點的火把杆子回來。

把頭上沾了不少水,不太容易點了,我拿出打火機來,點這火在把頭上烤了半天,直到水漬幹了一些,上面也揚起熊熊的火苗。

我甩動胳膊,奮力將火把扔向了塔林。

赤黃色的火焰在空中一圈一圈地旋轉着,但因為我扔得高,火光照不亮地面,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塊黑色的大幕簾上被人染了一塊明亮的顏料一樣。

塔林離我們很遠,火把飛了一會就在半當空跌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藉著這朵火光,我能看清前方的一小片地面,以及火焰的陽氣在炁海流沙中四處發散。

有了這份多出來的陽氣,炁場流通的速度快了一些,炁海流沙的視野也變得越發清晰了。

剛才我在炁海視野中,還只能看到一堆堆石塔和大片的黑暗,可是現在,我卻發現有幾個輕飄飄的人影朝着我們這邊慢慢移動。

雖說看得不太清晰,但依然能隱約看出來,這些人影的手腳都是鬆鬆垮垮地垂著,在移動的過程中,還時不時地輕微晃動一下。

我很快反應過來,這些東西,就是我和李淮山之前遇到的那種皮偶。

直到有兩個人偶飄進了火光照耀的區域,侏儒和李淮山也看到了他們,兩個人頓時變得警惕起來,李淮山摸出了飛爪,侏儒探手朝後腰摸了一下,隨後又轉頭望向了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布囊,將龜甲交到了侏儒手裏。

「這些人皮偶子身上都帶着制偶師的怨力,不好對付啊。」侏儒從布囊里掏出龜甲,自言自語似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了貼子的事,不過眼下這檔口,我也沒心思發問。

一群人皮扎出來的偶子已經越過了火光,慢慢壓到河道上來了,第一次見到人偶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它的氣息很怪異,像是活人身上的生氣一樣,如今這麼多人偶湊在一起,我才發現他們身上都殘留着不完整的魂魄,似乎是人偶師在制偶的時候,將死者的魂魄封在了上面。

也不知道當年人偶師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時隔多年,這些魂魄依然是新鮮的,從上面散發出來的微弱氣息,也和活人的生氣極為相似。

最後一波人皮偶子從火光照亮的地方穿過之後,我又看到了花屍的身影,它跟着兩隻人偶一起來到了火把前,沒等我仔細看它的樣子,它就抬起一隻腳,將火焰給踩滅了。隨後我就聞到了一股拌雜着濃烈焦糊氣息的刺鼻香味。

侏儒也看到了花屍,立即對我說:「它可能是想,先用人偶消耗咱們,等到咱們累了再動手。」

眼看偶群離我們越來越近,我正思考者要不要祭出幽冥通寶,侏儒突然地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撒開八卦錢,問他一句:「你們和花屍交過手了?」

侏儒:「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

眼下偶群已經壓過來了,我也沒再多啰嗦,立即抖動手腕,將八卦錢投向了飄蕩而來的偶子。

如果八卦錢和檮牙能鎮住這些東西,就用不着在侏儒面前亮出幽冥通寶了,誰知道這傢伙說得話有幾分真假,如果我在他面前亮明了身份,誰又知道他會不會動別的心思。

雖說兇險已經逼近,但有些事,還是要多幾分小心。

八卦錢在半空中掠過一個長弧,砸到了兩三個偶子,可它們只是被錢面上的力道頂到了一旁,等身子穩住了,又飄飄蕩蕩地朝我們這邊壓近。

這些東西畢竟和尋常的遊魂不同,八卦錢無法剋制它們也在情理之中。

李淮山和侏儒見皮偶不受八卦錢的影響,似乎都有點慌了,他們兩個各自拿着法器,李淮山向前走了一步,擋在我面前,侏儒退了一步,躲在我身後。

我伸手將李淮山推開,從口袋裏拿出檮牙,用陽線拴住檮牙的刀柄,甩動手腕,將檮牙擲了出去。

和八卦錢一樣,檮牙對這些偶子也沒什麼作用,我扔得用力,遲鈍的牙刃總算扎穿了一個偶子,也化解了偶子上的怨氣,可那偶子依然能動,在原地頓了一下,又隨着對付壓上了河道。

李淮山胡亂打着光,很費解地問我:「怎麼連檮牙都壓不住它們,這些皮偶,到底……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是一堆沾了魂魄的人皮,還能是什麼東西?」

此時偶群離河道已經很近了,可我心裏卻變得越發沉靜,說話的時候,語氣也比平時更平和了。

以前我聽二爺說過,在古代的時候,仉家人曾在沙場上錘鍊出了一種很特殊的心智,那就是越是身處險境,心中就越是安寧,還說什麼,這樣的安寧,其實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因為當你面臨險境的時候,心裏想得越多,就越容易死。

而這樣的心智,也隨着血脈,在仉家人身上代代流傳,可後來大概是因為日子過得安生了,不用再沙場提刀,這份流傳在仉家人血脈中的天性,也早已蕩然無存。

不知道是因為回到仉家的這一年來,經歷的兇險太多,還是因為找到本心的緣故,如今這份怪異的心智,竟又在我身上浮現出來。

也說不上來我當時是什麼感覺,既沒有因為兇險臨近發慌,也沒有因為心中的這份安寧而感到興奮,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很輕鬆,但又特別充實,渾身都暖暖的,手上也只是做着自認為應該做的事,沒有絲毫雜念。

我目測著偶群與我之間的距離,又收起八卦錢和檮牙,從口袋裏摸出了幽冥通寶,開始在血液中調和炁場。

過去調和炁場的時候,我總要將大部分注意力就凝聚在念力的調動上,整個調和過程也相對漫長,要想催動一次幽冥通寶,至少需要一分鐘的準備時間。

可現在心裏沉下來了,只不過一呼一吸的功夫,炁場就已經調和好,我先將手探到背後,將侏儒拎到了身前,隨後才用力收攏左手,讓幽冥通寶的錢鋒扎破指根的皮肉。

之所以把侏儒拎到身前,是因為我怕他偷襲我。

柔和的炁場隨着血液在幽冥通寶的錢面上攪動起來,前後不到一秒鐘的功夫,幽冥通寶就被催動了,一道刻滿鬼文的石門清晰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侏儒盯着乍然出現的鬼門,愣了一下,隨即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看着我:「你就是仉家的陰差?」

我斜了他一眼:「別說廢話,幫我護法。」

在我說話的時候,鬼門已經大開,巨大的吸附力急竄而出,附着在皮偶上的魂魄頓時受到了影響,一個個從偶子的胸口處被拔了出來,在半空中兜一個小圈,接着就朝鬼門快速飄了過來。

待在彝寨的一個月里,我的修為又提升了一點,但在此期間沒有召喚過鬼門,這次鬼門一出,我就發現門底附近由黑色的影子在來回攢動,當一批批魂魄飛入陰曹的時候,這些黑乎乎的影子也慢慢將腦袋伸出了地面,我打眼一看,才驚奇地發現,那竟然是一個個身子顫個不停的小鬼卒。

小鬼卒們湊在地面上,你壓着我,我壓着你,一起顫著腦袋,朝着偶群那邊張望,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出手幫忙。

是不是每次我召出鬼門的時候,它們都在,只不過過去我的修為太淺,常常看不到它們?

大片人偶被拔走了魂魄,藏在偶群後方的花屍突然有了動作,我在炁海的視野中看到它正揮動雙臂,揮舞的速度很慢,看那動作,還像是在沖着什麼人勾手,示意對方靠近它,而那些還沒湊到河岸附近的皮偶就像是受到了某種感召一樣,慢慢地退了回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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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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