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賭徒

第六十九章 賭徒

連仉亞男都沒辦法,我就更沒辦法了。

我們兩個就這麼愣愣地站着,相顧無言。

過了好大一陣子,我才開口問仉亞男:「過去二爺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嗎?」

仉亞男翻了翻白眼:「二爺怎麼可能碰到這樣的事,舊貨店的生意開始有氣色的時候,他在行當里的名望就很高了,加上二爺又是那樣的脾氣,誰吃飽了撐得跑來招惹他的是非?哎,不過真說起來的話,二爺以前好像還真被人騙過,不過那次的情況和於文中這次不太一樣。」

我朝她揚了揚下巴:「怎麼個情況?」

仉亞男沉思了一會才說:「二十年前,青峰觀的李觀主曾用一柄烏木劍從店裏換走了一套……好像是一套唐三彩的細口瓶子。李觀主也是對那套瓶子愛極了,觀里又沒有能拿出手的東西,於是就在烏木劍上做了手腳,只不過他做得很隱蔽,起初連二爺也沒看出來。」

我不由地皺起了眉頭:「二爺就這麼被人給坑了?」

「哪能啊,」仉亞男笑了笑:「當初二爺對那把烏木劍也是愛不釋手,整天拿着把玩,日子一長,他也漸漸發現,劍身上的靈韻是李觀主注進去的。二爺氣不過,就衝到青峰觀,把李觀主胖揍了一頓,不但奪回了瓷瓶,烏木劍也被二爺給扣下了。可即便是這樣,仉家也沒有和青峰觀結下樑子,到現在,二爺還常常和李觀主有往來呢。」

我也是驚了:「他都把人家觀主給揍了,為什麼還沒結下樑子?」

仉亞男說:「說白了還是因為二爺的名望、德行、實力在行當里都是屈指可數的。他在行當里算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大宗之一,李觀主又是他的晚輩,挨了揍也無話可說。」

我多嘴問了一句:「大宗是什麼意思?」

仉亞男:「就是宗師,在如今這個行當里,像二爺這樣的人還剩下不到十個。除了符籙三山的那三個老怪物,還有寄魂庄的屍道宗、昆崙山的聚法宗、雲頂山的鬼道宗、九黎十八山的蠱宗,以及咱們老仉家的拳宗,拳宗就是二爺。其實論術法上的修為,二爺在行當里也就是二流水平,但他身上的煞氣重,別家的術法制不住他,他卻能靠着一雙拳腳將別人製得服服帖帖。也正是因為這樣,行當里極少有人敢主動招惹他。」

我想了想,說:「當年二爺和李觀主的事,大羅門知道嗎?」

「整個行當里的人都知道,」仉亞男說:「當初那件事鬧得很大,都快變成李觀主一生的污點了。像大羅門這種消息靈通的門派,不可能不知道。」

我說:「大羅門的門主和二爺相比的話,誰的名望更高一點?」

仉亞男:「那肯定是二爺,論名望、實力,二爺都比他高出一大截。可即便是這樣,二爺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和大羅門鬧翻,雖說二爺的脾氣暴在行當里也是出了名的,可暴躁只是二爺的一種手段,如果沒有充分的理由,他不會和其他門派的人動手。」

我立即從口袋裏拿出檮牙:「這東西對於二爺來說很重要嗎?」

仉亞男竟然不認得檮牙:「這是什麼?」

「檮牙。」

好在她雖然沒見過檮牙,卻聽說過它,立即回應我:「當然很重要,對於整個老仉家來說,檮牙都算得上是鎮族之寶了。」

我又問她:「你說,於文中聽說過檮牙嗎?」

仉亞男點頭:「肯定聽說過。行當里的人都知道,老仉家的看家法器就兩樣,一樣是大爺手裏的玲瓏燈,另一樣就是檮牙。」

我說:「大羅門的門主,和當年的青峰觀李觀主比,誰的名望更高?」

仉亞男幾乎不用思考就回應我:「當然是李觀主。」

我終於知道該怎麼對付於文中了,立刻衝出房門。

仉亞男大概是擔心我會做出莽撞的事,伸手抓了我一把,可我跑得快,她沒能抓住。

來到大廳的時候,我看到於文中正優哉游哉地坐在沙發上,還咧著嘴沖我笑。

說實話,現在看到他,我也想笑,不過我忍住了。

我快速衝到他跟前,「啪」的一聲將檮牙拍在了茶几上,因為手勁太大,桌面上的鋼化玻璃都被我拍出一道裂痕。

於文中嚇了一跳,他先是直了一下身子,不過很快又穩住神,一臉笑意地問我:「怎麼,新掌柜這是打算和我動武嗎?」

我還是沒忍住,沖着他笑了:「你是貴客,我怎麼可能動粗呢?剛才我和堂姐商量了一下,覺得你這塊玉吧,確實是件非常難得的寶物,價值連城。可惜店裏又沒有足夠的現錢,所以,我們打算以物換物。」

於文中所有所思地看着我,問:「你們打算用什麼換?」

我朝着檮牙揚了揚下巴。

他和仉亞男一樣,也沒見過檮牙,但也沒發問,只是皺着眉頭將檮牙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隨後又將檮牙放下:「這東西上的靈韻確實非常醇厚,可做工是不是差了點,而且,既然是一把刀,為什麼沒有開刃呢?」

仉亞男本來都走到我身邊了,她看到於文中手中的檮牙,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又折回門廊,抱着一把烏木劍出來。

我要是沒猜錯,她懷裏的烏木劍,應該就是當初青峰觀的李觀主賣給二爺的那把。

於文中朝仉亞男那邊看了一眼,問我:「這把烏木劍看着有點眼熟啊,哦,我明白了,你們是想用兩件東西來換我的玉。」

我擺了擺手:「不,就用你手裏的東西來換。」

於文中一臉疑惑地看着我,又舉了舉手中的檮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說:「檮牙。」

於文中愣了一下,接着就把檮牙扔在了桌子上,看他那一臉驚恐的樣子,就好像手裏的東西是一塊燒紅的鐵。

我坐在他的對面,慢條斯理地對他說:「我們覺得吧,你這塊玉,無價,也只有拿檮牙來換了。」

於文中看着茶几上的檮牙,又看向了仉亞男懷裏的烏木劍,眼角一直在不停地抽搐。

看樣子他確實知道烏木劍的典故。

他今天要是敢把檮牙拿走,回頭二爺一定會打上門去,其實仉亞男剛才和我啰嗦了這麼多,我也聽明白了,如果是二爺在店裏鎮著場面,仉如是絕對不敢讓於文中過來搗亂。

我的輩分低,名聲弱,不對,應該說沒有名聲,如果我今天不把這塊玉收進手裏,就有點以小欺大的意思,大羅門的門主就能藉機向仉家發難。

可如果換成是二爺,看到這麼一個東西,估計早就把於文中給轟出去了。

二爺雖然不在,但我卻依然可以拿着二爺的名頭來壓人。於文中應該比我更清楚,如果他今天拿走了檮牙,他和他的門主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檮牙可是老仉家的至寶,當初李觀主只是騙走了一套唐三彩瓷瓶,挨了二爺一頓胖揍不說,還順帶折了一口上好的烏木劍。

當初烏木劍上的靈韻是李觀主本人的,而現在,這塊玉上靈韻又是大羅門門主加持進去的。

二爺回來以後,發現大羅門用這麼一塊破玉騙走了檮牙,他會怎麼做?

我們心裏都很清楚二爺會怎麼做,於文中心裏也很清楚。

現在換於文中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了,他看了看檮牙,又看了看我,過了好半天才說:「檮牙實在太貴重了,要不你們還是……還是重新估個價吧?」

我本來不想笑的,可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收不住:「不用再估了。你不是也說,這塊玉上有你們大羅門門主的靈韻嗎,難道你覺得,這塊被大羅門門主加持的寶玉,比不上我們老仉家的檮牙么?」

仉亞男剛才也說了,行當里這麼多宗門,各有各的傳承,誰都認為自家的傳承是天底下最高明的,我就不信,於文中會說自己手裏的玉比不上檮牙。

哎呀,這就叫學以致用,我都有點佩服我自己了。

於文中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半天不說話。

我又朝他攤了攤手:「把玉拿出來吧,咱們得交接一下。」

聽到我的話,於文中「呼」的一聲就站了起來,他的眼睛依舊盯着檮牙,手掌卻伸進了口袋裏,可就是不把玉掏出來。

我和仉亞男都不說話,就這麼默默地盯着他看。

過了一陣子,他突然朝着左側挪了幾步,起初走得很慢,可越走越快,片刻的功夫就繞過沙發,朝着店門那邊跑了過去。

我在後面沖他喊:「你幹什麼去啊?」

直到於文中衝進了衚衕,才扯著嗓子回應一句:「玉我不賣了,替我跟二爺問個安。」

看他跑步時跌跌撞撞的樣子,我就忍不住直樂。

可仉亞男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我身後,還在我後腦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她的手勁比二爺差遠了,但猝不及防挨了這麼一下還是挺疼的,我護著後腦轉過頭去,非常不解地看着仉亞男:「你幹什麼啊?」

仉亞男用力將烏木劍砸在了我懷裏,沖着我吼:「賭徒!他萬一真把檮牙拿走了怎麼辦?」

我揉着後腦勺說:「拿走就拿走唄,反正二爺還會追回來,再說他不是沒拿走嗎……不對,他如果把檮牙拿走,對咱們應該更有利啊,你想想,到時候二爺追回了檮牙,咱們還能再得到一塊玉,這不是白撿的便宜嗎?」

仉亞男:「可你想過沒有,如果於文中拿走了檮牙,仉家會怎麼看待你?你靠着鎮族之寶,就換來了這麼一塊破玉,就算不說別的,這至少也說明你沒有識貨辨貨的能力!是,二爺回來以後,肯定會追回檮牙,可估計還沒等二爺回來,這家店就變成仉如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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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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