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活死人
醒了？」
從屋裏出來，張亮和我打了一聲招呼。
「嗯！」
我點點頭，眼睛瞟著圍在車前的那幾個村民。
張亮擦了擦臉，喊了一嗓子：「老高，村裏來新人了！」
「早就看到了，我一猜就是在你家睡的！」
回話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嘴上叼著煙嘴的老男人，他回完話，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進入院子，他掃了我兩眼，翹著嘴角問道：「新來的？」
「嗯！」我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新來的好啊，村裏好久沒增口了，有啥不懂的問亮子！」老高嚼著煙嘴，昂頭說道，牛逼哄哄的。
說完，他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外走。路過麵包車時停了一下，喊道：「散了吧，散了吧，又不是沒見過，有啥可看的！」
那幾個村民挺聽話的，嘻嘻哈哈的散了。
「吃飯。先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在村裏轉轉！」張亮拍了我一下，扭頭示意我回屋。
「我不吃了，去車裏待會！」我拒絕道。
「隨你！」
張亮也沒在意，自顧自的往屋裏走，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頭說道：「別想着離開，走不掉的！」
「走不掉嗎？」
我喃喃著，那種嘗試的慾望倒是更強烈了。
回到車上，我簡單吃了一口，手指在方向盤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最後沒等張亮，便發動車子，向村外開去。
車啟動的一瞬間，張亮手裏捏著一個饅頭出現在門口，他沒阻止我，而是靠着門框，一邊吃，一邊看着我離開。
沿着村頭的小道向外走，很快便到了昨天進村時經過的滑坡點，開過後，前面的路況好了很多，可開着開着，我發現有點不對。
周圍的景色就沒變過，比如那棵標誌性的歪脖樹，我已經是第三次看見了。
歪脖樹位於滑坡點前五十米，樹不高，旁邊有一間破舊的小木屋，在這棵歪脖樹下，先後弔死過五個人。
我的第一反應是鬼打牆，便立即停車。
對於男人而言，破解鬼打牆，最簡單的方法是一泡尿。
結果沒用，沒用上兩分鐘，我又看到了那棵歪脖樹。
再次停車，我拿出一根香，放在車頭點燃，借香引路，最後還是沒用。
前前後後折騰了四五遍，能用的辦法我都用了，就是走不出去。
我試着調轉車頭往回開，沒用上兩分鐘，村子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頓時明白，許進不許出。
再次把車停在張家門前，張亮聽到聲音從屋裏走出，懶洋洋的道：「早就告訴你了，出不去的，你還不信！」
「走吧，我帶你在村裏轉轉！」他一邊說，一邊對我揮揮手，在前面帶路。
我沒說什麼，跟了上去。
潘家村沿山而建，一共五十多戶。其中大半集中在山偏右的位置。
張亮說住在這一代的大多是老住戶，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偽滿洲國那還。
零零散散的坐落在山間的，大多是后搬遷過來的。
出事前，刨除在外打工上學的，潘家村一共有一百七十八口人，而現在，這個數字降低到三十四口。
聽到這，我問道：「人呢？」
「死了，都死了！」張亮神色一黯，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恐懼。
「死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
「被鬼抓走了！」
可能是心虛，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張亮扔下一句話，便順着青石板鋪就的小路，背對着我向下走。
「那些鬼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追上去問道。
「我要是知道，也不至於這樣了！」張亮頓了一下，苦澀的說道。
還是和昨晚一樣，張亮的話只說一半，遮遮掩掩的。
「你看這些房子，瞅著挺好的，其實都空了，你要是不願意和我一起住，挑一間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沒說話，走到一半的時候。張亮打破了沉默。
從將近小二百人降到現在的三十多人，空的房子肯定多，我掃了一眼山間散落的房子，點了點頭。
回到張亮家，我從車上拿出兩瓶酒，算是感謝昨天的收留。
張亮收下了。不過欲言又止的，想了半天，才說道：「小顧，聽哥一句話，別瞎打聽，也別亂竄。晚上十二點以後，一定不要出門，這樣，你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說完這些，張亮似乎還想說什麼，蘇穎掐了他一把。面上堆著笑對我道：「小顧，你張哥告訴你的都是好話，咱們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以後有事，打聲招呼就好使！」
這話說的很到位。既堵住了張哥的嘴，也讓我沒法問啥，同時也是在送客，我笑了笑道：「那行，我就不打擾了！」
「什麼打擾不打擾的，這麼見外呢？」蘇穎嘴上說的挺好。身體卻擺出了一副送客的姿勢。
我沒說什麼，把酒放在桌子上，對她倆點點頭走了。
村裏空置的房子很多，我在最裏面挑選了一間住下，這附近，沒有人。
還在村裏的三十多個人。全都在村口那一片，也就是張亮家附近。
張亮帶我在村裏轉的時候，這三十多口人，我基本上都見到了。
大部分都是四五十歲左右，年齡小的也有，只有兩個。一個十歲，一個十二歲。
這兩個孩子，不是在這二十年間出生的，出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這麼大了！
村民對於這一點似乎一無所覺，在他們看來。他們只是被困在了這裏，出不去而已。
至於為什麼二十年過去了，他們依舊沒有變老，他們選擇性的遺忘了。
在我看來，這裏有些像是陰間，唯一不同的是，在陰間，一切色調都是黑白的，而這裏，色彩多了一些。
手機沒有信號，無法和外界聯繫，但是時間還在繼續走。
沒了張亮。我自由很多，專門挑選那些沒人的房子，挨家看着。
雖然沒人，但是每間房子都很乾凈，就好像有人打掃一樣，廚房有米。水缸里有水，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我帶過來的水和食物足夠我撐上七八天的，也不着急，我特意選了三家，把米和水放掉，第二天過去一看。米還是像原來那麼多，水也恢復了原樣。
還有晚上巡夜的那兩個紙人，為了觀察他們，我特意選擇了一間靠山邊的房子住了一晚，有了一些發現。
那兩個紙人是從山裏出來的，每晚十二點準時出來巡視。凌晨三點結束。
這兩天，我每天都會在張亮他們面前晃一圈，表示我還在，村民全都拿我當透明人，或者說是死人更為恰當。
他們看我的目光帶着某種幸災樂禍，似乎是我的出現，幫他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今天是我來到無人村的第四天，食物和水還剩下一半，再不行動，一旦食物和水消耗乾淨，我就要餓死了。
潘家村變成如今的無人村，絕對和那兩個巡夜的紙人有關，想要找到原因，只能從他們身上入手。
晚上八點，霧氣準時從大山深處漫出，鋪滿整個村子，十一點，霧氣開始散去。十二點，一道銅鑼聲響起，紙人開始巡夜。
與此同時，我也開始行動，我站在門前，取出一根三屍香點燃。一股帶着淡淡腥臭氣味的煙氣瀰漫，將我籠罩在其中。
三屍香，以男、女、嬰孩，三種不同怨屍的屍油為主要原料，主要的功用有兩個，一是讓人沾染上煙氣中攜帶的怨念，化人為鬼，也就是說，讓鬼分辨不出是人是鬼，二是製作一個類似陰間的環境，屏蔽鬼的視線。
對於我來講，正好用得上。
山間的小道上，一點明黃色的燈光亮起，那兩個紙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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