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遍尋不得偶遇山人,捨命相伴起死回生

三一 遍尋不得偶遇山人,捨命相伴起死回生

「雪生,這裏應該就是了吧!」

二人走到一處小溪邊上,小乙問「雪裏行」,他點點頭道,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不過雪這麼厚,真不好找的!」

在雪裏穿越這許久,雙腿早已凍得麻木,可二人又如何能夠放棄,他倆分開一丈遠,同向一邊行走,還時常發出聲響以免走散。如此找過一遍,又換作另一方向來尋。直尋到了崖邊,這才停住腳來。

「小乙哥,你看這裏有個水洞,剛才那小溪的水也是從這裏流出來的。我這雙腿真是邁不開步了,咱們不如到這裏邊稍事歇息一下,待把雙腿捂暖一些,再繼續找尋!」

小乙雙腿也快凍壞,只好回道,

「那行,咱們先找個落腳之地。」

二人慢慢摸進洞來,找到一乾爽之處,坐了下來。小乙脫下鞋捲起褲腿,只見雙腳青紫一片,若是再晚上個把時辰,那就任那神仙也救不了了,再看「雪裏行」,也是一般無二。二人捂搓著雙腿,好長時間,這才暖和一些。「雪裏行」發現有些異常,開口問小乙,道,

「小乙哥,你看這裏如此乾淨,莫非有人常來?」

小乙這才注意到二人坐着的這石塊,只見石塊光潔,還真是沒有一點塵土。

「咦,還真是,這裏如此偏僻,怎會有人過來!」

話音剛落,聽得有人說話,

「是誰,這麼討厭!」

小乙聽得水洞之中竟然有人出聲,大驚失色,趕忙舉起棍來,又聽得那人聲道,

「釣個魚都不安生!還讓不讓人活啦!」

說話之人氣沖沖奔了出來,來到近前,大聲叫喚,

「兩個小狗屎,這裏都能找來!你們長的狗鼻子么!」

小乙細看這人,滿頭花白,皺紋佈滿額頭,雙腮還帶着些紅潤,雖然年事已高,脾氣卻一點沒小。小乙慢慢站起身來,

「前輩勿怪,我們尋個友人,路過此處,多有打擾……」

那老頭微微抬頭,道,

「你們兩個不是來尋我的?」

小乙點點頭,認真道,

「我們剛從雪山之上下來,真是來尋友人的!」

老頭將信將疑,又道,

「這雪下了好久,被困在山上,還能活?」

小乙回他,

「我們上邊尋到一處避難之所,這才倖免於難!對了前輩,你怎會在此處釣魚?」

老頭哼了一聲,回道,

「我只一個愛好,便是釣魚,時常外出釣上個把月,也沒甚稀奇。」

小乙看看周圍,摸摸溪水,又問,

「這水如此冰涼,只怕魚兒不太好釣吧?」

老頭乾笑兩下,又道,

「就沒有我釣不起來的魚!」

老頭回去裏邊,帶出一根金竹魚竿和精緻竹簍,找了個石塊坐了下來,他從懷中取了一小塊肉來,嫻熟的將它串在魚鈎之上,丟入水中。溪水很急,這般釣魚,小乙還真沒甚把握釣起魚來。

二人暖和一些,互看一眼,便要離去。

「別動別動!」

二人剛一起身,那老頭壓低了聲音說話,二人回頭看他,只覺他異常專註,怕是有魚在吃那肉餌。老頭突然提竿,飛起一條白魚。

「哈哈,你個小雜皮,中招了吧!」

老頭把魚收入竹簍,放到溪水之中。

小乙開口道,

「前輩,我們這就告辭,你這慢慢釣來。」

老頭點點頭,又穿起鈎來。二人出了洞來,又在附近搜尋,地方雖然不大,雪卻極多,又去哪裏找去。小乙仍不願離去,又反反覆復找了很久。

二人又回到洞裏休整,老頭這次的態度倒是緩和了許多,他從溪水之中取了魚蔞,遞了過來,

「來,黑小子,你們也累了吧,我今日釣的魚,拿去吃吧!」

小乙早餓得頭昏眼花,這雪中尋人,已然耗費太多氣力,有這魚吃,倒真能補充一些體力。他謝過老頭,將魚蔞拿了過來。老頭嘿嘿乾笑起來,

「這裏水質極好,魚肉鮮美得很!你們看看,我這吃了半個月,臉色都好了不少!」

小乙陪笑道,

「多謝前輩!」

老頭又道,

「這魚生吃也好,沒甚腥味的!」

小乙點點頭,從魚蔞之中取出兩條,遞給「雪裏行」一條,看着自己手中那條,觀察了許久。只見這魚兒有一拇指寬,半掌長,身體呈半透明狀,甚至能見得那血在身體中流淌的痕迹,非常神奇!他不忍活吃,還是用刀結束了它性命,這才一口吃掉。

「前輩,這魚果然沒甚異味,即便生吃也是如此!」

「雪裏行」聽他這般說,才學他模樣吃下。也不知是真餓得狠了,還是果真好吃,他一連吃了五六條,最後又把嘴中塞滿。小乙搖搖頭,對他道,

「你可慢著點,別被魚刺劃了!」

說完他才想起來,似乎這魚並無魚刺,只頭部有些軟骨,其餘地方儘是鮮肉。

「小乙哥,這魚我也吃過的,只是很不易得,前輩尋得的這個地方,以後我也常來釣釣看。」

老頭不喜,道,

「這魚你可釣不來,你不信來試上一試!」

「雪裏行」看看小乙,慢慢移步過去,老頭退到一邊看他釣魚。小乙只覺這老頭釣癮太大,看別人釣魚也是興奮至極。「雪裏行」釣了好一會,一點動靜也無。換老頭來釣,只是片刻便上了兩條。「雪裏行」豎起拇指,嘆道,

「前輩真是厲害!看來我還是回去找張網來,我就不信它還能逃掉!」

老頭魚竿提起,照着「雪裏行」頭頂就是一下,直把他打得跳將起來。

「前輩,你為何打我?」

老頭怒喝一聲,

「你個小驢貨!我最討厭下網的!你若敢來此處下網,看我不打斷你腿!」

「雪裏行」沒說對話,慢慢退了過來。小乙心道,釣魚人都不喜人下網,這小子也是觸碰到老頭的禁忌了。他趕忙陪禮道,

「前輩莫怪,我兄弟他年少不懂事,你就別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老頭又罵兩句,這才又轉去釣魚。

「雪裏行」向小乙吐了吐舌頭,尷尬一笑。小乙向他點頭,二人便要告辭,

「前輩,我們換個地方再去找找,就不打擾你了。」

老頭沒有回話,只專註於那魚竿魚線。小乙看他興奮之色漸起,應該是有魚快要上鈎了。二人停下不動,生怕再擾到他。

忽的,一物從洞外上方落下,噗通一聲砸入水中。小乙回頭一看,只見一巨大雪球落入溪水之中,直把這小溪填滿,幾乎將這水洞遮住。背後老頭的怒罵之聲響起,異常刺耳,

「又從哪裏來的狗雜碎!整這麼大動靜,是急着看你爹媽去么!」

小乙指著那雪球,笑道,

「前輩,是山上滾下的雪球!還好我們走得慢些,不然就被它砸成肉餅了!」

老頭放下魚竿,走了過來,仔細檢查一番,又趴到雪球之上,努力幾下,那雪球絲毫未動。他搖搖頭,剛要回來,忽然停下腳步,輕聲說道,

「咦,這雪球之中有動靜哎!」

小乙趕忙上前,趴在雪球之上仔細聽來,那老頭說的果然不假!他叫上「雪裏行」,二人一齊努力,要將雪球打開看看。雪球極大,只怕三五人合力也是抱不下,外面幾層還算好刨,越裏邊越是緊實。好容易刨開一半,小乙大叫道,

「哎呀,蒜頭前輩竟然在這雪球裏邊!」

「雪裏行」把眼睛都要貼到雪球之上,卻是沒怎麼看清,不過小乙說是,他定然是信服的。二人加快速度,那雪球越變越小,現出了一個人形,最終解救出一個人來,那人頭髮凍成冰柱直直豎起,不是蒜頭又是何人!

小乙太過興奮,抱住蒜頭不住搖晃,可蒜頭身子冰涼,口鼻沒有一點出氣。小乙心頭咯噔一下,這般火熱身體,如此卻無一絲熱度。他把自己身子貼了上去,把蒜頭抱入懷中,希望能將蒜頭喚醒。可蒜頭身子僵硬,返倒把小乙凍個不輕。「雪裏行」也一同過來,想要幫上些忙。

「死啦死啦!別費勁啦!整個人都凍硬了,一點氣兒都沒有,哪裏還能活,趕緊找個地方埋掉!」

那老頭瞅了幾眼,搖搖頭道。小乙還不死心,依舊死死抱住不放。「雪裏行」低聲哭了出來,不住擦着眼睛。小乙始終不發一言,由於太冷,臉手之上都起了一層白霜。

「你小子是有情有誼之人,這炸毛有你這樣的小友,也是三生有幸!放開吧,不然你也會被凍壞的!」

「前輩別再說了,我還想再試上一試!」

小乙回他,老友嘆了口氣,他也沒甚辦法,只慢慢坐下,盯着他們一言不發。小乙開口對「雪裏行」道,

「雪生,你先去看看其他人,他們應該早到了村裏,跟陸陸說我們已經找到蒜頭前輩,我這一會便帶他過去。」

「雪裏行」擦著淚,向那老頭示意,出了洞去。小乙依舊抱着蒜頭,老頭也不知從何處取來一件狐皮大衣,披到小乙身上,對他說道,

「這大衣,平日我都捨不得穿的,嗯,就給了用了!」

小乙謝過老頭,又把蒜頭抱得更緊了些。

「多謝前輩!」

老友走來走去,忽然看到什麼東西,他咦了一聲,問道,

「這是雪蓮?」

小乙回道,

「是我前幾日采來,蒜頭前輩喜歡,就讓他拿去了。」

老頭急道,

「這麼大的雪蓮我可第一次見,也不知功效如何。我聽老二說過,服用這雪蓮,時常會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咱們不如讓他試試?」

小乙知道,只能是死馬當活馬衣,趕忙回話,

「前輩,我這手腳已然凍麻,就麻煩你了!」

老頭點頭,回道,

「這裏沒有火,我也只有將它研碎成汁喂他服下了!」

小乙稱是,老頭取過雪蓮,摘下兩片,放入一隻金色小碗之中,用那木棍較粗的一端研磨起來。老頭磨得極細,又稍加一點冰水,於是成了小小的碗汁水。他拿了過來,遞給小乙。小乙點頭示意,接過碗來。還好蒜頭嘴微微張起,小乙扶他傾倒一點,將那汁水慢慢餵了進去。

小乙只盼這雪蓮能有那起死回生之效,他好想蒜頭在他面前顯擺,好想他在自己面前胡說八道。想着想着,流下一滴淚來,正好滴到蒜頭額頭正中。

小乙忽覺蒜頭動了一動,他大喜過望,大聲叫喊,

「蒜頭前輩,蒜頭前輩!」

老頭聽他這般叫喚,也走了過來,他探了探蒜頭口鼻,搖搖頭道,

「這雪蓮也只多些滋補功效,想要用它起死回生,應該也是無望!」

小乙回他道,

「蒜頭前輩可不是普通人,他定會醒來的!」

又一滴淚下來,小乙再次驚叫,

「他動了!真的動了!」

老人又過來,把了把脈,奇道,

「這都凍硬了,竟然沒死?」

小乙喜極而泣,只覺懷中蒜頭身子慢慢火熱起來,最後如往常那般,反而暖了自己的身子。蒜頭突然睜開眼睛,

「哎喲哎喲!」

小乙哈哈大笑,

「蒜頭前輩,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

蒜頭不住叫喚,又道,

「你走開走開,把我腿給壓到了!」

小乙趕忙起來,從後邊將他身子撐住,

「蒜頭前輩,你可真神了!從這麼高的地方掉落下來,一點事兒也沒有!」

蒜頭呸了一口,又道,

「怎麼沒事,你沒見我兩隻腿都斷了么!」

小乙這才過來查看,果然兩腿折到一起,斷成了四截。他哭笑着回道,

「沒關係,腿斷了,咱們接上便是!」

那老頭過來,把蒜頭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用手托著腮道,

「小老兄,你真是從那山上掉下來的?凍了這麼長時間,竟然還能活!你到底是不是人!」

他揪住蒜頭臉皮,輕輕按捏,蒜頭倒似很舒服一般,慢慢閉上了眼睛。

「蒜頭前輩可是天生的極熱體質,一點不怕冷的。不過這次被裹到雪球之中,又過太長時間,這才被凍成了冰人。」

蒜頭搖搖頭道,

「我剛才睡得好舒服,也不知怎麼的,有人滴水在我臉上,把我給吵醒了!」

小乙笑出聲來,道,

「是我打擾你睡覺啦,蒜頭前輩,你剛才可是沒有呼吸,也沒有脈搏了喲!對了,你從崖上落下,為何過了半日才掉下來呢?」

蒜頭摸了摸頭,道,

「哼,那臭小子真是太壞了,弄個壞雪板來跟我比試,莫非到時輸了又要怪到這雪板頭上!我算看清他了!我落下時,把小兔崽子向上託了一下,也不知他上沒上去?」

小乙回他,

「上來了,他沒事,只是情緒有些低落,他本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蒜頭哼哼兩聲,又道,

「這下總能服氣了吧!」

小乙也學過這骨傷療法,他砍來樹枝,削成木板,給蒜頭固定住雙腿,又問他道,

「蒜頭前輩,你從上邊飛下來,是不是很過癮?」

蒜頭得意至極,笑道,

「那是那是!哇,這感覺還真是非同凡響!你可不知,從上邊飛下來,越飛越快,真是太刺激了!不過我也知道,小命也快玩完啦!嘿嘿,還好我機智,把這大衣展開,倒是慢了不少。後來落在樹上,摔到雪中,一路上也都是樹枝,這才將我攔下。我知道雙腿斷了,突然困得很,於是睡着啦。等我醒來又見到你了,嘿嘿,你說神奇不神奇!」

小乙陪笑道,

「那是自然,你本身就是一個奇人!」

老頭站在一旁,聽二人說話。蒜頭這才注意到他,只怕剛才被老頭捏臉之時,神情還在恍惚。

「嘿嘿,這裏怎麼還有個老頭!」

小乙回他道,

「這前輩在此處釣魚,我們尋你尋得久了,來洞裏歇息,倒打擾到他釣魚了。」

蒜頭嘻笑看着老頭,問道,

「嘿嘿,這裏竟然還能釣魚?有沒有釣到魚呀?」

老頭長袖一甩,輕笑道,

「這世上還沒有我釣不到的魚!」

蒜頭哈哈大笑起來,連帶那雙腿都不停顫動,小乙怕他又傷著骨頭,趕忙過來穩住。

「這魚好不好吃呀,我肚子好餓啊!」

老頭看蒜頭剛醒,雖說不願,卻還是取了魚蔞過來,

「啰,就只這些了,這兩個臭小子吃了不少!」

蒜頭接過蔞來,取出一條,在手中把玩一陣,

「嘻嘻,這魚好看哦,還真捨不得吃掉!」

那魚兒出了水,又被他玩了幾下,眼看死掉,蒜頭唔唔低吟兩聲,

「死掉就不好吃啦!」

他把魚兒放入口中,大嚼起來,

「哎呀,還真是不錯!若是再有些小酒就更好了!」

小乙笑着回他,

「蒜頭前輩,莫不是這幾日喝酒喝上癮了?」

蒜頭又吃一條,這才說道,

「這酒啊,嘖嘖,還真是……呦呦,老兄,你這酒來得正好啊!」

小乙回頭一看,只見老頭手中拿着一小壺酒,慢慢朝這邊走來。小乙對他道,

「前輩,這裏邊到底還有多少東西,你莫不是把家都搬到了此處!」

老人不理他,過來把酒塞到蒜頭手中。蒜頭打開壺蓋聞了聞,咕嘟咕嘟喝了一半,

「哎呀,這酒可以啊!老兄你哪裏弄來的,快給我說說,我也去弄點回來喝!」

老頭哼了一聲,道,

「這酒可不是人人都能有那福氣喝的,一年也只百十來斤。」

蒜頭看小乙眼睛不離那酒,倒也大肚,

「嘿嘿,你個臭小子,這小小年紀便如此愛酒,罷了罷了,這一半,你給拿去喝掉,免得別人說我蒜頭不夠意思!」

老頭換了副面容,對二人道,

「老兄還真如江湖傳言一般,似仙人一般,今日有緣得見,也是我倆緣分,這酒就算是見面禮了!」

蒜頭沒個正形,雙腿斷了還嬉皮笑臉,回禮抱拳。老頭又撿起他的魚竿,對小乙說道,

「天就要黑了,他腿斷不久,若是治得及時,或許也能恢復如初。快些帶他下山去吧!」

小乙點點頭,回他道,

「多謝前輩提醒,我這就帶他下山。嗯,對了前輩,不知你是?」

老頭擺擺手道,

「鄉野老漢,不足掛齒,去吧,去吧!」

小乙知道他不願表明身份,於是向他辭行,砍了些樹枝將蒜頭固定好,背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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