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心浮氣躁不知漁樂,囂張跋扈非是妄言

三五 心浮氣躁不知漁樂,囂張跋扈非是妄言

「兩位長老一同釣魚去了,臨走時囑咐我,要我好生招待你們!」

小童十分熱情,小乙對他道,

「他們在哪釣魚?我們過去看看呢!」

小童回話,道,

「就在堡西側不遠,那裏有處回水灣,水流平緩許多,長老以往經常去那,今日二人朝那方過去,應該就在那邊。不過,這飯菜馬上就好,不如吃了再……」

話未說完,小乙拉着他,往外便走。幾人出了堡來,沿河西行,走不多時,遠遠見二老坐在水邊。三長老不時提竿,卻是收穫極少,四長老那魚就要多上不少。

「兩位長老,在釣魚呢?」

小乙來到近前問話。三長老笑道,

「這麼無聊的事情,他竟然能釣上幾十年,真是不能理解!」

四長老輕聲怒斥,道,

「別說話,把魚都給嚇跑了!」

幾人覺得好玩,正好旁邊還有幾根老頭的備用魚竿,便一人一竿學着四長老釣起魚來。

「四長老,四長老!」

童陸輕聲叫他,他微微一瞥,回道,

「幹嘛!有話快說!」

童陸笑問,

「你這麼多根竿子,為何不一齊丟入河中,那樣沒準還能多些收穫呀!」

四長老哼了一聲,道,

「小娃娃懂個什麼!這釣魚釣的就是一種心境,弄得手忙腳亂,那還叫釣魚?」

童陸又道,

「三長老,你閑來無事之時,都做些什麼呢?」

三長老對釣魚毫無興趣,此時有人陪他說話,倒也十分樂意,

「平日裏院中四處走逛一下,養養雞,喂喂鳥,再就是和月兒玩耍,月兒啊,真是個可愛的小……」

他說着說着,竟是傷心起來,童陸勾起人傷心事,趕忙安慰道,

「月兒呀,更是懷念你呢!反正這裏沒什麼大事,不如回雅州去,再續師徒緣分!」

三長老搖搖頭,道,

「哎,只怕一時半會回不去了!」

小乙奇道,

「這又是為何!」

三長老放下魚竿,嘆了一聲,

「哎,老祖宗見了你們,應該覺得你們可以信任,我呢也多少了解過,跟你們聊聊也無妨!老祖宗啊,只怕沒多少日子了!」

白青疑惑問她,

「長老,老祖宗看起來越發精神了呀!我看她面色紅潤,聲音亮堂,哪像將死之人?」

三長老回她道,

「這我也奇怪,前幾日我親見的,的確沒有太多生還可能,難道是,難道是迴光返照?」

四長老提起一條小魚,默默取下,放入魚簍之中。三長老看了他一眼,又道,

「昨日那精氣神,嘖嘖,像是二十年前那般!我這腦袋不好使,真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哪這麼多廢話。老成這個樣子了,還能管那許多?釣個魚也不清靜!」

四長老說完這話,提起竿子簍子,走到二三十步之外,又從旁邊尋了塊石頭放下,這才又支起魚竿釣起魚來。

「呸,這狗臭脾氣!不用理他!」

三長老朝河中吐了一口唾沫,又道,

「這次找我回來,也是要我站隊,他們啊,不像樣子,分了幾派,鬧騰得很!老大勢大,也張揚一些,我就是被他帶來的。我這躲了十多年,一切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被人認出,還報給了門人,哎,又是一樁想不通的大事!」

小乙回道,

「難道不是那馬官兒家做的好事?」

三長老搖搖頭道,

「這馬官兒如何能夠猜到我的身份?門規如此森嚴,又怎會有人隨意透露我的消息?依我看啊,若非有那高人指點,他們絕計不會認出我來!」

童陸越想越覺有趣,說道,

「這就更有意思了,這馬官兒已死,剩下的,估計也只有牢裏那位知道些道道,可又信不得他!要知真相,着實不易啊!」

白青也想不通,

「怎麼這般複雜,我還以為那裏一切都成定論了!」

小乙看她盯着自己瞧看,怕是還在想着夕月,想要換個話題問那三長老,

「師傅,那……」

白青將一塊青石丟入水中,撲通一聲,濺起好大水花。小乙自知失言,怎的又跟夕月一同叫上師傅了!他慌忙改口道,

「長老,你剛才說老祖宗已經油盡燈枯,因此才將眾人召來?可她突然又似全好了一般!她也曾這般糊塗過么?」

三長老不住搖頭,回道,

「老祖宗可一點不糊塗,她聰慧至極,她眼中明鏡一般,誰能糊弄得了!這也是怪事,她讓人回來,又馬上將人散去,着實猜不透!」

童陸嘿嘿笑出聲來,道,

「你看你看,我就說沒這麼簡單吧!」

眾人閑聊中,白青那根魚竿竿頭一動,她反應慢了一些,卻仍然釣起了條大魚,興奮得大喊大叫起來,

「哈哈,好厲害,好厲害!」

那邊四長老朝這邊看上一眼,十分不屑,又專註於他那邊。童陸兩手才把那魚抓起,大笑道,

「釣魚果然是靠運氣,哈哈!」

那邊四長老大聲哼了兩下,這邊幾人捂嘴偷笑,三長老樂得不行,道,

「這河水極冷,魚啊都不易長大,能有這般大的魚,也屬不易,這老四也是嫉妒得很啦!」

小乙開口問他,道,

「長,長老,這門中暫時安定了吧,若是沒事,我們就此告辭了哦。月兒那邊,我會去通知,她也能放心了。」

三長老眉頭皺起,有些猶豫,道,

「這,我也不知了,不過應該暫時不會有大事發生。你們若是不忙,就待下來,在這山中遊玩幾日也是不遲。」

小乙點頭道,

「也好也好,這幾日也累得夠嗆,正好能看看這青城風光。」

白青童陸並無異意,就這般定了下來。

那小童機靈得很,給眾人送來吃食,於是邊吃邊釣,倒也自在得很,直到日落西山,這才收拾東西往回走。

剛入堡中,「老祖宗」又來請小乙幾人過去,兩位長老大為不解,卻也未問緣由。小乙三人如之前那般進到「老祖宗」那小廳之中,「老祖宗」依舊坐在原處,歡迎三人,

「你們來啦!過來坐下!」

小乙三人坐到近處,藉著燭火之光看那「老祖宗」,「老祖宗」嘴唇微啟,輕輕張合,又道,

「又尋你們過來,是有要事相問!」

小乙回話道,

「老祖宗有何事?」

「老祖宗」支開侍女,這才慢慢說來,

「有幾件事想要問詢,第一件,聽說在建昌府遇到叛軍,那叛軍頭領,是否親見他死了?」

白青點頭回話,

「是我親自查驗的,確是死了無疑!老祖宗為何對這人這般上心?」

「老祖宗」回道,

「這叛亂,讓我想起了一人,若真是死了,那就好,那就好!」

小乙疑惑問她,

「這人有何要緊的?」

「老祖宗」道,

「既然死了,再提也無意義了。好,下一個問題,你們在雅州時,對那兩家結親之事,真的只是剛好碰到?」

童陸回道,

「老祖宗,這事我最清楚,確實只是剛巧遇上,不知這又有何關係?」

「老祖宗」輕點一下,又道,

「太巧了,太巧了,像是設計好的一般!」

小乙想了想,確實十分蹊蹺,

「老祖宗,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人設下計來,我們也只是做了他的棋子?」

「老祖宗」點頭道,

「不完全是,但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三人思索好長時間,想不出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老祖宗」又開了口,

「聽說齊天門滅門時,你們正好在那,可有此事?」

小乙搖頭道,

「我們上山之時,除了一人還能說上幾句,其餘人等全已中毒而亡,那惡徒肖棠早就沒了影,也不知道從何去找尋!」

「老祖宗」點點頭,又問,

「那毒除不盡,是否仔細查過?」

白青回話道,

「仔細查過的,我先以為是那潭中水草所致,可水草本身卻是無毒,真不知這毒是如何生成的。」

「老祖宗」咂了兩下嘴,說道,

「這毒如此厲害,下毒之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小乙道,

「那肖棠可是極厲害的角色?」

「老祖宗」回道,

「這點不知,不過那毒由他帶來,定然也不是個等閑之輩。」

小乙又道,

「對了老祖宗,我們在雪山之上發現一處岩穴,裏邊有四十六具屍體,全是中毒而亡,那毒與齊天門眾人所中毒一模一樣,我們猜想,只怕這也是那肖棠乾的好事!」

「老祖宗」咦了一聲,道,

「那雪山上有一波人,平日裏行事詭秘,倒也不常與外人來往,不過還是來此處拜訪過的,這次遭人毒殺滅門,卻是無人知曉,哎,實在是讓人痛心啊!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聖!」

小乙也覺難過,

「是啊,活生生的幾十條命,這樣就沒了,那下毒之人,當真兇狠!」

「老祖宗」一聲長嘆,又道,

「難道我唐門也要遭此一劫?」

小乙安慰她道,

「有老祖宗在,哪裏會有事!你就放寬心吧!」

老祖宗轉了一下身,道,

「對了,你說那人少年白髮,如同老人一般,是否真的那麼難看?」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變化,白青笑着回她,那小小酒窩格外調皮,

「那甜心哥雖然看起來人老,但卻格外精神!」

小乙見「老祖宗」眼中隱隱有淚打轉,問道,

「老祖宗,你這是怎麼了?……」

連叫兩聲,她才反應過來,

「哎,人老了,總是愛走神!這樣的人倒真是很少遇到!」

說談幾句,那簾外侍女來報,

「老祖宗,大掌柜他們又在下邊齊聚,說是要讓老祖宗下去主持公道!」

小乙三人都有異樣感覺,只怕要有事發生了。老祖宗卻是一臉平靜,慢慢回話,

「讓他們折騰去吧!」

那侍女去回話,小乙沒說幾句,她便回來,

「老祖宗,大掌柜吵嚷個不停,說是不見到你,絕對不會回去,還說,若是不去,他們便一同上來給老祖宗磕頭!」

老祖宗大怒,一巴掌拍在輪椅扶手之上,

「真是太狂妄了,膽敢如此說話,看我不,看我不把他那臭嘴打爛!」

白青關切道,

「老祖宗千萬別要氣壞了身子。他們去而復返,只怕真有事發生,咱們不如一齊下去看看,免得他們又找借口鬧騰!」

侍女等在一旁,老祖宗思慮良久,方才叫那兩位侍女。眾人一齊到了議事廳中,來人如前日一樣,廳內全站滿了人!

「今天又鬧的哪出!不是讓回去了么!」

小乙推著老祖宗出來,她倒也沒反對。眾人瞧看這方,迅速安靜下來。老祖宗又道,

「說說吧,怎麼回事!」

大掌柜從頭到尾盯着老祖宗看了一遍,對眾人道,

「咱們唐門數百年基業,一直鼎盛未衰,也是各代掌門領導有方。這數十年來,老祖宗就是我們的天,只要有她在,我們就一點也不怕!」

小乙不知他要幹嘛,說這話似乎另有深意!大掌柜停頓一下,又道,

「前些日子,我聽聞老祖宗身子支撐不住,便四處尋醫,覓得仙方,老祖宗卻看也不看一眼。這沒過幾日,便再起不了身,虛弱至極!後來老祖宗要大家回來,只怕也是為了安排後事。我都是為唐門着想,卻有人說我想要得到老祖宗的位子,真是把我冤枉夠嗆!」

有人回話道,

「大哥,你要說什麼就趕緊說,這次是你把我們都叫回來,沒錯吧!」

大掌柜向他點頭,又道,

「老祖宗突然之間又好了,大家不覺得奇怪么?我曾聽人講有那迴光返照一說,也不知是不是應驗在老祖宗身上了!」

另一人怒道,

「大哥,你這話怎麼說的!咱們老祖宗好好的,你亂七八糟說些什麼!」

小乙覺得奇怪,老祖宗聽到這話卻是沒有太大反應,他在老祖宗耳邊輕聲問話,

「老祖宗,要是不舒服,我先推你回去休息。」

老祖宗擺手示意無妨,那大掌柜冷笑一聲道,

「只怕不是迴光返照那麼簡單!」

「大哥,你今日怎的這般啰嗦,有事快講,老祖宗還要休息的!」

大掌柜把袖子挽起,來到老祖宗近前,道,

「老祖宗,讓我講幾句可好?」

老祖宗沒有回話,大掌柜輕笑一聲,他這般表現,小乙真是想給他一棍,

「老祖宗,你前些日子還對我講呢,說我小時掉下山去,把右臂給划傷了,後來哭着鬧着要吃糖,父親母親不給,我便偷偷跑到你這裏,你讓人給我找糖來,還雕了一隻木碗給我,說是我若是好好吃飯,這傷就很快能好,能長得又高又壯!那碗,我到現在還珍藏着呢!」

眾人不解他要說甚,只是他越說越是激動,竟是淚灑當場,又聽他道,

「還有還有,我們幾個兄弟打架,各有各的理,互相不服輸。你知道了,讓我們一齊過去,當着你的面再打一場,我們打着打着,就歡樂起來,再也提不起勁兒了!」

這話應當不假,小乙看場中有人動容,應該是說到心頭去了。

「老祖宗,我們這些後輩都是敬你愛你的,哪會有什麼非分之想!」

老祖宗微微閉上眼來,大掌柜繼續說話,

「大家可能不明白我要說什麼,請不要着急,聽我慢慢說來!老祖宗已然過了百歲,可頭腦卻極其清楚,咱們這些人都只能望其項背!因而由她來掌管門內大事,再合適不過,我想也沒人反對吧!」

眾人不言,小乙看那兩位長老慢慢從黑暗中現了身。大掌柜看到他二人,微鞠一躬,又道,

「三十年前,太祖入川,與那亂匪激戰數月,我等中立門派深明大義,也是盡全力相助,我們的父輩大都死在了戰場之上,留下一堆半大孩子。老祖宗本來已經不管事了,可門中無人,她挺身而出,接下了這重擔。這幾十年過去了,咱唐門日益壯大,在這江湖上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也是老祖宗領導有方,方才有今日之盛景!」

他歇息了片刻,繼續說道,

「可就有那奸人看不得我們好!」

他這話一出,眾人大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祖宗身子好了,我自然是高興的,可這事太過蹊蹺,大家難道都沒有一點懷疑?」

廳內安靜至極,沒有一絲聲響,小乙聽他這話,這老祖宗好起來,他倒有些不太樂意了。

「大哥,你說了半天,我們倒是越來越糊塗了!」

小乙也同意這人看法,大掌柜看了看眾人,來到老祖宗面前,老祖宗微微眯起眼來,看起來有些疲憊。

「老祖宗的話,我是不敢不聽的,她即便把我打死了,那我也是心甘情願!不過,若是有人對她不敬,我拼了命,也定要護她周全!老祖宗,你是知曉的,對吧!」

老祖宗輕輕點頭,道,

「有什麼事,你就快些講吧,我可累得很了!」

大掌柜道,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老祖宗,你別着急!別着急!」

話音剛落,他以手為刀,便往老祖宗頭頂招呼,廳內眾人大驚,往這邊擠來,口中不住叫喊出聲,不過離得太遠,哪裏夠得着!小乙也被嚇了一跳,這老祖宗如何經得住他這一下,還好小乙眼疾手快,他將輪椅向側後方向一退,將將躲過這一擊。大掌柜一招落空,又飛起一腳過來,小乙右腿上抬,兩腳在空中對撞,各自向後退出兩步,方才停下。老祖宗眼中迷離,直直盯着小乙。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想造反了么!」

有人大喊起來,滿腔怒意。

大掌柜冷笑一聲,道,

「你們,還沒看明白么?」

眾人慌忙上前,將大掌柜圍在當中,各人都是憤怒至極,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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