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 戲里戲外猶存悲喜,床尾床頭皆是人生

五二 戲里戲外猶存悲喜,床尾床頭皆是人生

一邊突然亮起燈籠來,竟是一塊極大的戲台,院中各處也大都能看到整個戲台。那男子笑道,

「今日這出,便是關將軍溫酒斬華雄的好戲!這戲子當真了得,功夫厲害至極,是我親眼所見,兩位兄弟可要仔細看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童陸這般回他。再看那戲台,早已佈置妥當,只待那銅鑼聲起,便要開唱。那女子目不轉睛盯着那戲台瞧看。童陸嘆道,

「又是說那三國的好戲!」

小乙知他老聽得三國三國,想必也是有些煩了,也不知這戲又能比往常所聽所看高到哪裏。那戲台極大,佈景也十分講究,與平日所能見到的確是有些不同。

只聽得一陣鑼鼓聲起,戲台中間緩緩上來一人,扯著嗓子大喊,

「今日好戲,溫酒斬華雄,各位看觀請了!」

話音一落,那人負手立在台前,之後便有人端著盤子過來,一看便知是收那份子錢的。小乙想要掏錢,卻被那男子制止,

「怎能讓兄弟來!這不丟哥哥的臉面么!我來,我來!」

那男子也是不缺錢的主,這點銀錢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九牛之一毛罷了。可這麼一來,那女子又更多了幾分仰慕,只怕這男女之事,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收錢完畢,戲台那人退了下去。兩位演員伴着鼓音登場。眾人一見,哈哈大笑起來。只見一人似根竹竿,長得又細又長,另一個則是個胖墩,又矮又圓,這一對比之下,真是讓人一見開懷。

小乙好奇,二人這般模樣,又該如何來演這關將軍。果然不出所料,這二人並非戲中主角。那竹竿兒繞着小胖墩跑了兩圈,朝天一聲嘶喊,二人分開兩邊。竹竿兒身旁閃出一人過來,紅面長須,青龍偃月刀在手,綠衣長衫,上面紋飾繁複,極有講究。他哇呀呀入到場中,把那長刀舞得風生水起,眾人看得過癮,四周響起掌聲。小乙看他這刀使得爐火純青,只怕沒有十年功夫不成,心中也是佩服得很!

那關將軍耍了足足半個時辰,間隙里還要唱上兩句,那聲音有如洪鐘,十分敞亮,這院再大,也能聽得一清二楚,真不是人人都能喊上這一嗓子的!

有人上來,遞酒給他,唱道,

「關將軍飲下這酒,再與那華雄小兒一決高下!」

這人定是曹操無疑,關將軍不接那酒,一手捋了一遍鬍鬚,唱道,

「待我斬下那賊子頭顱再喝也是不遲!」

那人退下,關將軍大手一招,竹竿兒飛跑過來,彎下腰來,關將軍跳到他身上,差點沒把竹竿兒腰給壓斷!可他應該早就適應,也就剛上來那下吃力,之後便奔走如飛。小乙心驚不已,原來那竹竿兒扮演的正是那萬里挑一的良駒赤兔!再看另外一邊,華雄已然入場,被小胖墩背着迎了過來。

「本將軍不斬無名之輩,快快報上名來!」

關將軍不與他多說,騎着赤兔馬兒直衝過去,揮起刀來用力砍下。那華雄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砍翻在地。血噴濺出來,將那戲台上的背景染紅,那關將軍青龍偃月刀上卻只沾上幾絲血漬。關將軍用一張白布接住了從空中落下的人頭,然後瀟灑轉身。那赤免馬兒也是不住嘶鳴,興奮至極。

這一系列動作十分連貫,竟是看不出任何破綻!若不是在戲台之上,胖墩帶着死華雄跑到後台,小乙當真會以為那「華雄」實實在在被人砍了頭!

「好,好!」

戲台之下觀眾叫好之聲不絕於耳,小乙幾人也被這氣氛感染,不由自主拍起手來。旁邊男子站起身來,大聲叫好,那女子也興奮起來,拉住男子袖口。男子得意道,

「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這樣的戲,看起來才有意思嘛!」

女子站了起來,貼在了他身旁。那男子向小乙幾人眨了幾下眼,那手自然而然放到了女子腰間,女子沒有拒絕,二人就這般一同看戲。

戲台之上,那關將軍將刀一扔,有人翻著跟頭穩穩接住。關將軍跳下「馬」,曹操迎上前來,讚歎道,

「將軍神武,這酒尚且溫熱,真是天下無雙的勇將!」

關將軍把那人頭擺到桌上,白布扯開,竟是好大一個人頭!眾看官發出驚呼之聲,也被這場景嚇得不輕!小乙心中一震,那東西竟是他們要找的娃娃的大頭!這大頭本就有些猙獰,再用血水畫上,更是恐怖至極!

女子啊的叫喊起來,男子趁機雙手將她抱在懷中,口中念叨,

「不怕不怕,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相同的情況在許多角落同時發生,小乙眼中只有那孩子,哪裏顧得上看他們如何。戲桌被人抬了下去,台上幾人唱了一會便下去了。

這戲內容不多,可加上關將軍武刀,以及各種說辭唱段,卻也演足了一個時辰!叫好聲此起彼伏,聽得小乙更加難受,童陸知他心中亂極,貼到他耳邊說話,

「小乙哥,那邊人好多,咱們還是先等等!不如等他們演完再議!」

小乙並無把握躲過所有人眼睛,也就只好照辦了。

這一幕下去,竟有人上台演起了雜技,各種刺針玩火,游木頂碗之類,那竹竿兒和小胖墩都在其中,當個小丑罷了。那男子已然得手,便帶着女子去了,臨走還向幾人眼神表示感謝。

再後來,數十女子上台奏樂起舞,都只穿一層薄薄輕紗,身材火辣,看得眾男子心潮澎湃!不時有單身男子上去與眾美人調笑,若是滿意,旁邊交錢,便將美人帶走。

「咦,小乙哥,表面是唱戲雜耍,背後卻乾的這等勾當!你看這些女的,長得又美,還能彈能唱能跳,估計不會便宜!嘖嘖,小乙哥,你去問問價錢唄!」

白青給了童陸一下,怒道,

「臭陸陸!要去你去!」

童陸辯解道,

「我也是為救人哪!不要美人,你能繼續留下來?」

小乙偷看白青,她緊咬下唇,不發一言。童陸笑道,

「小乙哥身體好,多要一個也是無妨!哈哈,我這就去啦!」

童陸一溜煙跑遠,小乙沒能拉住,白青喘著粗氣,直愣愣盯着小乙。小乙避開她眼神,朝童陸那邊看去。只見童陸跑到戲台之上,把那十來個女子瞧看了個遍,也挨個挑逗一番,有的摸摸小手,有的捏捏小臉。最後選中了兩位,交錢領人過來。

童陸拉着二女過來,分了一個給小乙,小乙不敢看那女子,白青雖然心頭來氣,卻也不好當場發作,只當是為救人吧!一浪子走了過來,看着小乙淫笑道,

「年輕就是好啊,自己帶來一個,還要再點一個!小夥子,你悠着點!哈哈!哈哈!」

浪子伸手在他的女伴身上亂摸一通,大笑走開。小乙一眼晃到身邊女子,臉上立時燥熱起來,那薄紗竟然如此通透,幾乎就是沒有任何遮擋一般!童陸偷笑不止,小乙則故作鎮定道,

「小美人兒,跟我來吧!」

有夥計過來帶路,將幾人帶到相臨的兩間小屋之中。小乙看這屋雖然不大,卻極為精緻,小屋裏間還有一處水池,供人沐浴之用。

「公子,讓奴為你寬衣!」

小乙笑道,

「這個不急,小美人兒,咱們喝些酒再說!」

那女子十分乖巧,趕緊倒酒去。小乙手上吃痛,只怕是被白青捏成青紫。女子很快回來,小乙接過酒來,聞了聞,一口喝掉。那女子又倒上一杯給小乙,然後對白青道,

「姐姐也喝一杯,待會一起服侍公子,若是妹妹做的不好,還請姐姐教我!」

白青臉色由白變紅,再由紅轉青。小乙趕忙接過那杯酒,回道,

「她可喝不得!我看還是小美人兒你陪我喝吧!」

這女子掩嘴輕笑,回道,

「奴敬公子一杯!」

白青早已知去言語能力,乾脆轉過身去,不再看他二人。小乙與那女子對飲一杯,女子喝完,上前為小乙寬衣,手在小乙胸前試探,不由驚道,

「公子真是強壯,難怪需讓二女相陪!奴看姐姐不太好意思,就先讓奴來伺候公子!」

小乙衣衫被她解開,女子故意跌倒,直撲到小乙懷中,嬌嗔道,

「公子可真壞,這般心急!」

小乙不敢動彈,任她趴在自己胸口。女子嬌喘一聲,聲音慢慢低了下來,

「公子,我這雙眼都快要睜不開了,咱們,咱們還是早些歇著了吧……」

話音剛落,女子便已睡着。小乙將她抱到床上,用棉被裹得嚴實,這才敢回頭去看白青。白青直瞪着他,怒道,

「小美人兒是吧!怎麼不讓她先把你侍候舒服?」

小乙趕忙過來抓住白青雙手,白青欲要掙脫,卻是不能。她嚶嚶哭了起來,小乙趕忙寬慰,

「青青別生氣啦,咱們不都是逢場作戲么!」

白青哭道,

「看到她那樣,我就是不開心,就是不開心!」

小乙將她抱住,

「好,好,就是不開心,咱們快些辦好事,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白青好容易才止住哭來。小乙輕聲道,

「也不知陸陸那邊怎麼樣了,這些女子當真了得,我真怕他一個不小心……」

話音未落,就聽得童陸大笑之聲。

這兩間屋相隔不遠,那邊童陸與女子調笑不止,二人一唱一和,好不開心!

「青青你聽,陸陸那邊好不歡快!」

白青仔細聽來,生起悶氣,口中嘟囔道,

「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模樣!」

小乙趕忙表決心,好一通安撫這才讓氣氛緩和下來。小乙問她道,

「咱們要過去看看么?」

白青想了想,道,

「陸陸鬼精鬼精的,他定然能夠套些話來,咱們先在這邊等等,以免那邊女子起疑。對了小乙哥,剛才你下了多少葯?」

小乙回道,

「你給我的全下了!」

白青咂舌道,

「我以為你要下到酒里,怎知全放酒杯之中。哎,這女的,只怕要睡個兩天才能醒來!」

小乙摸頭道,

「這樣也好,也就沒人打攪我們了!」

白青瞪眼看他道,

「你想幹嘛?」

小乙嘻笑道,

「我看那池水清澈,溫度也合適,若不去洗洗,那可真是太浪費了!」

白青掐著小乙怒道,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

小乙回她,

「好,好,我只是開個玩笑,怎麼又生氣了!」

小乙滿頭大汗,又花了好長時間寬慰。

二人轉入正題,商討著如何去營救那母女二人。

「小乙哥,你說這都是些什麼人,這母女二人被他們抓來,只是充當個演戲的道具?」

小乙回道,

「青青,現如今,只怕不是救這母女二人這麼簡單了!你今日也見到了,那高高的竹竿,還有小胖墩,他們在台上也就是充當個小丑,引人發笑罷了。那高個兒的不住叫喊,我聽得清楚,那是帶着多少不甘與痛苦!還有那軟件人,還有那無手無腳的可憐兒,這,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地獄,把這些人湊到一起,只為搏人一樂!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白青問道,

「小乙哥,你是說,咱們要救的是所有人?」

小乙點頭道,

「若是她二人得救,那就會有其他人,第三個第四個,甚至更多可憐人被他們抓來,作為他們掙錢的工具!」

白青想了想,又道,

「若是這樣,咱們人手有限,要想辦成此事,怕是還要藉助些外力才行!」

小乙點頭道,

「我明日就去搬救兵!」

白青點頭,再聽童陸那邊聲響,忙道,

「小乙哥,陸陸那邊沒動靜了,只怕已經得手了!」

小乙點點頭,挪到門邊,將門拴打開。不多時,一人輕輕推門進來,這人身手一般,卻極為自信,開口便道,

「嘿嘿,這事還得靠我才行!」

小乙一把將他拉住,與白青匯合一處,這才一齊商議。

「陸陸,你那邊如何,打聽到些消息沒有?」

童陸嘿嘿乾笑,

「我一出馬,能幹不成事?不像你,送上門的美人兒,都不懂得享用!」

白青拍了童陸一臉,輕喝道,

「別提那有的沒的!快說正事!」

童陸向她吐舌,慢慢說來,

「這裏管得好嚴,那女的口緊得很!哎,也是我太有魅力,這才能從她口中套出話來!」

小乙白青聽得着急,他卻十分陶醉,慢吞吞的講話,

「小美人兒為我寬衣,那小手兒可真是熱呼哎!那池水極好,又有美人兒伺候着沐浴更衣,哎,神仙過的日子也就這樣了!」

小乙白青板着臉看他,他這才眼珠子活動起來,

「好啦好啦,不說笑了,還是正事要緊。這裏雖然在鬧市之中,卻一點也不張揚!他們做的,正是需要這般場子!這裏小屋數十間,每日接客數量有限,今日也是運氣好,咱們才能來見識見識。這院子本是一位官員所有,因喜好唱戲,所以才搞了這麼多名堂出來,又是戲台又是雜耍的。聽說這裏本不對外開放,最初只是這官員為了巴結他人而作的私人別苑,這些女的,就是他家養的妓女。一下養這許多,這官員家底可想而知!這些女子每日彈唱,也都極有水平,初時只是偶爾陪下客人,倒也不算太難。可不知怎的,這院子連同這人一齊歸了他人!」

童陸歇了口氣,又道,

「這黑道大哥接手之後,便轉變為現在這個樣子。唱戲的雜耍的也還在,對外也是這般說法。可誰能想到,主角卻是這些女子,她們被當作買賣工具,也真是可憐!最初無人願意,可這大哥出手闊綽,倒也有幾分豪俠氣概,加之這裏主要接待的都是門名之後,富家弟子,做上一次,倒也能分到不少銀錢,也真有了自我贖身的希望。慢慢的,所有女子都心甘情願這般做了!」

「這大哥厲害得很,在成都也極有影響,連那官家做事也得給他幾分面子!聽說上一任父母官就是被他給拿下的,現在的那位,對大哥真是唯命是從,不敢有任何違意之處!哎,這世道,真是官匪一家親啊!」

小乙點頭道,

「照這樣看來,官府已然靠不住了,只能咱們自己來!若是讓唐門出手,事情倒是能解決,不過又會與官家生出間隙,當真不好決斷!」

童陸道,

「確實如此!這院子裏守備眾多,咱們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救走,是一點可能也無!何況還有這麼多人要救!」

小乙點頭道,

「陸陸和我們想的一樣,咱們可不僅僅去救那母女二人!那高個兒,小胖墩兒,還有好些個可憐人兒!」

童陸點頭道,

「確實如此,不過要想徹底解決問題,還是要找到根源才行!」

白青接話道,

「陸陸說得對,咱們去將那大哥擒住,讓他放了他們!」

童陸搖搖頭道,

「青青,你想得太過簡單了,咱們連人家面都見不著,還去擒人家呢!咱們啊,先全身而退,再去尋找更好的解決辦法!」

正說話間,外邊腳步聲起,小乙以為自己三人被護衛發現,他立起身來,將長棍護在身前,藏身門后。怎知那些人只是從門外經過,並未朝這方過來。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竟然有人叫喚起來,小乙聽這聲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是誰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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