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 月影相伴入土為安,以命相搏進退兩難

六二 月影相伴入土為安,以命相搏進退兩難

小乙大叫一聲,

「這寧大人,果然擰得很,吳大哥,你能幫我們擋上一擋么?」

吳大人一聽,趕忙叫手下上前攔阻,可寧大人畢竟是當官的,他們不敢太過放肆,寧大人卻不管其他,照着來人便是一腳,兩位官兵被他踹倒在地,捂住肚腹不能再起。眾官兵大怒,也不再管他是否官高一級,不要命的衝上前去與他廝打在一處!

再看那邊,小乙浪哥兒,還有白青童陸都已經上了馬車,小乙揚起馬鞭,大喊道,

「吳大哥,這裏就交給你啦!一定替我跟寧大人好生解釋解釋!拜託啦!」

吳大人也大聲回他,

「小乙兄弟,你放心好啦!替我多上一柱香!」

馬車啟動,那寧大人被眾官兵聯合按在地上,任他如何用力也無法起身過來追趕。吳大人轉身回去,說道,

「兄弟們輕點,輕點。哎,我說老寧啊,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來!」

馬車已然走遠,寧大人眼中含淚,大叫一聲之後,終於放棄了掙扎!

「小乙哥,你說這寧大人真把你認出來了?」

童陸把頭伸出簾外這般問他。浪哥兒同小乙一齊駕車,聽到后疑惑問他,

「小乙哥,難道那寧大人說的是真的?」

童陸自知失言,不過浪哥兒義氣深重,幾人倒也不太擔心。小乙點頭回他,他繼續問來,

「他說那邪教,是什麼教派來着?我聽說官府不允許這類組織出現,採取了極為激進的手段,相當之殘酷!」

小乙點頭道,

「浪哥兒,我們也不瞞你,正是拜火教!寧大人專門過去抓捕,卻撲了個空,他豈會善罷甘休!」

浪哥驚道,

「咦,竟然是拜火教!我也曾遇到過拜火教弟子,被人追殺,我帶他們躲開追兵,也算是救了他們性命!在我看來,那拜火教徒和尋常百姓並無不同,官府要殺他們,真是無法理解。小乙哥,咱倆還真算是有緣呢!」

童陸聽浪哥兒這話,放下心來,

「浪哥兒,那寧大人相當頑固,你可不能被他知曉與這拜火教之間有過瓜葛,否則怕是這輩子都甩不開他了!」

小乙也道,

「我也曾問過吳大哥,那寧大人就這般脾氣,他認準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咱們以後見到他,還是繞遠一些才是!」

這月兒雖不夠圓滿,月色卻仍極好,在這夜裏行車,倒也還算容易。浪哥兒對這一帶極熟,路上哪兒有個小坑,哪兒有塊大石,他都一清二楚,實在是少了太多麻煩之事!約莫行了兩個時辰,這才到了地方。

小乙下了馬車,四下觀瞧,這夜風吹來,帶着些水氣,寒意十足!月色朦朧,似撒下一層銀粉,將這一小片水澤裝飾得無比動人。這水澤視野開闊,其間有些小小孤島,只容得下三五人站立。水中則是長滿荷花,只是季節不對,只能見到一片枯敗景象!幾人停下車馬,有些動靜,那水鳥聞聽人聲,蹭的飛起,打破這一夜寧靜。

小乙問浪哥兒道,

「浪哥兒,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我看也不怎麼樣吧!」

浪哥兒道,

「這裏白日看來又是不同,若是到了時節,荷花一開,那可就美艷得很了!啰,看到那邊一處小丘沒?小丘之上,還有幾棵槐樹,葬在那樹下,再好不過吧!我爹死時沒發現這裏,否則定會將他安葬於此處!最最關鍵的是,這裏平日裏也無人過來,米七哥生前太多瑣事,死後,就讓他安安靜靜待在這吧。」

小乙又問,

「為何說沒有人過來?難道這兒也有『鬼怪』?」

浪哥兒道,

「這裏景色雖好,可那水澤可是會吃人喲!你們一會跟着我來,一下都不能出錯哦!」

浪哥兒將馬繩栓到樹上,與小乙一同將米七屍抬下車來。米七身子早已僵住,於是浪哥兒決定把連同那背蔞一起入土安葬。

浪哥兒雙腳進入水澤之中,水深剛沒腳背,在這初秋夜裏,已是刺骨冰寒。小乙怕白青童陸受不住凍,更不願他們身處險境,便讓他們留在馬車之中,等他們回來。

浪哥兒背着米七在前,小乙在後扶住,二人同速前進。浪哥兒不時拐彎,似在闖個小小迷宮一般,看上去極近,卻是走了好長時間。二人上岸,那土丘樹下異常平整,也剛好容得上一座孤墳。小乙贊道,

「果然是個好地方!」

小乙又往外看去,驚呼道,

「哎呀,這一片水澤怎的這般大!從剛才的位置,竟是一點看不出來!」

浪哥兒道,

「現在知道這有多好了吧!」

二人不再多言,迅速挖起土來,很快挖好,便將米七入土為安!二人在墳前多說幾句,也不知他在九泉之下,是否能夠感受得到。

小乙剛回到車旁,卻有馬蹄聲傳來。那聲音越來越近,竟是有人騎馬過來!近了些后,童陸看清來人,大聲叫喊起來,

「哎呀,狗皮膏藥來啦!狗皮膏藥來啦!」

果然是那寧大人!他竟然能找到這裏,當真是個不易對付的角色!幾人想要駕車再跑,又哪裏能夠跑得過這快馬!正思索間,那寧大人已然到了跟前。

「小賊!我說過不會放過你,快快束手就擒!」

童陸大聲怒斥他道,

「一見面就小賊小賊的叫,你嘴怎麼這般臭!我曾聽說前朝武氏在位時,一位學子樣樣都是拔尖,就是不受女皇重用,他四處託人問詢,原來是女皇不喜他有口臭!難怪你那手下都不喜歡你,也是因為這口臭吧!」

那寧大人卻只冷哼一聲,提着長矛過來,邊走邊道,

「說我沒用,我只對他感興趣!」

小乙也有些怒意,已然把那長棍握在手中。浪哥兒生怕小乙吃虧,輕聲對幾人道,

「咱們退到米七哥那邊去,從那還有另外出路,就能把他甩開了!」

童陸白青都在,若是這寧大人使些不要臉的手段,小乙還真不知如何辦才好!於是仍就是浪哥兒帶路,幾人緊緊跟在後邊。

「哪裏逃!」

寧大人發現幾人進了水澤之中,瘋也似的衝過來,他飛身過來,長矛向前刺出,小乙回棍抵擋,兩個兵器在空中碰撞,然後各自反彈回去!寧大人身子落入水澤,腰身往下盡入水中。童陸大喜,笑道,

「看吧看吧!得報應了吧!」

寧大人卻一點也不着急,身子慢慢向前,貼在水面上,手慢慢移出,將那長矛平舉起來,然後繼續往前輕輕使力,掙脫了這要命水澤的束縛!童陸驚道,

「哎呀媽呀,這是人么?這麼厲害!咱們快走快走!」

寧大人已然出了水面,回到岸上來,他渾身濕透,從上到下全是污泥。再看這邊,浪哥兒已然帶着幾人來到米七那兒。眾人回頭看着還在水澤邊上的寧大人,長長舒了一口氣。

遠遠的,又有馬蹄聲傳來,似乎還不止一人!童陸眼睛尖,第一個發現那帶頭之人,

「吳大哥,這寧大人油鹽不進,一點不聽人解釋!我看,還得要靠你才行啊!」

來人正是吳大人,他身後還跟着十餘人,個個氣喘吁吁,跟着這寧大人過來,也是累了夠嗆。吳大人還未靠近,便叫喊起來,

「我說老寧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馬上拼個你死我活!幾位兄弟,你們莫怕,我來救你們!」

有了吳大人幫忙,幾人逃走,只怕也要容易許多。小乙怕他們身陷水澤,大聲提醒道,

「吳大哥,這水澤萬萬不能進來!可是會吃人的哦!」

吳大人正想回話,那寧大人卻是一下跳入水中,沿着剛才幾人行進路線飛奔過來。土丘之上幾人大驚失色,童陸大聲叫喊,

「哎呀媽呀,入了水,連狗都不管用了,可他這鼻子,可是比狗鼻子還要靈!」

童陸蹦跳起來,拉住浪哥兒問話,

「浪哥兒浪哥兒,趁他還沒過來,咱們趕緊走啊!」

浪哥兒也很着急,回道,

「這邊難得走,不容易尋得啊!我想想,我想想!」

他越是着急,越是記不起來,不過此時想起,那也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因為寧大人已經站到了幾人身前。他冷笑一聲,道,

「哼哼,還想去往何處!」

那邊吳大人手分開人手探路,卻是沒有太大進展,吳大人也很着急,大聲朝這邊叫喚,

「兄弟們別怕,我馬上過來!」

小乙苦笑回他,

「吳大哥,這事,還是我們自己來解決吧!」

小乙站到前邊,與那寧大人對視起來。他個頭略微高出寧大人些許,二人幾乎平視對方,眼中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你若頑抗,罪加一等!」

小乙還未開口,浪哥兒卻是衝到前邊,扯著嗓子大喊,

「你可知道我們剛才埋的是誰?」

寧大人卻不管他,身子緩緩前傾,隨時可以改動進攻。

「他為救那千萬百姓,卻是搭上了自己性命,他剛剛入土為安,你就忍心去打擾他么?」

寧大人略微一滯,開口問話,

「救萬千百姓?」

浪哥兒見他有所鬆動,趕忙繼續道,

「你可知賊匪叛亂會死去多少英勇將士,又會有多少生靈塗炭……」

浪哥兒話還未說完,那寧大人便回了話,

「可他已經死了,死人就是死人,再怎麼祭奠尊重也無任何意義。我說了,我只要他跟我回去,無論他在何處!」

小乙怒了,他拉開浪哥兒,暴喝道,

「來啊,來啊!讓我看看你這無情無義的狗官能有多少能耐!」

那寧大人又在冷笑,讓人好不難受,他又說來,

「你們這般遮掩,定是你無疑了!哼,我今日便要一雪前恥!」

那長矛已然刺出,小乙一個抬棍一指,棍尖與矛尖觸及,二人便站在一處。

「浪哥兒,你帶他們先走!」

小乙展開長棍,將幾人護在身後,大吼一聲。浪哥兒立馬帶着白青童陸涉水回去。小乙與那寧大人則是繼續留在那土丘之上,你來我往,鬥了個難解難分。這月色正濃,這水澤之中,似是蓋了一層那般銀紗那般。二人身影印在這銀紗之上,竟是十分好看。

那寧大人主攻上三路,矛尖在小乙眼前亂舞,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刺到。水澤邊上眾人停了下來,屏住呼吸,不敢出聲,生怕打擾到小乙,被那寧大人佔得上風!雖然危險至極,小乙卻也還能應對,那長棍與長矛長度差距不大,二人離得遠些,寧大人矛尖雖利,卻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小乙想着這寧大人大傷未愈,體力應當差些,不如死死與他糾纏,待他力竭,便能輕易勝之。二人忽遠忽近,兵刃時快時慢,纏綿在一處,寧大人費了好大功夫才將長矛抽出身來,他大喝道,

「好小子,竟然這般與跟我相持,想要耗盡我體力?哼,門都沒有!」

寧大人換了種戰法,那長矛只是突刺,少有側向斬劈,矛尖一突一進,十分迅猛,寧大人功夫了得,長矛時常在中途驟然停下,又朝不同方向刺去。小乙顯得有些吃力,這土丘不大,騰挪之地有限,寧大人這般打法慢慢佔得先機。童陸在那邊大喊起來,

「小乙哥,他招招都要你性命,你來保留什麼!」

小乙確實未用全力,首先這寧大人並非十惡不赦之人,加之剛把米七埋在此處,小乙處處小心,生怕對這死人不敬。再看那寧大人,毫無顧忌,怎麼有利怎麼來,哪會去管許多東西!小乙被逼得狠了,若是再這般下去,不出十招,必敗無疑!

他手上青筋暴漲,長棍向上一挑,將那刺來的矛尖挑開,橫掃過去,寧大人身子一轉躲了開去,長矛在空中轉了一圈,落至半身又是飛快戳來。小乙偏頭輕躲,長棍彈開矛頭,倒手一換,直直取那寧大人喉頸要害。寧大人也是身經百戰,長矛迅速上揚,用那矛身擋住這一棍。小乙這一棍力道極大,寧大人雖然擋住這一擊,身子卻不由自主向後倒退,長矛在直滑動數尺這才將身形穩住。

「好,好!」

那水澤邊上眾人大聲叫好,不用多想,叫聲最為響亮那人,正是吳大人!那寧大人也是嗜血之人,越是遇到高手,越能顯出其本事!他一刻也未停留,長矛在地上一杵,再一次攻了上來。小乙見他此時攻勢雖猛,但破綻百出,是那搏命的打法。小乙不知他為何如此執著,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任何人遇到這樣打法,也都會忌憚幾分,更何況他本就是個高手。

小乙尋了個時機棍尖戳中寧大人前胸,但寧大人那槍尖也掃到了小乙肩頭,劃破衣衫,在那緊實肌肉上劃出一道血槽。寧大人這般不要命來,把眾人也都嚇壞。這一下本來小乙佔優,若他使的是利刃,立時便要了寧大人性命。可偏偏只是長棍,寧大人受此一擊,乾咳幾聲,吐出一口血來,他眼中血絲遍佈,怒視前方,兇惡非常,眾看官也都閉上了嘴,不敢發出聲響!小乙肩頭血流如注,浸濕了整條衣袖。白青一直掐著童陸手臂,他卻也不敢作聲,只是咬牙忍住。

吳大人來到白青童陸身邊,輕聲說道,

「這傢伙執拗得很,若不是小乙做的,就跟他回去吧,我保證不會傷到分毫!如果真是,那就把他打倒,我和手下眾人,保證不會說出一個字來!」

童陸心道,這吳大人雖然表面有些傻愣,倒還真夠義氣,他大聲向小乙叫喊,

「小乙哥,他要取你性命,你還藏着掖着什麼,把那槍頭換上,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胸口硬還是這槍頭硬!」

那寧大人嘴角帶血,卻仍在冷笑,

「你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我又有何懼!」

旁邊童陸也是大喊起來,

「虧你有這一身本事,卻枉費這力氣來攔阻我們,還要痛下殺手!哼哼,你怎的不和吳大人一同去剿滅惡匪?還大仁大義呢,還為國為民呢,我看都是屁話,你只是被人施了手段才會失敗么?我告訴你,不是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從來沒有認清自己,你連手下人都管服不了,又何談去為民謀福祉?你想抓人頂罪,只怕也是因為在手下和長官跟前失了臉面,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己!我們尊稱你為寧大人,已然是給足你面子了,可你卻是連臉面都不要,我看以後叫你寧瞎子才好,你這眼瞎得厲害,一點看不清現實!」

童陸罵得痛快,吳大人和他那些手下也是心頭叫好!沒準以後這寧大人的外號便是寧瞎子了!

那寧大人聽完他說,也是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一個寧瞎子,我就算是眼瞎了,也要將這小賊擒拿回去!」

童陸這般言語,竟然一點用處也無,氣得他直跺腳,恨不得馬上上去,把那寧大人的臉皮給撕扯下來才好!

吳大人說話調解,

「老寧啊,我都跟你說過了很多次了,事發之時,他們與我在一起,你不信可以去問在場的弟兄!你也只看清那人背景不是,身形相同之人何其多,又如何能斷定是小乙兄弟!你們快些停下,一齊到我府上,咱們一邊吃喝,一邊化解誤會,豈不更好?你說……」

吳大人話音未落,那寧大人卻是大喝一聲,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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