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不期而遇猶若心死,鐺鐺作響尋音來處

四三 不期而遇猶若心死,鐺鐺作響尋音來處

「大哥,準備好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好,好,跟兄弟們講,再忍耐幾日,待到事成之後,定然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明白,明白!跟着大哥,兄弟們從來沒有失望過!」

「嗯,快些回去吧,小心隔牆有耳!」

二人只說幾句,便各自分散開來。待到上方再無聲響,馬老爺拉拉小乙,示意繼續前行。二人小心翼翼走回了密室之中,馬老爺又恢復了之前神色,好似從未發生過一般。

小乙笑道,

「馬老爺,你這土財主模樣,倒是演得夠像!」

馬老爺也笑了起來,

「可不是么,裝得久了,也就習慣了!」

小乙問他,

「那二人說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馬老爺點點頭,只道,

「沒想到,過這密道也能有些收穫!這密道在地下三尺左右,他二人說話正巧在那通氣孔處,因而我們在裏邊也能聽個清楚。這二人並非我請來的,所以只可能是犬子的好友或者烏老大那邊邀來。」

小乙道,

「沒準是想你的錢了,趁機把你扳倒,好把你這家中財物洗劫一空!我今日看了,就你那馬繩,也是精緻得出奇,他們在這府上隨便拿點,也夠吃喝上好一陣了!」

馬老爺笑笑,回道,

「你是這麼想的?」

小乙點頭,回他,

「你想想看,將來要當皇上的人,正在你這作客,若是出了亂子,那還得了,上邊可會輕易放過你?即便你再有錢,那又如何,一家人一起賠了命不說,只怕還要牽連不少無辜之人!」

馬老爺思索片刻,回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看來真如你所說,行事定要小心一些才行了!」

小乙道,

「不僅僅是小心,還要儘快查個清楚,以便制定好應對方法!馬老爺,不是我膽小,只是此事絕對不簡單,牽扯進來的人太多,若是出了意外,只怕不是你我能夠承擔得起的!」

馬老爺這才收了那副大財主的容顏,認真點下頭來,

「好,聽你的,我馬上安排人手。你也多多幫我留心一下,以免我一時大意疏忽了重要的線索!」

小乙道,

「明白!這可真是越來越亂了!」

馬老爺有些擔憂,但卻一點懼色也無。回道,

「快些回去吧,別讓人起疑了。」

二人出密室,小乙悄無聲息回到了住處,剛想進門,便見着身邊有個熟悉身影。小乙明白是誰,向他打了個手勢,二人一齊進了另一屋去。小乙進門,輕聲問話,

「明了,你怎會在這兒等我?」

明了回道,

「白日裏看你和馬老爺表現,便知有事,果然你半夜出了門,我便一直在外邊等候。若是有人過來探查,也好幫你遮掩一下!」

小乙拉着明了和尚,對他道,

「明了,這事你知便可,絕對不能告知於第三人知曉!」

明了回道,

「我自是知曉的,這馬府內的賓客之中,不少已經開始動作了,只怕是要對馬老爺不利,還有山頂上的那位……」

小乙道,

「明了,你倒觀察得仔細。我剛與馬老爺見面提到此事,還無意中聽到了他人對話,對方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明了和尚點頭道,

「既然馬老爺知曉了此事,必然也會有所防範,我們倒不用太過擔心了!」

小乙笑問,

「明了,你就這麼相信馬老爺?」

明了和尚笑笑,

「所謂大智若愚,馬老爺總是給人一副富商姿態,但其精明程度,很可能超出你我想像!」

小乙笑道,

「原來你早看出來了!什麼都瞞不了你,你可不是要更加精明一些?!」

明了道,

「快些回去吧,別讓人覺出味來!」

小乙告辭,回了自己那屋,童陸翻了個身,接着睡去。

小乙躺到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空發白,這才出門練拳,出了一身汗后,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待到眾人起來,又一起去喝酒吃飯。一大早便要吃酒,除了老酒鬼,其他人都很不適應。

看似平靜的馬家宅院暗流涌動,小乙明了心頭明白,但也只能自己多加留意。幾人閑來無事,又去騎了會馬,然後出了門去,來到長沙城裏閑逛。

「鐵石哥哥,鐵石哥哥!」

眾人停下腳步,因前方有位女子站在街口,哭得梨花帶雨一般,她跑了過來,一把拉住鐵石,

「鐵石哥哥,你原諒雲兒,雲兒把所有事都說給你聽,你不要不理雲兒啊!」

鐵石毫無反應,任她如何叫喚,也是不作一聲。小乙看他仍未有一絲生色,於是拉開了許雲兒,道,

「你先不用着急,等他清醒些了,也就都好了。他現在好似失了魂兒一般,你再如何說法,他也難有回應!」

許雲兒大哭起來,小乙又道,

「你越哭得厲害,他越是難以平復,就更加不易好了!」

許雲兒這才停下哭來,小乙示意他先回去歇著,若是鐵石好轉過來,便帶他過去見她。許雲兒走了,鐵石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小乙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好繼續帶着他四處走逛。

這長沙城中商鋪眾多,可卻沒甚客人,多數也已然關門大吉了。來到一處街巷,鐵石停下了腳步,只是傻愣愣看着前方。小乙一看,便已然明白,前方有間鐵匠鋪,此時街上靜的出奇,那鐵器打制發出的聲響雖然不大,卻仍聽得一清二楚。那聲音節奏明快,清脆悅耳,從那幽深小巷傳出,讓人心神嚮往。小乙聽了,心情大好,更不用說鐵石了!

眾人明白,也都停下來等他。這小巷也只三尺來寬,由小小青石鋪成,不過不太規整,四處都有石坑,離巷口不遠處,還被人撥了水,顯得有些濕滑。鐵石在這巷口聽了許久,雙腿有些發抖,想要往前卻又強迫自己收了回來。

小乙問他道,

「鐵石,多長時間沒碰過了,還記得些什麼么?」

鐵石沒有回話,只是咬住嘴唇。小乙又道,

「我那雪兒可是連一個像樣的馬具也沒有,我本想讓你幫我,哎,看你這樣,可能早忘了如何做了。算了算了,我這就過去定上一套,你們在此等我一會,很快便回!」

說完,小乙進了巷中,往那聲音來處尋去。剛走兩步,卻聽得鐵石開口說話,

「小乙,等等!」

自昨日了解了實情之後,鐵石就再未講過一個字,此時終於開口說話,也讓小乙安心不少。原來他仍放不下這門手藝,心氣如此高的人,又怎會隨隨便便放棄!

小山轉身回問他,道,

「怎麼?」

鐵石支支吾吾起來,

「我,我,這馬具,馬具……」

他一時之間也是講不清楚,不過又有誰猜不到他心思呢!小乙笑着回他,

「你是想說,這馬具,就讓你來做吧!」

鐵石點頭,卻未說話,小乙又道,

「既然來到此處,不如就借人家的地方一用,咱們就在這兒打制一副你看可好?」

鐵石道,

「這樣好么?」

小乙過來拉住他手,又道,

「反正都是掙錢吃飯,我也定然不會虧待人家!」

二人一齊走入巷中,其餘眾人也有說有笑跟在後頭,老叫花取出包里的大雞腿啃了起來,他心情也是不錯,也挨個分給眾人。

來到那鐵匠鋪,屋門只開了小縫,從那縫往裏看去,裏邊點着燭火,那火星四濺開來,十分絢麗奪目。看了一陣,裏邊人雖然早發現門口有人,卻也不急不忙繼續敲打,好一陣方才停了下來。打開門來,小乙見那人三十多歲,滿臉的鬍渣,顯得十分粗獷,他光着膀子,肌肉異常緊實,身上儘是汗水,油亮油亮的,他手中一條藍色帕子早成了黑色,在身上這麼胡亂一擦,雖然把汗水拭去,卻又留下了不少黑色印記。那人一見這麼多人,有些好奇,問道,

「各位這是要做什麼東西么?我這裏可沒現成貨,只有現打了!」

小乙道,

「這位老兄,借你這地方一用可好?」

那人愣了愣神,回道,

「可是倒是可以,你們不會是想要自己來吧?!」

小乙點頭道,

「正是正是!我們這位小哥從小便學這門手藝,一見到你這鋪子,也是技癢難耐啊!」

那人看了看鐵石,輕輕點頭,說道,

「去吧,裏邊雖然有些雜亂,但平常能用上的工具,也都一應俱全!」

鐵石謝過那人,推門進去,又將門給掩上,只露一條縫來,就如幾人剛來時那樣。

這鋪子門口有幾個鐵制的長條,那人搬動起來,搭到兩側石塊之上,便成了一條長凳,他邀眾人坐下,自己又去旁邊不遠之外取了桶水來。小乙喝了一口,冰涼冰涼的,還略微帶着些甜味,很是爽口。小乙讓他坐下,幾人攀談起來,

「這位大哥,你這鋪子開多久了,你說只做預定下的貨,看來生意也是不錯喲!」

那人笑道,

「開了半年多吧,一天到晚忙活,幾乎沒有斷過!」

小乙贊道,

「難怪呢,你這肉結實得很,我看了都好生羨慕!」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很是豪爽,

「過獎,過獎!你們也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吧?我這些日子為不少江湖好漢做過兵刃,你們來我這兒,也是想要打把趁手的兵刃吧!」

小乙笑道,

「這倒不用,我只是缺了副馬具,正好讓我兄弟練練手!」

那人笑道,

「原來如此,我這好長時間沒接做過那玩意,若是讓我現在來做,只怕也不太會了!」

老叫花覺得無趣,拉着老酒鬼四處轉去了,童陸也一併跟了去,只留下明了陪着二人。

那人過來恭恭敬敬給明了一揖,明了站起身來還禮,那人道,

「大師,一看到你,便知身手不凡!」

明了和尚笑笑,回他道,

「我啊,只是過來湊湊熱鬧罷了!」

那人又道,

「我前一日也去試了試,可惜只過了一擂!沒能見識到上邊的風光!」

明了回道,

「我們能夠得勝三場,也是僥倖罷了!」

那人讚歎道,

「我聽人說,能挑戰成功的俠士極少,你們也算得上是頂尖的勇士了,佩服佩服!」

小乙笑道,

「所謂術業有專攻,你也是匠人中的佼佼者不是!」

那人摸著膀子,笑得十分可愛,只道,

「我啊,原來也只是個普通打鐵的,偶然機會受人點撥,這才有了些提升。」

小乙問他,

「咦,不知是哪位高人?」

那人摸摸頭道,

「他來我這兒待了一個來月,從始至終都沒與我說過他是誰。我叫他師傅,他也不回應,哎,想要報答他的恩情,都不知道要去找誰!他走時,也和他來時一樣,一點聲息也無!」

小乙點頭道,

「果然是奇人,奇人做事,總是讓人猜不透。」

那人大笑起來,

「從他走後,我這生意越來越好,到現在,可是忙都忙不過來了!」

小乙笑道,

「那我們今日不是耽誤你做生意了?」

那人回道,

「這倒沒什麼,我也難得休息一會,晚些時候多做些,也就是了!」

小乙道,

「真是仗義!咱們聊了這麼久,還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那人好不幹脆,立時回道,

「我叫田冶,冶鍊的冶,今年三十有二。爹娘賜我一個冶字,巧了,我從小就喜歡聽這打鐵聲響,久而久之,便喜歡上了這門手藝。後來又成了一名鐵匠,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哈哈,不知你們又該如何稱呼?」

小乙回他道,

「我是小乙,他是明了,裏邊那位叫鐵石,鐵石心腸的鐵石!你比我們都大上幾歲,便是當大哥的了!」

那人哈哈大笑,回道,

「今日有幸與你們相識,今日就留下,哥哥我作東,為你們亮一亮絕活!」

小乙笑問,

「是何絕活?」

那田冶故作深沉,道,

「這就要保密了,你們就在此處等我,很快回來!」

他起身跑遠,口裏還在叮囑,

「等我等我,很快回來!」

小乙二人相視一笑,都覺這人沒有心計,值得深交。

此時那鋪里響起了敲打之聲,響了幾下,又安靜下來。小乙湊到門縫處往裏瞧看,鐵石慢慢悠悠撥弄著炭火,若有所思。他的心事,也只有他自己能解,那就不要管他,讓他自己放手來做就是!

小乙和明了又說一陣,那田冶抱着大堆東西回來,被衣物裹着,猜不出又是何物!不過那東西濕淋淋的,灑了一地水,應該是些河鮮。田冶神秘兮兮打開鋪門,從裏邊取了一個小炭爐和石鍋出來,穩穩安置妥當,方才生起火來。

不多時,那爐中炭火旺極,這天氣本就炎熱,更是把人烤得汗流不止。田冶把那石鍋放上,就這般空燒起來。燒了一陣,又在石鍋中放上一隻精緻的鐵制隔層,瞧那契合程度,似乎是專為這石鍋而準備。待到那鍋熱極,田冶方才打開了那衣物,裏邊竟是一堆小蝦,正是鮮活,有不少趁機蹦跳出來,又被田冶一一撿了回去。他向小乙二人笑笑,說道,

「馬老爺的好東西太多,這玩意兒都沒人吃了,不過正好便宜了我們!這東西熟得很快,若是火候過了,就不太好吃了!」

田野把那蝦子全都倒了進去,那隔層剛好把蝦子擋下,中間空隙較小,蝦子也掉不下去。田冶嘿嘿直樂,從懷中取了一個小葫蘆出來,他晃了幾下,裏邊應該是裝有液體,至於究竟是何物,也就不得而知了!

田冶道,

「看好喲!」

田冶打開那葫蘆,把裏邊的液體倒入石鍋之中,石鍋立時冒起好大油煙,他又迅速把蓋子蓋上。鍋蓋之上有個小孔,從裏邊冒出一股細煙,噴得老高。小乙二人看着那鍋,嘴都合不攏了。

田冶又道,

「從一數到二十便好!」

他輕聲念了出來,到了二十,迅速打開了蓋子。一陣濃香鋪散開來,直叫小乙味口大開。他咽著口水,盯着田冶,田冶把那石鍋端了起來,將所有小蝦全部倒在之前包裹鮮蝦的衣物之上。他樂呵呵道,

「快來試試,若是涼了,味道就要差上許多!」

小乙趕忙過來嘗了兩口,果然是鮮美無比,火候恰到好處,那蝦肉嫩滑非常,可口至極!他回頭想要叫上明了,這才想起明了可是個和尚,並不吃這葷腥。田冶看小乙表情,也明白過來,道,

「哎呀,明了大師,真是對不住,我這一忙啊,都忘了你不吃這玩意了!罪過罪過!」

明了正要回話,卻聽得另一人聲音響起,

「沒有罪過,沒有罪過!」

三人回頭,那老叫花已然到了跟前,一見那蝦,也是兩眼放光,

「你們三個,有好東西吃也不叫我一聲!嘖嘖,這東西看起來還真是不錯喲!讓我嘗嘗,讓我嘗嘗!」

老叫花抓起一大把小鮮紅小蝦,一個一個放入口中,他搖頭晃腦,細細品味起來。

小乙笑道,

「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老叫花很快吃完,又抓起一把,問道,

「小乙,這是你做的?」

小乙搖搖頭,一手指向田冶,老叫花蹲了下來,笑眯眯看着田冶,問他道,

「小哥,你這蝦怎麼做的?可有菜名?」

田冶搖搖頭,小乙卻搶先說話,

「哎呀,老叫花,你看看,老酒鬼都有了酒鬼酒,你不來個叫花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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