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逐水相逢禍從口出,漁家再會自是緣來

32 逐水相逢禍從口出,漁家再會自是緣來

那少年見他如此,滿臉不屑,手上加力,船走得更快了,小乙用盡全力卻也被落下好長距離。那少年氣喘吁吁,卻又十分得意,他停下手中撐桿,向後比劃了個拇指向下的手勢。小乙看他如此狂態,心裏微有怒意,可又不能以武力讓其屈服,只好繼續瘋狂搖槳。童陸見此情形也是大喜,與白青坐在一起看着小乙與那少年鬥法。白青也不想插手,與童陸說笑在一起,任小乙作為。

只是片刻功夫,兩船便已遠離岸邊,那月亮灣也不見了蹤影。少年體力了得,船兒始終快速行進,可令他大奇的是這身後船隻也是緊緊跟隨,並無落敗之相。想那大船載有三人,又只一人用槳,卻仍能與自己不相上下,少年對那搖槳之人也甚是佩服,不過他好勝心強,當然還是要與那人比個究竟。小乙與他一樣心思,不過他也看出了端倪,這少年體力雖是極好,但終究還是個半大孩子,相比小乙,還是要遜色很多。小乙故意與那少年保持一定距離,讓他亂了心思,在衝刺之前多消耗掉他一些體力。那少年果然如此,奮然用力,可回過頭來小乙又跟了上來,他心境大亂,呼吸也變得急促,漸漸體力有些不支。小乙作勢要趕超,那少年一見如何能忍,又是強撐精力賣力划船,怎知還是無法甩開小乙。這般反覆,少年體力即將透支,露出敗相。小乙心情舒暢,竟是噘嘴吹起漁家調調,氣得那少年哇哇大叫起來。

那少年見大勢已去,一屁股癱倒在船上。小乙笑嘻嘻趕了上來,與那小船并行。童陸站起,回給那少年一個拇指向下的動作,而後又大笑起來。那少年一看,怒氣上涌,抄起一隻船槳便扔了過來。童陸大驚失色,他毫無防備,眼看便要被那槳擊中,只見一條鎖鏈飛來,瞬間捲住那槳,輕輕一帶便偏離了原有路線,直直摔入另一側的湖水之中。童陸大怒,

「好你個小子,竟敢故意傷人!看來也是慣犯,今日就要好生收拾一下,讓你長個記性!」

說完他向小乙齜牙咧嘴,好一番擺弄面容,小乙苦笑回應,看向那少年,

「你叫什麼名字?輸了不服怎的,脾氣還這麼大!」

那少年見他一條鎖鏈使得順手,也不敢再用武力,只道,

「輸了又怎的,這人故意損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小乙有些怒意,大喊道,

「若是我不出手阻攔,這一槳可能會要了他的小命!你可就犯下殺人大罪,你還不知輕重?!」

那少年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沒想到這挑釁之人卻是沒有一絲武藝,可嘴裏依舊要強,

「是我錯了又怎樣,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小乙三人一聽,也是大感驚訝,想不到這麼一個半大少年竟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那少年看着三人,有些茫然,

「你們想要如何,儘管來。」

小乙看着他,想着童陸也並未受傷,因而也不願再與他計較,只聽他輕聲道,

「你向他道歉,這事便不再追究了。」

那少年一聽,正欲道歉,卻聽那童陸姦邪聲起,

「哼,你得跪下來給我磕頭才行,我命都快沒了,還不讓我佔個便宜,我真是憋屈得緊!」

白青拉了拉童陸衣袖,童陸並不理她,只是盯着那裸身少年。少年氣得直跺腳,大怒道,

「真是欺人太甚,好好,小爺惹不起可躲得起!」

他抄起手中撐桿,作勢要划水。小乙也深覺童陸剛才那番話有些不妥,並不理會少年動作。怎知那少年回手一記,撐桿尖頭直直插入小乙三人所在船體之上,他一抬手,撐桿在水中一劃便又奔出去老遠,小乙大驚,想要跳入那小船已是不能。那杜宇當了好差之後,家中也是極少打漁了,這船也是長時間未有保養,少年這一記刺出一個小洞,順着這破洞竟是裂開一條縫隙。湖水湧入船內,不多時,三人鞋襪已然濕透。童陸見狀大怒,口中直罵,白青趕緊將船中常備的瓢找來,不住向外舀水。小乙乾脆脫掉鞋襪,又把外衣解下想要堵住那縫隙。可這縫隙太長,這船身又年久失修,竟是在塞布條時把那縫隙越塞越大。三人雖說水性極好,可這季節下水也不是隨便鬧着玩的。童陸朝着那少年消失的方向喊道,

「我不會放過你的,啊啊啊……」

白青也脫掉鞋襪,雙手雙腳被凍得通紅,她大喊道,

「小乙哥,咱們這離對面岸邊應該不遠了,我和陸陸舀水,你就朝着那小子離去的方向划,希望我們能夠在沉船之前到岸!」

小乙大叫一聲好,甩開膀子搖動雙漿,船速漸起,但較之前速度也是差了許多,並有越划越慢的趨勢。白青童陸不停舀水,怎奈這水灌入之勢太猛,時間一長,這船內水卻是慢慢增加,不一會便淹過了腳面。又過好一陣,終於見到了對岸,小乙苦笑道,

「哎呀,怕是還有兩里路程,陸陸,要是船就在這沉了,你可得把我身上這鎖鏈帶在身上,它可是救了你的命啊!」

童陸雖知是自己一句話惹的麻煩,口裏卻又強硬,

「哼,全部給我好了,就讓我淹死在這吧!」

小乙白他一眼,白青介面道,

「你忘了姐姐說的話了么,咱們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團結在一起,是福是禍都得一起面對,你這話算什麼!」

童陸自知失言,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下次我注意好吧。或者等那打鐵小子輸了錢給我,我請你倆去那『風花雪月』好生享受一番。」

白青苦笑道,

「哈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反悔。要知道那賭約用的是我們共同的銀兩,你只能花你贏的那部分喲!」

童陸滿臉黑錢,

「白青你真是小氣鬼,哼,就我那份,那也夠吃上一頓了!吃不死你倆!哼!」

三人一邊鬥嘴,手中卻並未停歇,船兒緩緩朝那岸邊劃去,隱約見到幾間房舍,幾縷輕煙飄然而起,更不時有那犬吠之聲傳來。船內水深已沒過膝蓋,再向前划已經十分困難。小乙站起身來,把身上兵刃一一綁緊,雙手向白青童陸一攤,

「沒辦法,只好游過去了,不是太遠,可就是太冷,咱們快些上岸,找戶人家燒火取暖才是。」

童陸也是毫無辦法,只好脫去上衣綁縛腰間。白青女兒身,只是將外衣脫下,內裏衣物顯出曼妙身材,童陸毫無感覺,小乙卻看得直咽口水。白青看他樣子,也是好氣,在他胸口砸下幾記粉拳。小乙不覺疼痛,抓住她手塞給她一隻船槳。童陸看着二人,斜眼道,

「咱們看誰先到!你倆抓緊時間,這可不是親熱的時候!」

說完一下竄進水裏,朝那對岸游去。小乙看他動作,點點頭道,

「陸陸水性還真是不錯,果然是這洱海邊上長大的孩子。」

他轉頭看着白青,又道,

「青青,你可以么?」

白青點點頭,轉身一躍,跟着跳入水中。白青游累了便趴在槳上稍稍休息一下,她也知道在這水中不能長待,因而每次也只是稍喘口氣便又繼續向前。她見小乙始終陪在身邊,不由心生暖意,當然也不願小乙因為自己而在這冰寒水裏待上過多時間,她拚命划水,堅定異常。直到能踩到水底,二人方才棄了那船槳,踏水而行。童陸坐在岸邊乾草叢中看着二人,全身瑟瑟發抖,眼中滿是哀怨之色,

「你倆能不能快點,我都快要凍死了!」

小乙大喊道,

「你不知道先去找個人家先暖暖身子!」

童陸大怒道,

「那小子怕是也來了這裏,我又不會武藝,一會他要收拾我,我可咋辦!」

小乙白青無奈笑了起來,白青聲音有些顫抖,

「你剛才不是說要收拾他么,哈哈,原來只是狐假虎威!」

童陸不理她,只是叫喊快些。

小乙扶起白青走上岸來,他低頭一看,只見白青身體被浸濕的衣衫包裹得凹凸有致,隱隱約約能見其峰,這等秀麗景色,對任何男子都有無窮吸引力,連童陸都看得痴了,小乙更是目不轉睛,眨都不眨一下!白青一見二人表情,頓時羞得面紅耳赤,趕緊跑到小乙身後,大聲喊道,

「小乙哥!陸陸!你們倆!哼!……」

說完她趕緊把外衣解下套在外面,這才遮住了大半春色。小乙好容易才回過神來,拉着二人向那最近一家房舍跑去。

這臨近傍晚,光線已然昏暗下來,想來多數漁民也已回家,這第一家房舍中有點點燈火,還冒着絲絲輕煙,想來主人正在準備飯食。小乙上前敲門,稍等了片刻,門扉打開,赫然是位美麗少婦,年紀約莫三十上下,全身粗布衣衫,腰上帶着圍裙。她用手在圍裙上擦拭,輕聲問道,

「有什麼事么?」

小乙只覺此女聲音極為動聽,一點不似三十婦人。童陸打着擺子道,

「嬸兒,我們這落了水,全身濕透了,能否讓我們進去暖暖身子。」

那婦人這才看到三人模樣,

「哎呀,快快進來,這大冬天的,可不是鬧着玩的!」

三人大喜,魚貫而入。婦人在屋內生起柴火,找來乾淨衣衫讓三人換上,婦人衣衫較小,童陸白青穿上也只剛好,小乙就小了太多。三人換好衣衫,又在火邊烤了半晌,這才有了些暖意。小乙看着婦人,笑道,

「嬸兒,真是打擾了,您真是大大的好人!」

那婦人掩嘴輕笑,

「呵呵,這村裏人啊,可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對了,外面這麼冷,你們怎會掉到水裏去呢!」

小乙本不願提起那赤膊少年,可那童陸一開口便閉不上嘴,他添油加醋好生數落那少年,婦人臉上一陣青紫。小乙看她有些不大對勁,問道,

「嬸兒,你認識那小子?」

婦人有些坐立不安,怒罵道,

「那個臭小子,看我不打斷他腿!」

小乙三人皆是一驚,這婦人莫非便那小子娘親!童陸眨眨眼,輕聲問道,

「嬸兒,那小子是你?」

婦人長嘆口氣,

「這話說來就長了,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弄些吃的過來,咱們邊吃邊聊。」

白青隨那婦人一同去了,童陸拉着小乙瘋狂猜測,二人盡量壓低噪音,不讓那婦人聽到。不一會,白青跟着那婦人回來了,手中也是多了好些吃食,當然最多的還是這魚。雖是乾魚,卻都是由那洱海鮮魚陰乾而成,魚香撲鼻,魚肉緊實,沒有半點腥味。小乙三人味口大開,一點也不客氣,三人吃相都不好看,婦人看得大笑不止。白青最先吃飽,看着還在埋頭用功的小乙和童陸,輕聲笑道,

「你倆真是夠了!」

她又看看婦人,只覺她的笑容是如此親切,不由叫道,

「姐姐,你笑得真好看!」

小乙抬頭看着白青,又看看那婦人,一拍額頭,

「對啊,應該叫姐姐的,看姐姐這臉龐,應該只比我們大個三兩歲的!」

童陸白他一眼,

「拍個馬屁都拍不好,依我看,就像是親姐姐一樣,有種突然回到家的感覺,姐,你這廚藝真是妙得很啊!」

那婦人笑得花枝亂顫,眼角幾根魚尾紋時隱時現,卻也絲毫未影響她那清秀容貌,三人也都笑眯眯看着她。婦人笑了好一會,方才說道,

「你們三個小滑頭,嘴巴一個比一個甜!一會等霞兒回來,我給你們弄銀魚羹吃!」

三人眼睛發直,經過陸子苓幾年培養,三人對美食皆是無力招架,何況是這洱海出品的上等銀魚。童陸小乙都放下手中煎魚,心中想着一定要空下肚子待會好好品嘗。四人坐在火堆旁聊天,當然主要還是圍繞這洱海的特產與美食,婦人被誇得歡喜,挽起袖管便要為幾人展示手藝。白青向小乙童陸吐吐舌頭,調皮跟了上去,要說打打下手,她還是沒問題的。小乙童陸也來這灶前瞧看,相互打趣吹捧那婦人手藝,那婦人笑得手腳不太利索,便把二人趕了回去。

小乙童陸回到火堆旁,聞着香味,不住咽著口水。不多時,只聽一聲輕喚,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聲音悅耳動聽,和那婦人一樣,如黃鶯兒一樣。只見一個小女孩突然闖了進來,身着一件紅襖,兩隻小辮子沒有綁好,一前一後,倒是顯得十分可愛。眼睛很大,睫毛老長,她緊咬着嘴唇,顯得十分乖巧。她一進門便見到了三人,她目不轉睛看着小乙童陸,偶有眨眼,滿臉疑惑。小乙看他約莫只有十一二歲年紀,十分瘦弱,臉上血色不足,只怕是有病魔纏身。

那女孩轉身跑進廚房,抱着婦人哭了起來,

「娘,朗哥哥今天出大事了,他把人家船弄沉了,出了好幾條人命呢!。」

婦人早已知曉那少年便是女孩口中所念叨的「朗哥哥」,對她笑道,

「你朗哥哥現在在哪呢,快去叫他回來吃飯!」

小女孩大哭起來,嘴中含糊道,

「朗哥哥還在海里找那幾人呢,他們的船沉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淹死了!」

婦人拍拍他頭,努努嘴道,

「啰,這幾個都在家裏呢,只是被凍得不輕,你快些去叫他回來,娘做了很多好吃的!」

小女孩滿臉是淚,回過頭來看看小乙三人,有些猶豫,可娘說的她也不會懷疑,她擦了擦眼淚,輕快的跑了出去。

小乙三人茫然的看着那婦人,婦人輕輕一笑,

「一會朗兒來了,我讓他給你們道歉賠罪,他還小,你們也不是小氣之人,也別太在意了哈!」

婦人看三人依舊滿臉不解,又接着道,

「這其中關係,一時半會也說不清,等朗兒來了,我再一一說於你們聽。」

三人聽到,盡皆點頭。正此時,女孩叫喊之聲遠遠傳來,

「朗哥哥,朗哥哥……娘讓你快回來……那幾人在家裏呢……」

小乙不由得發出聲來,

「這女孩叫聲真是好聽極了!」

過不多時,屋門一開,那少年穿着一件薄衫出現在門口,身旁是那紅襖女孩。小乙看他衣衫不整,滿身汗水,褲腿之上全是泥漬,對他印象倒也是好了幾分。童陸心中不忿,卻也不好在此處發作,也只是瞪眼聳鼻,算是稍稍解了一口惡氣。

婦人見二人回來,迎了出去,拉着少年衣角,輕聲道,

「朗兒,今日之事,你做的不對,一會好好向他們賠禮道歉。」

她轉眼看着女孩道,

「霞兒,飯菜已經做好,快進廚房端上碗筷。」

女孩聞言進廚房去了。婦人拉着少年來到小乙童陸身前,笑着道,

「啰,看看,是不是他們。」

少年點點頭道,

「今日都是我太衝動,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我,我,我秦朗願任你們處置。」

小乙一聽,一下跳將起來,拉着少年左看右看,從上到下摸得一遍,少年羞了個大紅臉,加上那黝黑膚色,便添了些紫色。只見小乙叫道,

「你就是秦朗!你就是秦朗!哈哈,哈哈!是那個下邑村的秦朗么?」

少年有些驚奇,慌忙點頭道,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嚴姨?霞兒?!」

小乙開心得一把抱住他,

「真是不打不相識,我們本也要去村子找你的,想不到這般相遇,真是太有緣了!」

那少年摸摸頭,疑惑道,

「你說的,我都聽不懂啊!」

小乙把他拉到火堆旁,正要解釋一番,那婦人搶先說道,

「想不到你們之間還有其它關係,等這飯菜上來,再慢說不遲。」

小乙激動的拉住少年雙手,童陸明白這其中隱情,也不禁莞爾,

「這天下真是太小了,這樣也能遇上,哎,孽緣啊,孽緣啊!」

白青一聽,笑出聲來,

「要我說啊,這都是命中注定。快收拾一下,馬上開飯咯!」

童陸喜嗞嗞道,

「一個時辰內吃上兩頓飯,這待遇,真是!哈哈!」

秦朗一聽知他雖愛逞口舌之快,卻也是個頗有氣度之人,他心中之結早已解開,他笑着站起身來,向三人抱拳,

「兩位哥哥,還有這位姐姐,今日之事都是秦朗不好,以後有需要秦朗的地方儘管開口,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童陸看他如此也不經好笑,

「你是聽書聽多了吧,小小年紀說話還要學那說書先生,聽着怪彆扭的。我可是見過那武林真英雄,和我們常人無異,喜好放屁打混,老是把行俠仗義掛在嘴邊的,大都是無能之輩!」

秦朗摸了摸頭,笑道,

「哥哥教訓的是。」

小乙拍拍秦朗,大笑起來,

「別聽他瞎扯,不知家中有沒有酒水,咱們兄弟幾個好好乾上一碗。」

秦朗看了看那婦人,婦人無奈搖頭,只好回道,

「家中沒酒呢,這村裏人都不跟嚴姨來往,小販都不願賣她東西,現在尋酒只怕也是不易。」

小乙一拍桌子,怒道,

「嚴姐姐人這麼好,這村裏人為何這般對她,我可得為她說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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