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跋山涉水煙雨不息,酒肆笑談座無虛席

51 跋山涉水煙雨不息,酒肆笑談座無虛席

「瞧這扇子峰,酷似摺扇,峰尖陡峭無比,又有那常年積雪,要想上到那峰頂真是難如登天。」

七子思思看着那扇子峰,也是不住感嘆這自然造物之奇,盯了半晌又聽大山道來,

「這裏已到苦寒之地,可不能多待,這就下山去吧,不過這路不太好走,可是要多吃些苦頭!」

「那咱們馬匹都不要了么?」思思疑惑問道。

「有這些乾糧足夠到下一處了,這裏馬走不了,就只能辛苦一下雙腿。」

七子思思整理了包袱,便與大山一同下山去了,這下山之路與上山之時方向不同,又是更為艱險,七子思思對大山都是極為敬服,因而也並未問詢原由。三人翻山越嶺,一路向北而行,雖遇不少毒蟲猛獸,卻也算沒遇太多險阻。這不,轉眼間便到了這第三日日落時分,大山趁著還有一絲光亮,尋了處乾燥通風的小小山洞生起火來。思思從未有過如此經歷,大山七子雖已盡量放慢腳程,也還是讓她十分狼狽。三人吃完乾糧隨意收拾了下,便就此入眠。

這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大山便已不在洞中,七子思思一同走出洞來,思思大聲驚叫,

「這不是草海么,難道我們又回到那草海小鎮了?」

七子圓睜雙眼,搖搖頭道,

「我看不是,這可要比那草海要廣袤許多,你再看這草勢,較之前的草海也要雄偉不少,估摸著裏邊的魚蝦鳥獸也要更多一些。」

背後笑聲傳來,七子思思一起回頭,發笑之人正是大山,二人剛要發言便聽大山道來,

「這大理國遍地是山,這高山海子星星點點,多得無法估量,但如這海子般大小的卻是極少,再想找出能與它比美的,只怕也只廖廖幾個而已。」

大山獨眼看着這片海子,半晌方道,

「這海子名為勒得,靠近我們這方,有大片的水草,在另一頭,視野開闊,一眼望不到頭。這裏水極深,大大小小數十條支流,水域極寬極廣,魚蝦資源十分豐富。雖然如此,由於這山路艱險,與那外界少了許多交流,也算是一片世外的桃園吧。」

三人一同看向遠方,盡皆被這美景陶醉。那青綠水草漫漫延伸出去,一眼看不到盡頭,草間有那淡淡薄霧,那白霧緩緩升起,又慢慢散去,青草白霧之間不時飛出幾隻水鴨,清音傳來,讓這片海子愈發寧靜安逸。

大山大口的呼吸著這裏的空氣,似是對它情有獨鍾,七子看得好笑,卻聽他說來,

「這裏該是有些水道,咱們尋上一條,划船出去。」

七子疑惑問道,

「大山哥,咱們哪來的船,難道這兒還有漁民居住?」

「這裏別的不多,草是應有盡有,咱隨意砍些木頭,用這草綁上便是船了!」

七子思思會意,便與大山一同砍樹割草,二人動作麻利,不到兩個時辰,一條草船便穩穩停在了水道之上,七子跳上船使勁搖晃踩踏,只覺這划船結實無比,那樹榦大半沒入水中,水草將其綁得牢靠,再四處加固一番,坐上去倒也十分舒適。大山思思上到船來,七子用長竿在崖邊一杵,草船慢慢向海子之中移去。大山側靠在一邊打起盹來,七子思思則是小心划著船,不時有那水鳥被船驚起,也絲毫沒有對大山產生影響。這船簡易至極,因而也是行得極為緩慢,思思十分享受,始終含羞帶笑,這幾日雖有些疲累,臉上幸福之感卻是愈濃了。七子雖然與她接觸頗多,卻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敢正視她的眼睛,似有魔力一般,偶有目光接觸也是立即想要躲閃開來。思思知他還有顧忌,也不多說,只是默默跟在身邊,打理著那些瑣碎。

終於走出了這片草域,眼前頓時豁然開朗,這海子遠遠的被那青山包圍,天空中萬里地無雲,藍得有些不同尋常,而這水也被映成了藍色。大山伸個懶腰,伸手捧起海水,他定睛一瞧,只覺這水清透異常,略微還有些寒意,他一口吞下,如此反覆多次,方覺身心舒暢。

「真想在這海子裏睡上個三天三夜。」

七子笑道,

「大山哥,有這麼多人跟在咱後邊,你還睡得着呀!」

「那又怎的,明著不敢來,又要使陰招,哈哈,不過有這許多人相陪,咱們這一路才不至於太過乏味。」

大山望着思思,又道,

「思思妹子,你閉個眼,我這身子髒得緊了,不下去洗涮一番,可真是對不起這大好天氣了。」

思思臉上頓生紅韻,轉身慢慢低下頭去。大山三下兩下解盡衣衫,撲通一聲跳入水中。七子驚得目瞪口呆,大山這真是一絲不掛,吞吞吐吐說來,

「思思,你可別向後看,我……我也下去洗個。」

「嗯嗯。」思思輕聲回道。

七子不似大山那般,還是給自己留下一條底褲。二人在水中翻滾,好不暢快,思思是女子,水性不佳,跟大山七子二人出門,也只敢在夜深人靜之時前往小溪之畔梳洗,這種場面還真是生平未見,雖是幾乎蒙住了雙眼,耳根卻也一片通紅。

二人在水中翻騰戲耍,良久方才上船。二人身體都是十分結實,長久的勞作與練武,身上沒有半分贅肉,再加上這黝黑膚色,普通人一見倒也要畏懼三分。這大理國中農家女子,也大都喜歡這樣的男人,感覺實在牢靠,不似那些白臉小生,雖多顯風流,卻總覺有些虛浮。思思出身貧寒,入那孫府也不過數年,因而喜歡上七子,也就不覺奇怪了。

大山手指向遠處,笑道,

「從那方上岸,我看這時日尚早,咱們慢些也是無防。」

七子順着大山所指方向看去,只見那狹長小山伸入海子之中,不遠之處還有數個小島,與之相印成趣,那小山之後又大片水面,似乎較之這側更加寬廣。大山抄起傢伙,這船行速度便加快了不少,不多時船兒已到了那狹長小山。三人棄船上岸。這山上林木極為繁茂,隱約還有人行走蹤跡,附近應有村落。三人上到小山頂部,恰好看到那夕陽緩緩沒入山水之中。七子找了個空曠之處,砍了些木柴護在周圍,就此生起火來,

「大山哥,此處風景正好,看起來似乎也很少有人前來,咱們是否在此休整幾日?」

大山啃了一口乾糧,搖搖頭道,

「這可不行,咱們惹的可不是小事,對手也不只是那江湖人物。再說了,要不是想要再走走這一路,沒準咱們這時已經出了這大理國。這皇帝好面子,可內心卻是極為兇狠,這裏風景雖好,看看也就罷了,可不能把小命也一齊丟在此處。」

七子會意,便與思思一起問些這江湖瑣事,大山隨意說些也是讓二人異常興奮,待到這月上枝頭,三人方才慢慢睡去。

這第二日清晨,天色未亮,三人便已起身,思思自行海子邊上洗涮,大山七子二人則一齊練武。七子經大山指點數月,身手力量都已然不凡,普通江湖中人怕也是奈何他不得了,他現在最缺的便是實戰,大山跟他說過,未經過生死相搏,必然成不了高手。想那二十多年前的葉風便是如此,大大小小數百戰,方才成就那般地位,雖說名聲不佳,確是實打實的頂尖高手。

三人隨意用了飯食,便收拾東西上路。不多時,來到一座小村莊。村裏靜得出奇,零散分佈着數十座院落,只幾處炊煙裊裊,還算有些生氣。七子思思跟着大山來到其中一處,只見這院落與其它並無不同,皆是土坯屋舍,外有刺錁圍起的小院,隔着刺枝看那院中種有小菜,瞧這長勢,自給自足應是不成問題。這院子與其它不同之處便在這大門上了,它大門敞開,用短棍插在地上,將門擋住,門頭之上有一朵紅花,艷麗非常。大山微微一笑,過了那門,徑直走入小院,從房檐繩索之上取下好些乾魚糧食,統統塞進自己包袱之中,然後走了回來。七子思思疑惑不解,笑問道,

「大山哥,這漁家你定然認識,這般洗劫一空,人家不會怪你么!咱們為何不再多等一會,說不定他很快就回了。」

大山搖搖頭,笑着回道,

「說不定,沒準他日落方回呢!這人毛病頗多,說不準的。若是有緣,這會已經見上了。若未見到,又何必強求。只是路過借些吃食,不必掛懷。」

七子追問道,

「這院中住的定然是位女子吧,大山哥,你是怕見到她么。」

大山苦笑一聲,

「你小子倒是會挖苦我了,是不是女子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拿他這許多東西,他絕對不會說三道四。你看那院中掛着半大孩子的衣裳,想必他早已成婚生子,日子過得,應該是不錯。」

七子不再多言,三人悄然穿過村子,待行至這山路之上,再回頭望向這一小片村莊,只覺它如世外桃源那般美麗動人,伴着這絕美海子,讓那溫柔與善良在此處世代傳承。大山眼中有些濕潤,他摸了摸臉上的黑色面具,緩緩轉過頭去。這一路走的越遠,心中越起波瀾,不知要何等強大的內心方能接受這萬千思緒,其中痛苦,也只他一人知曉而已,不過,路在前方,還得繼續走下去不是。

行了半日,三人方才找了一處空地歇下,大山半躺在草地之上,慵懶著道,

「咱們這一路便這般遊山玩水,身體雖有些疲累,心情卻是極為舒暢啊。」

思思腿腳似乎有些不便,她緩緩坐下,脫去鞋來,慢慢揉捏雙腳,微微嘟起小嘴道,

「大山哥,你們可得慢些才是,思思可是要跟不上了,可是,思思又怕拖了你們後腿,若是因為我出了什麼問題,那又如何才是!」

大山笑道,

「若是只有那群窩囊廢,倒是不用太過擔心。咱們就慢慢走,盡享這一路風光,我猜啊,他們應該前方某處等着我們。既然如此,那就慢些趕路吧。」

七子想了想,突然一拍胸脯,

「大山哥,你不是要趕路,你是要躲那位姑娘才是!哈哈,昨晚剛說要快些走,今日又說要慢走,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呀!」

大山一腳踢在七子屁股之上,怒罵道,

「就你聰明,你怎麼不上天!我不是為了思思着想么!」

七子要躲,卻是不能,又被大山一腳踢中。他摸著屁股大笑出聲,思思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知是笑那七子被踢,還是那大山被說中了心事。三人說笑一陣,方才起身趕路。這腳程放得極慢,思思也只是勉強能夠跟上,既然不再趕那時間,便就這般走走停停享受美景。沒過幾日,這高山之上,只見山茶花開漫天,一點也不輸那艷紅霞光,三人找到一處高山小湖歇了數日。大山每日看那山花爛漫,偶爾打上兩隻野味解解饞,除了每日的固定拳腳之外,大多數時間裏都是側躺着看那櫻紅山花。七子閑不住,便與思思到那周邊山上遊玩,有時早上出去,傍晚才回。思思心思縝密,竟是帶有針線,把這三人破爛衣衫一一補好。這幾日休整,各人都是養足了精力,待到再次出發,人人都是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天空下起雨來,這一下,便是再也沒有停過。

走走停停十餘日,這天清早,大山徑直奔向一座小山坡,待到爬上坡頂,只見一條江水自北向南滾滾而來,在這小坡之上也能聽到那洶湧磅礴的氣勢。大山目視着前方,只見那河流之上似乎還有索橋,隱約有幾個人影攀立在橋頭。那橋的另一邊不遠處,有一座屋舍,雖是白日,也能見到炊煙與燈火。

這些日子裏,雨一直下個不停,即便是大山,也是稍稍有些狼狽。略微有些小風,將那細雨吹到臉上,大山乾脆脫掉自製的草帽,趁著那雨水狠狠洗了把臉。七子抹了把臉,看着那雨中小屋,笑道,

「那河邊房舍,只怕是個小小酒家,哈哈,終於有個地方可以休息一下了,這雨一下就是十幾日,可真是要把人愁壞了。」

思思長呼一口氣,

「終於可以好生休息一下了!這幾日我這衣服都沒幹過,要是再這樣,怕是要堅持不下去了!」

大山笑道,

「先不急着下去,」

七子思思皆是有些疑惑,卻聽大山繼續道來,

「沒準下去就是一陣廝殺,先放鬆一下不是更好?!」

七子想了想,點頭稱是,便聽大山說道,

「這水名作金河,自北向南綿綿數千里,水量極大,養育了百姓萬千。河中盛產鮮魚,以肥美爽滑聞名於世,這金河邊上便有那金河小鎮,也大都靠捕魚為生。這裏水寒,鮮魚長勢較緩,因而要想捕到那十斤大魚卻是有些困難,不過這三五斤的倒是極多。若是沒人來找麻煩,我倒是想在此處吃個幾天全魚宴。」

七子聽后笑了起來,

「每次大山哥說到這美食,都是如此興奮,這全魚宴似乎也應有那美酒相伴才是,不知這裏的酒水又有何特殊之處?」

大山拍拍七子肩頭,笑道,

「你小子懂我啊,除了吃的,當然少不了酒了!這裏的酒水其實沒什麼特別,大都是些古法自釀美酒。不過那小酒館的酒卻是有些特殊之處,這釀酒之水源於那金河另一側崖邊山泉,泉水極為清冷,略帶甘甜。酒水製成之後,裝入特製酒罈,用特殊方法封口,再存入這金河水中。酒客想要買酒,那必然是整壇購入,並且儘快喝完。嘖嘖,這滋味,真是美的不像樣了。」

大山表情甚是陶醉,思思也是笑出聲來,

「大山哥,咱們一會買上十壇,讓你喝個夠!」

大山雙手叉腰,大笑起來,一手指向那小酒館,

「咱們這便下去,喝他個天翻地覆。」

大山戴上帽子,微微整理了下帽檐,帶着七子思思下坡去了。

這金河之上,東西方向橫著幾根繩索,這行人便是抓着這些繩索過河。以往似乎還置有木板,此時卻只剩下繩索而已。大山七子身手敏捷,倒也不覺困難,可對思思來說,卻是難如登天。七子一咬牙,乾脆背起思思,又用繩子將二人綁附在一起,這才起身踏上繩索。七子向對岸一看,大山已經立在對岸,悠閑的丟耍着手中石子,他小心翼翼慢慢向對岸挪動身體,思思則緊閉雙眼,死死抓住七子肩背。

好一會,七子思思方才過去,這雨天氣溫不高,七子後背卻是熱乎乎的一片。他放下思思,二人來到大山身邊。大山笑笑,

「走吧,看,這小酒館中不少人等著咱們呢!」

七子看向那小酒館,門扉半掩,門窗之內似有人頭攢動,怎麼也數十人之多。大山走在前頭,推門而入。果然,這酒館之內有那形形色色各式人等,一看便知是些習武之人,可仔細一瞧,卻似沒有高手在場。眾人盯着大山,近處之人卻是自動讓出一條道來。大山大搖大擺向前走去,迎面而來是位三十左右乾瘦赤膊漢子,正是那酒館掌柜。掌柜笑盈盈說道,

「幾位客官裏邊請,小店尚有一空桌,這裏魚美酒淳,可得好好嘗嘗才是!」

大山哈哈大笑起來,輕輕向那掌柜眨了眨眼,來到那空桌坐下,

「拿手的儘管上,酒水先來個五壇。」

「好嘞,您稍等片刻,酒菜這便上來。」掌柜笑着回應,然後便回那后廚去了。

七子思思也到那桌前坐下,看着周圍四五桌全都坐滿江湖中人,那無座之人則立在一旁,有的抱着酒罈,有的則是推開窗來望向遠方。這些人不時回看大山這桌,可又不敢一直盯着,似乎對大山也是十分忌憚。七子苦笑道,

「大山哥,這麼多人,卻獨獨留下這一張空桌,似乎是專門留給我們的。」

「哈哈,人家給我們面子,我們總得領着不是!先好好吃一頓,若是他們願意,順便聽聽我的故事也不錯啊!哈哈,哈哈!」

不多時,那酒菜上齊。是那十斤大魚,分燒兩種口味,還有那秘制蒸魚,剛一端上,大山便迫不及待大吃起來。七子又是一陣苦笑,

「大山哥,這種情況下,你怎麼還有這般味口。還有,這酒菜會不會被人下藥?!」

大山哈哈大笑,

「吃吧,沒事,他們要使這手段,那人得多卑鄙!」

眾人臉上露出不屑之色,七子思思看得真切,對笑一眼,這才開動碗筷,吃了個不亦樂乎。這魚肉鮮美異常,魚骨散落一地,三人一齊,竟是將這一大桌魚吃個乾淨。大山在大碗中倒上酒水,一口喝盡,大笑起來,

「屋裏的朋友應該都是來迎我的,不防再多歇上一會。我這兩位小友還等着我講故事呢,不如讓我把它講完?故事雖不算精彩,聽聽也是好的,若不想聽嘛,那也沒法,這地方就這般大,外面又下着雨,便只好請各位自行捂住耳朵了。」

看那眾江湖人士一個個人模人樣,雖有些怒氣,卻是沒有一個膽敢說上一句。大山環顧四周,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哈哈,看來大夥都沒意見,那我可就要開始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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