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陰陽變換初露真容,強人來犯恃武逞凶

十三 陰陽變換初露真容,強人來犯恃武逞凶

小乙陪坐在夕老爺身邊,二人喝茶說話,小乙雖然還有些不太自在,卻也能開上幾句玩笑了。夕月進進出出,忙東忙西,小乙想去幫忙,卻被夕老爺叫住,二人喝茶閑談,不聊其他。

「爹爹快來,哥哥快來!菜都上齊了,快些出來嘗嘗。」

外邊夕月叫喚,二人放下茶碗,走了出來。夕月滿頭是汗,嬉笑着看二人走來。夕老爺被按在椅子上,夕月又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遞到他嘴裏,

「爹爹,你看這魚肉好不好吃!」

夕老爺把眼眯起,甚是歡喜。小乙看這父女二人,心想,這夕月讓自己帶她走,可看這情形,只怕自己願意,她也不一定捨得,也許之前只是她說的氣話吧。夕月拉着小乙坐下,也給他夾了一塊,

「哥哥,你嘗嘗!我已經嘗過啦,不比外邊做得難吃呢!」

小乙嘗了一塊,味道果然不錯,只是稍稍缺了點火候,他忍不住誇讚,道,

「月兒好手藝!這魚鮮美之極,我呀,真是有口福呀!」

夕月很是開心,在二人身後蹦來蹦去,

「好吃呀,那就多吃一點!」

小乙較常人來講,胃口也要大上許多,想不到和這夕老爺比起來,卻還是差了不少。夕老爺放下碗筷,笑道,

「我這年輕的時候,能肩挑四擔,飯量可抵四五個普通人,現在年紀稍長,還是要差上許多了。小乙,你以後得好好對我們月兒。」

小乙吃了一驚,這夕老爺冷不防的一笑,倒是讓他心頭涼了半截,

「夕老爺,我和月兒……」

「難得月兒喜歡,反正你倆該有的禮數也都有了,我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剛才出去打聽過了,你們在大理鬧出了不少動靜,不過也還算是正直勇敢,有智謀有擔當,月兒還是極有眼光的。現在看來,我把月兒交給你呀,至少也比交給那馬官兒放心。」

「夕老爺,我……」

「不過更重要的,是你倆的緣分到了!她好容易才出去一回,卻是接連遇到你兩次,成一次婚,新人卻又換成了你!哎,真是太巧太巧,我若還要反對,倒是我的不是了!」

「夕老爺……」

「還這麼叫!得叫岳父了!我這夕家以後就靠你們了,我呀,再過幾年也就青衣江中釣釣魚,休閑度日了。」

「我,我,我……」

夕月在一旁捂嘴偷笑,笑這小乙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看小乙無助模樣,她撅起嘴來,對夕老爺嬌嗔道,

「爹爹,哥哥一時半會還適應不了,給他些時間嘛。嘻嘻,反正呀,月兒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小乙心道,這父女二人都已經確認,自己心頭焦急,卻是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夕月握住筷子,支在桌上把頭穩住,眯眼看着小乙,小乙定下心神,心中盤算,還是先把這事說個清楚,否則以後更難扯清。正要說話,那門外有人大聲稟報,

「老爺,按您的吩咐,都在堂中候着了!」

夕老爺點點頭,笑道,

「月兒,爹爹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讓你再扮回男裝了!賢婿,你也一起來,你的同伴們到了!」

小乙被他叫得頭皮麻木,胸中氣悶,差點喘不過氣來。不過他又想,自己身在其中,真是沒有太多辦法,童陸鬼點子多,定能出個好主意。二人跟在夕老爺十步之後,出了院來。夕月忽而來到小乙左邊,忽而又去往小乙右側,還不時來到他身前,倒退著走路,小乙看她這般可愛,打心底里疼她以往從不曾穿着女裝出門,他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這月兒若是他的妹妹,那該多好!

夕宅極廣,小院之外更是翠竹玉亭,廊橋水榭,幾隻小船泊在水邊,靜待來人,好生雅緻。幾人穿過荷塘,又拐過幾間耳房,這才到了堂中。

「嘿,小乙哥!你這新娘子可當上癮了呀!這都一天一夜了,也不回來說上一聲!」

說話之人正是童陸,他只顧得上小乙,也沒理會那夕家老爺,夕老爺倒也不是小氣人,向幾人點頭示好,來到大堂正中,夕月乖乖跟在身旁。小乙見只有童陸白青和小和尚三人,童陸身旁不遠處,用麻袋裝住,露出了被堵住嘴的半個人頭,應該就是那真正的「新娘」了。小乙四處尋來,不知蔥頭跑到何處,忙上到跟前,問三人道,

「我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下來再說。我沒看到蔥頭前輩,不知他去哪了,我可還要他為我作證呢!」

童陸哈哈大笑,白青小和尚也是咯咯笑個不停,

「哎呀,這下好玩了!蔥頭遇上了蒜頭,這倆兄弟,一對活寶,也不知道又跑哪裏去較量了。按我說,蒜頭的贏面大一些!」

童陸大聲回道,白青又接下話來,

「他倆一見面就吵,吵一下就動手,嫌地方太小,於是換個寬敞的地方打架去了!我們哪裏攔得住,只是在旁觀瞧,也不知道為誰鼓勁。他倆打得可厲害,也可好看了,像是跳雙人舞一般!可是打了一夜也沒能分出勝負,清早二人停下休息,還商量著要把那肥豬宰了吃肉,要吃飽了再打。夕老爺尋我們來時,他二人又打上了,也沒時間來答理我們!所以,我們就帶着這人一起過來了。」

小乙心想這兩兄弟當真是奇人,二人合在一處就又更加神奇了。白青這時才注意到夕老爺身邊那位可愛姑娘,夕月淺笑着看她,她拉了拉小乙衣袖問道,

「小乙哥,這姑娘是誰,為何這般看着我!」

小乙正要回他,夕老爺卻開了口,堂中瞬間安靜下來。

「咱們夕家上下,除了那遠行經商的,也都在這裏了。今日我要宣佈一件事情,沒在的,大家也記着提醒一下。」

眾人眼光齊齊投向夕老爺,聽他如何說來。

「哎,當年也不知怎麼想的,把這簡單的事情做得這般複雜。我這乖女兒也因此受了好多苦,我真是,哎!」

眾人都知有兩位公子,忽聽他說還有個女兒,也都驚詫至極,夕老爺又道,

「我就挑重點說明,若是還有疑惑,儘管問來。原本就是一對龍鳳,我深信仙人之言,欲將這夕家產業交付女兒掌管,可又擔心她是女兒身,不能服眾,因此才出此下策,將她扮作男子,以瞞過眾人眼光。孩兒娘心疼她,不想她一輩子只被當作男子,恰好又有易容高人住在府上,於是商議一番,這才定下了此計。我真是糊塗,誰說女子不能持家,今日啊,她扮了女裝,你們看看,像不像她娘?!」

眾人低聲議論,那二公子看着夕月,臉都綠了,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怨恨。夕老爺示意下人打開麻袋,眾人見裏邊那人,驚嘆出聲,夕老爺又道,

「把他拉出來!」

一旁機靈的家僕趕忙解開麻袋,那人滾在地上,口中嗚嗚叫個不停。夕老爺哼哼兩聲,道,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以為有這人助我月兒,我夕家便能更上一層樓。你們先看看他樣子如何!」

眾人圍了過來,那小伙端來一盆清水,用抹布在他臉上擦了幾下,

「嘿呀,這不是大公子么!」

那人自知失言,趕緊閉上了嘴。夕老爺點點頭,咬牙道,

「沒錯,我家月兒就一直扮作這馬官兒。我與他父親交好,沒想他這兒子這般虛偽無能,人品也是差到極點。這麼些年被人糊弄,我也真是老糊塗了!」

那馬官兒依舊叫喊不停,口水把那堵嘴布打濕,夕老爺不想再看他,於是大手一揮,道,

「把他關起來,咱們下來再審!想算計我夕家,哼,你還沒這能耐!」

兩人拉起那馬官兒下去了,眾人議論紛紛,也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

「老爺,昨日剛大婚,今日就出了變故。若是把此事說出去,只怕會影響我夕家聲譽!」

夕老爺輕輕搖頭,

「已經錯了這麼些年,現在還要繼續錯下去么!不過也真是好運,昨日與小女完婚之人,也正好是小女心儀的男子。賢婿,你過來,跟大家認識認識!」

小乙僵在當場,臉上筋肉繃緊,極不自然。童陸張大了嘴看着小乙,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得不輕。小和尚圓心把眼睛瞪得老大,不住眨眼。白青卻是咬住下唇,直勾勾盯着夕月,小乙看她眼中淚水不停打轉,又快把嘴唇咬破,

「青青,你聽我解釋,我和月兒不是那種關係!」

白青聽他這月兒叫得親熱,放聲大哭起來,她只顧哭泣,完全不理他人如何。小乙俯下身來將她抱住,安慰道,

「我真的只是配合蔥頭前輩,在此之前,也根本不知她是女兒身,待我向他們解釋清楚,咱們便離開雅州,再也不回來!」

白青聽他這般說,慢慢停了哭聲。小乙看向童陸,童陸雙手一攤,嘴角抽搐兩下道,

「這事我可管不了,我還以為像我這樣的青年才俊,才最受女子歡迎,沒想你倒是先被人看上了。」

小乙長舒一口氣,堅定的走到夕老爺身邊,他微微點頭,正要說話,卻聽得門外嘈雜一片,又是叫喊又是拍門。堂內眾人大嘩,不敢想像竟還有人膽敢來這夕府撒野,莫非是連命都不想要了?小乙心想,莫非是那馬官兒一家知曉了昨日這事,故意帶人上門挑釁?待到那夕家大門打開,門外堵著的卻是一群統一裝束的江湖武人。夕府有不少護衛,也都抄起了傢伙,雙方就這般對峙起來。小乙注意看那群人,個個目光深邃,沒有喜怒,手持特製兵器,小乙從未見過這等兵器,不過看樣子似乎裝有箭矢,是些遠程殺傷利器,絕計不能小覷。那當前一人抱拳,朝裏邊大聲喊道,

「我等奉門主之命,前來迎接三長老,還請夕老爺行個方便!」

夕老爺走了出來,看那些人似乎來者不善,回道,

「哪有什麼三長老,這裏都是我夕家家人,要找你們的三長老,還請移步!」

那人冷笑兩聲,道,

「我等確有可靠消息,三長老此時正在夕府,夕老爺,我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還請夕老爺三思!」

夕老爺一聽,頓時火起,怒道,

「還想在我府上撒野不是!來人,關門送客!」

夕老爺一聲令下,眾護衛持棍上前,將那些靠近大門的江湖中人亂棍打出,然後「嘭」的一聲,大門關閉,將其關在門外。

「夕老爺,我等不想與你為難,若是再三刁難,夕家今日便要葬送在你手裏。」

眾人大驚,這人說話如此大膽,竟在這朗朗乾坤之下無視王法!小乙心頭卻有擔憂,看這群人體態裝束,定然不好對付,若是起了衝突,也難免有所損傷,如若對方痛下殺手,夕家覆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小乙並非害怕或是過高估計對方實力,只是隱隱覺得門外之人極不簡單。他來到夕老爺身邊,說道,

「夕老爺,這些人可不好惹,咱們還是……」

「哼!什麼叫不好惹!難道我就好惹!來人,他們若敢進來,直接亂棍打死!」

眾護衛領命,齊刷刷排成一行,長棍立在身前,氣勢上倒也還算過得去。小乙有些着急,生怕雙方起了衝突。夕老爺又道,

「賢婿,你帶着月兒下去,這裏的事,你別管了,我自會處理妥當。」

身邊僕人馬上近前提醒,

「公子……呃,小姐見不得這場面,姑爺還是帶着小姐下去歇息才是。」

這一聲姑爺讓白青聽了進去,馬上又哭出聲來,小乙從未見她這般哭過,也是心疼得很。夕月沒有走上前來,只遠遠的微笑着注視小乙三人,她眼中淚光閃閃,卻沒掉下淚來。

只聽得門外一聲令下,四處鐵鈎聲響,眾人還在觀察,數十鐵鈎已然飛過牆來。眾護衛上前阻止,哪知對方更快,還未到牆邊上,牆頭已然爬上二十多人,個個手持怪異武器,對準牆下之人。

「夕老爺,這是最後一次提醒!若是不從,那可要對不住了!」

小乙看那說話之人立在牆頭,他一手輕挽衣袖,俯視這方,眼神輕蔑,一點不把夕家放在眼中。剛才那話,分明就是威脅,哪有講理提醒之意。

「哼,你這是私闖民宅,待官府派人前來,定要將你等押入大牢!給我打下牆去,把這些人清理乾淨,我重重有賞!」

那人仰天長嘯,回道,

「不自量力!」

那人左手劃下,怪異武器之中亂箭激射而出,小乙大喊不好,可雙方距離太近,哪裏能夠躲過。只此一輪,這些護衛便都掛上了彩,小乙看那武器,箭矢應能連發,威力也是極大。再看牆下,幾人傷勢較重,再也無力爬起。不過還好,這些人本就沒有殺人之意,這第一次只怕也是給些教訓,若是再不聽話,下一次可能就沒這好運了。眾護衛不敢動彈,生怕一轉身,那箭矢便從後背通體而過,因而也都持起棍來,至少將前胸護住。小乙顧不得那麼許多,奔至前頭,向那人大喊道,

「有什麼話好說!怎的隨意傷人!」

那人瞥了一眼小乙,回道,

「看你這黑小子,莫非也是這夕家人?」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這是我們家姑爺,你說話注意點!」

那人驚奇道,

「夕老爺什麼時候多了個女兒,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小乙早就猜到夕家沒有能力與這群江湖中人抵抗,看那家僕聰明,於是讓他從後門出,搬救兵去了,此時只要能夠拖住他們,待那援助前來,就能化險為夷。他神色坦然,看向夕老爺,夕老雖然怒氣盛極,卻也點下頭來,應是同意讓小乙來處理這事。小乙轉過身來,對着牆上那人喊道,

「我現在就代表夕家,有話對我講便是!你所謂的三長老姓甚名誰,為何如此肯定他就藏在我夕家!」

那人也不着急,慢慢坐了下來,道,

「這人不便講出真名,這消息嘛,也不好透露。」

小乙看他沒再下令放箭,心頭穩了一些,慢慢走上前去。童陸白青,還有夕月都是緊張至極,因那諸多奇巧武器開口都對向了小乙。小乙攤開雙手,停了下來,道,

「若是這般講來,又讓我們如何找尋?」

那人笑笑,

「也不勞煩你們,我們親自找尋便是,夕府雖大,倒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小乙伸出手來,向後比劃,眾護衛看得明白,應該是讓他們先行退回。有人嘗試幾步,對方並未阻攔,眾護衛這才帶着傷員先後退了回去,退到料想的箭矢範圍之外,這才停了下來,持棍待命。小乙心想,這些人確是沒有殺人之意,只是手段過激了些,若是可以講和那就最好,

「可否聽我一句?」

「說!」

「看得出來,閣下並無傷人之意,為何還要這般用強?不如坐下來好生商議!」

那人大笑起來,

「你這小子倒是有趣得很,有些膽識,也有些獃頭獃腦,若是有那機會,我倒真想坐下來與你喝上一杯!不過今日啊,實在沒空。」

小乙還欲說話,從遠處牆頂奔來十數人,看那穿衣打扮,與這邊牆上二三十人應是一路。

「沒有發現三長老!應該就在這廳內院中!」

那人聽到回報,笑笑,

「其他地方都探查過了!他就在這裏,咱們快一些,給這新婚夫婦多留些相處時間才是!」

夕老爺大怒出聲,

「混賬,竟敢隨意搜查民宅!還有沒有王法!」

那人笑道,

「這話說的!夕老爺好生小氣!不過你再稍稍忍上片刻,我們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話音剛落,牆上眾人蠢蠢欲動,便要跳將下來,查個究竟。夕老爺哇哇大叫,

「你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抄起一隻棍來,猛衝上來,眾護衛也算忠心,齊齊跟了過來。小乙心頭着急,莫要再起衝突才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自己一方完全沒有能力抵抗。小乙心頭又想,這人若真是藏在夕府,只怕也是老爺的上賓,他們這樣作為,哪裏是請,分明就是入宅搜捕,夕家再無能,也絕沒那道理將人交出。別人已然欺負到了頭上,當然也不能隨便退讓。他挺身而立,大喊,

「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非得斗個你死我活?!」

小乙變換防守姿勢,伸出一手接住遞來的長棍,若是敵方再犯,那也只有以命相搏。

那人乾笑起來,良久方停,

「不自量力,怪不得我了!」

那人一手抬高,便要斬下,忽聽得堂中有人回應,

「休要放肆!我跟你們回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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