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神仙作惡百姓遭殃,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老祖宗,師傅,你們來啦!老祖宗,你身子怎麼樣?」
老祖宗和三長老來看小乙,小乙欲坐起來,卻被白青按住,
「你可不能隨便動彈!」
老祖宗笑道,
「只有這小姑娘能制住你!我這身子好極,什麼事也沒有!倒是你啊,得多休養些時日。我們這兒什麼都不缺,想吃什麼,跟老祖宗說就是!」
小乙回她道,
「多謝老祖宗!」
老祖宗又道,
「是我們唐家要感謝你才是!白青姑娘的醫術還真是不錯,你小子有福喲!」
老祖宗看着二人,歡喜得很,接着道,
「你呀,就在這裏好好養傷,等到傷好了,老祖宗作主,為你倆把婚事給辦了!」
白青羞紅了臉,小乙樂得合不攏嘴,童陸卻是嘿嘿乾笑起來,
「那月兒怎麼辦!」
一旁三長老也是黑下臉來,
「這事我不同意!」
老祖宗搖了搖頭道,
「我怎麼把月兒給忘了,這可不太好辦啰!」
童陸笑道,
「老祖宗,你呀就別操心他們的事了,這糊塗賬難算得很!」
三長老又道,
「不論如何,你要對不住月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小乙不知怎麼辦才好,他看向白青,白青咬着嘴唇,皺起眉頭,看上去很不開心。老祖宗又道,
「你這老傢伙!說話這麼不受聽!年青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三長老又道,
「老姑,月兒和這小子已經是拜堂成婚了的!這可一點不假啊!」
老祖宗搖頭道,
「我不想知道,也不願去管!回啦,回啦!」
老祖宗被人推著走了出去,三長老猶豫了好一陣,這才甩袖出門。屋內又只剩下小乙三人,白青轉過頭去研磨藥材,小乙童陸對視,互吐舌尖。
小乙問道,
「怎麼沒見心姨,她,她現在如何?」
童陸搖搖頭道,
「她受了太大打擊,一時半會只怕不會出來見人,哎,那狗賊真是太可惡了!小乙哥,剛才老祖宗來,本也想問你密道之中發生何事的,她見你傷得太重,也是沒忍心馬上問來。」
小乙笑道,
「所以,你就忍心問了?」
童陸笑出聲來,道,
「我們不一樣嘛!快些說說,那林梵有沒有死在密道之中?」
小乙微微搖頭,回他,
「那傢伙命大的很,哎,我也差點死在他手上!」
童陸點頭道,
「想必裏邊也是機關重重!你這斷了雙腿,那林梵為何不趁機下手,將你除去?」
小乙道,
「他也想啊,可他腰斷了,哪裏能用上勁!」
童陸奇道,
「他腰斷了,如何逃走,難道還有同黨?」
小乙點點頭,閉上眼來休息,童陸又問,
「小乙哥,小乙哥,先別睡呀,你可已經睡兩天了!」
小乙已然睡着,他夢到了林梵,只是這次,二人推杯換盞,喝得好不痛快!
轉過天來,小乙心情大好,他雙腿被架在輪椅之上,童陸推着他四處轉悠。正好遇到那小毛兒,小毛兒神色匆匆,只是與三人咧嘴一笑,又忙去了。小乙問童陸道,
「這小毛兒怎麼這般奇怪!」
童陸回他道,
「小毛兒現在可得意了!以往常在四長老身邊,識得他的人雖然多,可也沒甚太大影響,這猛然成了唐門上上下下的大英雄,真是一時風光無兩啊!」
小乙笑道,
「孤膽英雄啊!當真了得!」
童陸回道,
「那是,我也見到的,真是太厲害了,若不是吃了兵刃的虧,那林梵還不一定能夠勝他!嘖嘖,真是沒看出來,一點兒也沒看出來!以前看他那般窩囊,還以為就是個軟瓜,沒想真人不露相,卻是個飄逸非凡的大俠!」
幾人說笑一陣,便有人來傳話,
「幾位小俠,老祖宗有請!」
老祖宗頭一日已然來過,此時請幾人過去,只怕也是要問小乙密道之中發生了何事。幾人一齊來到老祖宗那裏,老祖宗十分歡喜,
「快過來,咱們坐下說話。」
童陸回道,
「老祖宗,小乙哥可一直坐着的呢!」
老祖宗大笑起來,
「小乙也和我一樣,坐上輪椅了!」
童陸推著小乙過來,那小毛兒也在,他過來幫忙,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童陸打趣他道,
「怎麼,我們的大英雄還會害羞?」
小毛兒低頭,細聲細氣回道,
「哪有哪有!」
三長老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幾位掌柜坐在另一側,喝着清茶。老祖宗將侍女打發走,屋內也就這十來人。老祖宗問道,
「小乙,你身子看起來好很多了,是否能跟我們說說後來發生了何事?!」
小乙點點頭道,
「當然,本來早就應該告知老祖宗的!」
他把密道之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訴了眾人。小乙看眾人臉色都不好看,老祖宗不住嘆氣,小乙問她道,
「老祖宗,那人你們都認識?」
老祖宗道,
「哎,都是冤孽啊!本是萬中無一的龍鳳,如今卻成了……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小乙回問道,
「莫非那人也是唐門子弟?」
老祖宗回道,
「我也不瞞你,那人確是我唐家子弟,算得上是唐心的哥哥,相差只不過數天而已。他大名唐渺。他從小聰慧過人,學什麼都學得極快,待人處事都很有章法,甚得我的歡心,他十歲之時,已然在我唐門有了極大名聲。這唐家上下對他也是充滿期待,把他看作唐家將來的接班人。他十五歲那年,太祖入川,與西邊的亂匪大戰數日,各有損傷,太祖派人來向我唐門求助,當然好處也是許了不少。那亂匪平日裏也常常欺壓百姓,所以掌門人答應下來,我唐家大軍加入,那惡匪哪裏是對手,一交手便大敗而歸。」
小毛兒端來一碗茶,老祖宗接過來,喝了一口,又把碗遞還給他。她歇息了片刻,又道,
「再後來,不知匪軍哪裏請的後援,反撲過來,太祖大軍先行撤退,我唐家大軍殊死抵抗,殺敵過萬,好不勇猛!可孤軍深入,補給又無持續,所以唐家人大多戰死沙場。他們的父輩,也大都戰死沙場!」
童陸恨恨道,
「這太祖也真不夠意思,自己跑了,讓唐家軍為他殿後!那援軍難道是土蕃大軍?」
老祖宗異樣眼神看他,
「你這小娃娃,倒是機靈得很!我們後來查過,援軍確實是土蕃王派來。太祖只怕也有難言之隱,不願與土蕃軍正面為敵,因而舍我唐家軍而去!」
小乙拍椅道,
「真是可惡,為他賣命,卻反而被他出賣!」
老祖宗又道,
「太祖自知有愧,因而給了許多好處,我唐門如今已然成了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幫,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們應該也能夠猜到。由於未能及時提供後援,我們的二長老,不堪忍受同門指責,離開了唐門。渺兒,嗯,唐渺正是二長老的親孫子!他不相信自己的爺爺會犯這樣的錯誤,他極力維護二長老,漸漸與眾人疏離。哎,本來是開朗活潑的好孩子,卻整日鬱鬱寡歡。我氣不過,將他罵得狗血噴頭,他就此離家出走,發誓再不入我唐家門!我其實,其實是愛他的呀!他竟然就這般走了,我病了整整半年,整日以淚洗面。」
老祖宗說完,也是流淚不止。眾人上前安慰一陣,二掌柜接她話道,
「小渺確實聰明至極,我們一齊學習技藝,他只看一次便能學會。特別是那機關器械,時常會有新的想法,做出的東西也比同齡人精緻好多!哎,老祖宗最愛他,可他也最讓老祖宗傷心!後來聽說他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我們也派人去找他,可他如此機警,真想躲藏,又如何能夠尋到。後來,也是聽說他教使他人叛亂,這才有了他的下落。不過這消息也不知真假,也許只是誤傳而已。直到心妹被他捉去,這才確定是他無疑。」
小乙又問,
「心姨當年也是被他帶到大理國去的?莫非心姨離開甜家父子,也是因為這唐渺?」
老祖宗歇息了一會,恢復了精氣神,她回道,
「心兒跟我講了,她趁渺兒有事外出逃了出來。可你們也知道,渺兒,嗯,唐渺機關術學得極好,當然不會任由她離去。可心兒即便是死,也不再留,她雖然也懂得一些破解之法,可唐渺的機關又可是人人都能識破?她身受重傷,來到草海,遇到了那甜老狗。哎,心兒雖然未受皮肉之苦,但精神飽受摧殘。她再也無心回來,這甜老狗對她極好,她委身於他,倒也是自願。她怕自己再次被人利用,對我唐門不利,於是就與甜老狗一齊過活。怎知這好日子沒能過得太長時間,唐渺神通廣大,還是把她找了出來。唐渺對心兒說,他不會對心兒下手,但對那甜家父子,可沒這交情,他要讓人生不如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心兒沒辦法,也只有跟他走了。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真是苦了心兒了!我也知道,他這是做給我們看的!」
二掌柜接着道,
「從心妹被他抓走之後,我們唐家避諱再提唐渺的名字,因而好些年輕子弟都從未聽說過他。這次他又回來,沒想到差點讓我唐家死傷慘重,真是罪大惡極、罪大惡極!」
童陸笑問眾人,
「咦,怎麼沒見那小九兒?」
二掌柜回他道,
「小九兒到成都歷練去了!」
小乙疑問道,
「這小九兒是?」
童陸趕忙搶話道,
「這是老祖宗第九十九個重孫子!也就是這些掌柜們的弟弟啦!」
小乙奇道,
「難道就是那日抱着老祖宗哭泣的小孩?老祖宗真是多子多福啊,這大哥和小九兒之間竟是差了四十多歲!」
童陸又道,
「你可不知道,前來營救的唐門子弟,也是小九兒帶來的,他自己又來演上一出,眾子弟將那賊人團團圍住,賊人一點都沒發現!」
老祖宗面露欣慰之色,那二掌柜問小乙道,
「對了小乙,那日為何只有你能夠動彈?」
小乙回道,
「那日有一小哥給我喝了點不一樣的東西,後來他與我倒在一處,還跟我說了些話來着。對了,好像有人叫他二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二掌柜黑了臉,眾人說道起來,
「原來是這小子,每日不學好,只知道弄些神神叨叨的!」
「這小子事後為何不來報,我非把他腿給打斷!」
「不然現在把他叫來問問!」
「……」
老祖宗也來了興趣,
「老二,你這兒子倒是像你,沉迷於這些東西。」
二掌柜低下頭來,說道,
「小兒不學好,讓老祖宗擔憂了!」
老祖宗回道,
「你這是哪兒的話!專註於製藥也是過錯?我看啊,是你這老爹當得太不夠稱職了!」
二掌柜趕忙回道,
「老祖宗教訓的是!」
老祖宗看向小乙,道,
「那小子倒還真有些本事的!白青姑娘這幾日沒少跟他討教,想必也多少有些收穫的吧!」
白青點頭道,
「二哥真是很厲害的呢!」
二掌柜聽幾人這般說話,總算有了些面子。
小乙還有一事要問,
「對了老祖宗,那林梵說還有一人過來,也不知捉住沒有。那人可是個厲害角色,他是建昌府叛軍的頭領,手段也是兇殘得很!」
老祖宗眼神詢問眾人,卻是無人回應,
「右臉刀疤?好像沒聽說有這樣人!不過沒事,現如今上上下下都提高了警惕,怎會讓他輕易得手!」
小乙點頭道,
「這就好,這就好!對了老祖宗,心姨她現在?」
老祖宗也未作隱瞞,回道,
「放心吧,沒甚大事,過段時間就好了!」
小乙忽然覺得有些不太正常,又想不起哪裏不對,忽然看到那木刻的魚兒,這才想起,
「咦,怎麼不見四長老呢!」
還是老祖宗回他話,
「小老四又去釣魚了!他看我好了,覺得這裏沒他什麼事,就下山釣魚去了!哎,他這日子過得實在清閑。這小毛兒也是半路回來取東西,這才遇上我們遭襲。這老天爺的安排,當真神奇!」
童陸笑呵呵回道,
「若不是這般,那小毛哥可要裝上一輩子么!」
眾人莞爾,戲說一陣,老祖宗又安排了宴席,眾人吃完這才散去。
回到住處,小乙三人又在一處說笑,童陸道,
「小乙哥,那唐門密道真如你所說那般神奇?」
小乙回他道,
「確實不假!也不知是如何辦到的!」
童陸道,
「我這幾日也問了好些人,可大都並不知情,少有知道的,也是閉口不言。我還聽說,這龍柱落下,這密道就算廢了!真是太可惜了!」
小乙咦了一聲,道,
「龍柱?就是差點把我砸個稀爛的柱子?」
童陸不住點頭,
「不是它又是何物!小乙哥,你可真是命大,以後啊,你也得小心一些,別讓我和青青整日提心弔膽了!」
小乙看他二人,心頭暖極,將二人之手又攥得緊了些。
「我盡量,盡量!」
童陸來了氣,怒道,
「盡量?你這次可是兩條腿都斷了!若是再晚一些,只怕這輩子都恢復不了!還有,多虧二哥幫忙,不然你這腿即便恢復,也只能當個瘸子了!再看看你身上這幾處傷,青青足足用了四五個時辰,才把傷口裏的泥沙清理乾淨!」
白青淚在眼中打轉,還強笑道,
「你以後可千萬別把自己命不當命使!再來一次,我怕是要受不住了!」
小乙知道他二人在乎自己,好一番表態,這才緩和了氣氛,三人說些其他,便過了一日。
小乙折了骨頭,可不是輕易就能好的!三人便在唐門住了下來,唐門也給予貴賓待遇,這日子過得舒爽。
轉眼之間,便過了近一月。小乙吃好喝好心情好,恢復得十分迅速,這不,已然能夠拄拐獨立行走了,眾人都驚嘆他超凡的體格。小乙三人人緣極好,在這唐家堡中住下,還真是如魚得水一般。這日清晨,小乙拄拐而行,白青童陸跟在後邊說笑,童陸手握幾根魚竿,他們這是要去釣魚。很奇怪,這童陸本沒這耐性,今日卻是一反常態,非要拉着小乙白青陪他一同過來。還是四長老的老位子,三人坐下釣起魚來。童陸把魚鈎魚線丟入河水之中,問道,
「小乙哥,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們過來么?」
小乙搖頭回他,
「你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童陸輕聲說道,
「你小聲點,我還真有些發現!」
小乙白青也把魚線丟入水中,聽他說來,二人有些好奇,都忘記了穿餌。
「這些日子以來,我時常觀察,總覺得這唐家堡中還有事將要發生!我叫你們過來說話,也是怕人聽了去!」
小乙問他道,
「比如何事,覺得有不妥之處?」
童陸回他道,
「比如老祖宗吃得越發少了,比如三長老和心姨整日不出門,比如四長老一直沒有回來,比如你和白青遲遲不肯成婚!」
小乙回他道,
「我看你說的,也沒甚大事,老祖宗身子骨時好時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三長老本就不愛出門,心姨心結還未解開,不出門也是正常,至於四長老嘛,我們第一次相遇之時,他就在那雪洞釣了好長時間,此時,只怕也是尋了個極好的地界,獨自釣魚來着!」
童陸微微搖頭,道,
「小乙哥,總之我們要當心一些!我看你已然可以單獨行動,若是可以,咱們現在就下山去吧!我聽說蒜頭前輩在成都耍得開心至極,真是讓人羨慕!」
小乙想了想,這已然白吃白喝一月,若是再有叨擾,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三人計議已定,便要去跟老祖宗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