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隻身犯險不棄不離

十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隻身犯險不棄不離

眾人回頭,只見一老漢緩緩走出,青衣長袍,面色寡淡。夕月大聲叫喊,

「師傅!師傅!」

眾人也都認識,正是夕月師傅!眾人只知他有些筆墨,平日裏也極好相處,可又怎能猜到他便是那人口中的三長老。牆上之人收好武器,站起身來,

「三長老,我們在外恭候,門中巨變,請速速跟我等回去!」

夕月跑到她師傅面前,拉住他衣袖不放,道,

「師傅!師傅!你怎麼成三長老了?你別走,月兒離不開你呀!」

師傅拉着月兒,極是愛憐,一個老漢竟是哭了鼻子,他哭了一陣,這才說話,

「月兒不用擔心,師傅去去就回!」

夕月不是傻子,她瘋狂搖頭,

「不!不!這些人這麼凶,定然是有所圖謀的,師傅又怎能說回就回!我不讓你走!不讓你走!」

師傅搖搖頭,把她頭頂散亂的頭髮一根根收攏理順,然後走開兩步,仔細觀瞧,覺得不滿,又上前整理,如此幾次,方才滿意。

「月兒放心,師傅沒事的!我呢,還有些利用價值,他們絕計不會對我怎樣!你呢就乖乖的待在家中,跟着這黑小子好好過日子!我剛才親見,這小子不錯,是個靠得住的。」

師傅伏到夕月耳邊輕聲道,

「月兒你得用點心,這小子心頭還有別的姑娘,必要時用些手段!師傅教給你的,你都記下的吧!」

夕月聽他這話,有些羞赧,

「師傅!」

小乙有些慌亂,師傅拉着夕月來到他身邊,伸手過來一把將小乙手中棍子奪下,丟在一旁,然後輕輕將夕月纖細小手放在他手心。師傅把二人雙手疊在起,小乙想要抽回,卻被他死死按住,師傅語重心長道,

「月兒就交給你了!你若不把她照顧好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小乙眼角餘光看到白青童陸,白青怒氣沖沖,童陸卻是一臉的幸災樂禍,他不知如何回話,卻聽夕月哭笑着回道,

「師傅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的!」

師傅嘆了幾口氣,這才放開手來,朝那牆頂眾人揮手,道,

「走吧走吧!」

他開門出去,右手食指指天,輕晃兩下。那幾十人跳下牆來,齊齊跟在身後,轉過巷口便消失不見。

夕老爺哼哼兩聲,把那棍子狠狠摔在地上,

「關門!」

說完,他轉身進了大堂,在主位之上坐了下來。眾人跟了進來,小乙放開夕月雙手,慢慢移到白青這邊,白青生著悶氣,轉頭不再看他,童陸直樂得彎下腰來。夕月則是嫣然一笑,回到夕老爺身邊去了。夕老爺大口喝茶,又把茶葉吐回碗中,喝道,

「是誰走漏了消息!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膽敢再說一句。

「他在我府上十多年,一直無事,怎會突然走漏消息!」

童陸好事,舉起手來,

「夕老爺,我問一句?」

「說!」

「夕老爺您怎麼知道是這府里人所為?」

夕老爺一拍桌子,怒道,

「若非如此,消息怎會流出!」

童陸笑笑,

「既然他已經在府中多年,應該也與眾人相熟!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恰恰在這大婚之後出事,難道您不覺得蹊蹺么!」

夕老爺身子一顫,冷靜下來,

「你繼續說來!」

童陸很是得意,大搖大擺來到場中,小乙很想給他屁股上來上一腳,聽他說話也是渾身不自在。

「夕老爺,這人身份只有你知對不對!剛才聽夕月說話,也能猜到一二。」

「確是如此,月兒並不知曉。」

「嗯,依我看來,這馬官兒家最是可疑!您這移花接木之計,哎,怎麼說才好!不提它不提它!這馬官兒成婚之後,順理成章成了您的兒子,可這家產仍是會交於夕月,不知是與不是!」

夕老爺點頭,童陸又道,

「我們也先行審過,覺得這人心術不正,他又怎會甘心被夕月壓制!若是你們都沒了,這馬官兒只是換個名字,喏大的家業,嘖嘖,就歸他一人所有了!」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夕老爺不斷點頭,

「但這馬官兒家,又怎會知曉月兒師傅便是他們要找的人!」

童陸賣個關子,清了清嗓子,小乙都看不下去,對他做了個鬼臉,白青一直不理小乙,小乙也只好陪在身邊,閉上了嘴。

「夕老爺應是信得過對方,這才定下此計,因此馬官兒家知曉此事的應該不多。不過人嘛,總會有疏忽的時候,或許是酒後失言,或許是夢中妄語。馬官兒家雖然離得遠,但夕月每次出門,總會遇上些路人吧!誰又能保證沒人見過正真的馬官兒?這兩人長得一般無二,怎不讓人起疑?」

「繼續講來!」

「夕老爺不要着急,嘿嘿!我猜想,這馬官兒本來等著『嫁』到夕府來,換個身份繼續逍遙。哪知夕老爺心疼夕月,還是定期放她出門玩耍,也因此埋下了隱患。夕月出門總得以面示人,於是只有扮作馬官兒的樣子,這樣才不會讓僕人們發現問題所在。馬官兒知道還有一個自己,便猜到了一切。易容之術這般高明,可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這小子只怕也是從這入手,查明了夕月師傅身份,也正是利用這點,才請來這一群好手助力。」

「說的有理!不過又是何人在為馬官兒辦事!」

「夕老爺,若我猜的沒錯,馬官兒家也有你的眼線,並且不止一個!」

「確實如此,你倒聰明的很!」

童陸抱拳笑道,

「過獎過獎,只是有些小聰明罷了!雖然不知其間發生何事,但也能看出馬官兒家着實太不可靠。你那眼線只怕早已變節,馬官兒才這般肆無忌憚!夕老爺,以後識人用人還得當心啊!」

夕老爺理了理童陸之言,不住點頭,

「若真如你所言,倒真是我自己的過錯!哎,還好今日沒出大事,否則以後如何對列祖列宗交待。」

眾人相互探討,議論紛紛。門外又有人大喊起來,

「老爺開門,官兵來了!」

夕老爺站起身來,向旁邊人示意,那人下去張羅,夕老爺則自己前去開門。大門一開,門前兵士足有五六十人,排列整齊,雄壯威武,帶頭一人迎上前來,抱拳笑道,

「夕老爺,看來你已經把事擺平,我們白跑一趟啦!」

夕老爺輕輕扶住那軍官兩臂,笑道,

「哪能讓各位兄弟白白忙活!」

有人端上掌盤出來,盤上用紅布蓋上,夕老爺笑着接過,送到那軍官手上,軍官手掌按在盤上,搖頭道,

「這怎麼好,怎麼好,兄弟們可什麼都沒做!」

夕老爺把盤子輕輕向他那方推去,又道,

「昨日小女大婚,兄弟們辛苦,沒能過來熱鬧。這點小意思,便是感謝眾位兄弟為我雅州百姓作主,保這一方水土安寧!」

那軍官大笑起來,

「夕老爺太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替兄弟們收下了!來來來,謝過夕老爺!」

「謝過夕老爺!」

眾兵士齊喊,倒是響亮得很。

「好說好說!」

那軍官湊到跟前,低聲問道,

「不是說大公子成婚么,怎麼變了?」

「這事一言難盡,我讓人備上酒菜,兄弟們一起坐坐。」

「不瞞您說,我們這還有任務,吃喝就免了,下次我做東,夕老爺可要賞臉喲!」

「一定一定!」

「那我們先行告辭。」

「好,好,兄弟們慢走!」

那官軍帶着眾人匆匆離去,夕府中人又依次回到大堂之中。夕老爺正欲發言,這門外又響起敲門聲,他用力跺腳,卻咬牙平靜說道,

「快去開門!」

小僕開門去了,眾人又移步到院中。開門一看,卻是另一波江湖人士,服裝統一,也都不是普通習武之人,帶頭那人彬彬有禮,抱拳問道,

「夕老爺多有叨擾,我等聽聞三長老在你府上,特來迎接,還請老爺行個方便!」

眾人大嘩,怎的又來一波。這人落落大方,不似剛才那位咄咄逼人,夕老爺迎上前去,說道,

「剛才已有數十號人前來要人,還與我們動上了手,我這些手下吃了兵刃之虧,他為保全我等,便隨他們去了!你們來晚一步!」

那人也似知曉一般,並無太多喜怒,再次抱拳,道,

「夕老爺多有打擾,我們這就追去,三長老在您府上多年,我們下次再來謝過!」

夕老爺拉住那人,問道,

「那些人會如何對他,他現如今就一普通老漢,如何再受得了那許多折磨!」

那人回道,

「門內之事,恕我不能多言,夕老爺放心,我等定會拚死力保三長老安全!」

夕老爺微微回頭,片刻便有人端出了掌盤。

「我與他這麼多年交情,必然也要出些力的。需要用到錢的地方還多,把這些銀子拿上!」

那人也不客氣,接過銀盤,回道,

「多謝夕老爺,我們自當全力施救!」

說完便走,十分乾脆。

童陸輕聲問小乙道,

「小乙哥,你可知這些人是出自何門何派,真是厲害得緊!」

小乙還未答他,旁邊小僕開了口,

「我聽說啊,十多年前,北方天台山上興起一股勢力,到如今盛極一時,在這雅州一帶也頗有影響。人說盛極必衰,他們內部也慢慢出現了問題,聽說分成幾派,相互看不順眼,也不知到了何種地步!依我看,今日這兩波人便是來自天台山!」

童陸看這小僕懂事,輕輕拍他後頸,問道,

「那是什麼門派!」

小僕嬉笑回道,

「齊天門呀!」

童陸皺起眉來,自言自語道,

「齊天門,齊天門!嘖嘖,這名字取得太大,一點也不低調!只怕也快要散夥啰!」

小僕臉色一變,食指在嘴邊比劃,

「小心些,咱們雅州城中也時常會有齊天門的人,被他們聽去,只怕要惹上麻煩!」

童陸一把將這小僕摟住,笑道,

「你很不錯呀!叫什麼名字,我讓姑爺小姐以後多多照顧下你!」

小僕嘿嘿笑道,

「小子於果,多謝小哥了!」

小僕偷偷看向小乙,小乙向他尷尬一笑,他便心花怒放,樂得合不攏嘴。

夕老爺回到院中,家僕便要關門,他大手一揮,道,

「今日多事,門不關也罷!」

果然關不得門,這外邊又來人了,只見一人連滾帶爬奔了過來,大喊不好,

「老爺老爺!咱們賭場邊上的布店被官軍查封了!」

夕老爺趕緊上前,問道,

「怎麼回事,別急,慢慢說來!」

那夥計喘勻了氣,這才說道,

「說咱們掌柜的是那邪教中人,官軍一進門便將他抓了起來,我見形勢不對,趕緊過來稟報!」

夕老爺眉毛上揚,道,

「邪教中人?!什麼邪教,你可知曉!」

那夥計不住搖頭,應該知道的也就這些。

「你先下去吧,這事我自會找人處理。」

小乙幾人聽這邪教二字,心頭都咯噔一跳,莫非那拜火教之事已然被人發現,這官軍正在四處搜捕!小乙心中着急,望向童陸白青,三人目光相對,便已然商量好了。小乙來到夕月這邊,對她說道,

「我們還有要事需辦,這小和尚法號圓心,就托你照看了。他性子溫順,很容易相處的。」

夕月走到這邊,拉住圓心手來,圓心有些緊張,又把手縮了回去。

「圓心呀,你就跟着這位姐姐,我們辦完事再來接你!」

圓心也知事情緊急,乖巧來到夕月身邊。

夕月看着小乙三人,笑道,

「你們快去快回,我去備些吃食,就在院中等你們回來。還有,可得小心一些,今日有些不太尋常。」

夕月極是溫柔,童陸正想打趣一番,又見白青低頭玩着手指,興緻不高,這才閉嘴不言。夕老爺回房去了,小乙看出他剛才用力過猛,傷到了手臂,夕月沒看出來,拉着小和尚後院去了。

小乙三人出了門來,最先想到的,便是那童西來。一路小跑過來,怎知這邊早有三五官兵守衛,看這情形,拜火教多半已經暴露。三人躲在遠處觀瞧,那幾人不時回頭朝里看去,裏邊應該還有官軍。

形式危急,小乙拉過二人,鎮定了情緒方道,

「陸陸,你剛才有沒有算過他們什麼時候集會!」

童陸低聲道,

「他們十日集會一次,今日正好是那集會日。我來的時候就在想,布店掌柜和童西來他們只有閑暇之時才能參加集會,在此處被抓也是正常。藏得這麼深,還是被發現,看來這官軍早就佈置了天羅地網,要將拜火教一網打盡!現在可真是危險了!」

小乙同意他的看法,

「陸陸和我想的一樣,你帶着青青去找條小船,藏到這大船下邊,咱們一會去那水洞。我先到這裏邊看看,很快便出來與你們會合。」

童陸帶着白青繞道找船去了。小乙潛藏下來,從水邊摸到了船上。來到艙內,只覺空空蕩蕩,四處尋來,才在一間客房之中尋到人聲,

「這城裏還有多少人!快說!再不說,便將你這身皮給扒下來!」

「啊……」

「啊……」

一陣嘶嚎,痛徹心扉,應該是被人用了刑。小乙咬緊牙關,擠到了門口,房門未關,他推門而入,只見得童西來二人被繩綁住吊了起來,渾身是傷,血流滿地。三位官兵正想着如何施展厲害手段,也是不防有人進來,回頭一看,竟是一位蒙面俠客。小乙來勢極猛,右臂斬下,砍到一人肩頭,這一擊力道十足,那人雙腿支撐不住,直直跪了下去,再看這人,已被擊暈,再無還手之力。另兩位官兵揮動着刑具攻了過來,小乙左側一閃,躲過了那夾棍,右手順勢一擰,扣住那人雙指,輕輕一用力,便將那東西奪了過來,他氣不過,轉身制住那人,將他十指放入夾棍之中,接下來便是那人撕心裂肺的叫喊之聲,比剛才童西來二人的叫喊之聲還要大上許多。另一人見狀,心知不是對手,正欲開口叫人,怎知小乙鞋底飛至,打得他鼻血直流,小乙飛身過來,把那臭鞋塞入那人口中,再看鞋的主人,早已痛暈過去。

童西來二人半睜着眼,口水混著鮮血流了一地,小乙不忍,輕輕將他們放了下來。二人看小乙取下面巾,不住輕喚,童西來抓住小乙,死命搖晃,道,

「快!快!今日正是集會日,快去通報給大人!」

小乙還欲給二人治傷,那童西來乾咳起來,痛不欲生的喊道,

「小乙!不要管我們,求求你了!快去!快去!求求你了!」

小乙心想二人傷得這般重,若不及時救治,很難活命,可二人如此堅持,又讓小乙十分為難。他不敢多想,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二人包紮好傷口,然後用被子裹好,開門出來。二人無力抵抗,被捂在被子之中,只覺得上下顛簸,不知到了何處。

小乙對這大船極為熟悉,順着繩網下到了青衣江中,童陸白青的船早已等在那裏,小乙翻身上船,接過撐竿用力一推,小船行得極快,不多時便拐過水灣,再不見那大船了。小乙讓童陸解開床被,二人雖然開不了口,但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小乙長舒一口氣,說道,

「還好大船上沒有其他人,那些官兵也不太上心,這才讓我們有機會逃出。我救他二人之時蒙住了面,應該沒被官兵記下面容。對了,青青,我那長棍和包袱呢!昨日清早,蔥頭前輩離開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了。」

白青知道不是跟他生氣的時候,趕緊回道,

「蔥頭前輩一直背在身後,就像你平日裏一樣,說是怕丟了,對不住你。他還說,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定會報答。」

小乙心想,若是趁手武器在手,自己的信心也要足上幾分,他思索片刻,又道,

「陸陸,青青,待會找個淺灘,你倆帶着他們上岸,我自己去那水洞便是,若真是動上了手,保全自己應該也不是問題。」

童陸大聲喊道,

「小乙哥,你可千萬不要逞強!安排好他們之後,我便去尋那兩位前輩,若是有他們在,勝算也要大上許多!還有,你現在沒有武器,把我這匕首帶上!」

三人都知這是最佳方案,約定了集合事宜,童陸白青尋了個僻靜之處,帶着童西來二人上了岸來。

小乙一人行船,飛速前進。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逐塵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逐塵錄
上一章下一章

十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隻身犯險不棄不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