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生機

焚天似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夜晚。陰陽顛倒，寒冷直浸入了骨頭。

這一次，她分明知道抱住的溫暖身軀來自秦有桑。他又一次將寒冷融化，令她安心。

秦有桑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那天我發誓要找到你，廢了你的魔功，毀了你的聖域……然後永遠讓你留在我身邊。」

焚天不覺微笑，沉沉睡去。

醒來時，焚天看見漫天星辰碎銀般撒滿天穹。風從原野拂過，身邊已無秦有桑的蹤影。焚天微怔，閉上了眼睛。

識海如波。漂浮於識海之上的幻影赤蓮消失不見。

她的神識身影飛向識海之城。城空空蕩蕩，她的城民全部消失了蹤影。

焚天睜開眼睛，手下意識緊握。她手摸到了身下柔軟的毛皮。

純黑的毛皮，泛著幽藍色的光澤。焚天眼前就出現秦有桑穿着毛皮坎肩站在雪中的模樣。

然而這不是秦有桑的毛皮坎肩。焚天站起身，瞥了眼身上穿好的衣裙。她從地上拎起整塊毛皮做成的披風，咬牙切齒：「秦有桑，你可真是聰明！」

從前他說定要拿回幻影赤蓮隨他師傅陪葬。她若不情願就只能剝神抽魂。他便想出了這一招。

「你利用我！你的深情你與我歡好，你他娘的滿嘴甜言蜜語都只為了讓我放鬆交出自己！」焚天從小到大也沒這樣恨過。哪怕聶悠悠在心竅里對她種下幽光，她雖然恨，也沒像此時這樣恨。

恨是什麼？是最親最信之人的反手一刀。直戳進最柔軟的地方，痛得恨不得死去。她對他沒有絲毫防備。她的識海之門不再設防。竟讓他窺見了機會，輕易將幻影赤蓮從她身體帶走。

焚天沖着夜空大吼：「秦有桑！」

元氣從她身上噴發，整片原野在她的憤怒中轟然炸裂。

焚天飛向空中，俯瞰着腳下面目全非的原野。翻倒的土與遠處青綠形成鮮明的對比。宛如她心中的傷痕。

她冷冷看着，一字一句說道：「自以為是對我好。可曾問我是否領情？也對，你不需要我領情。你只要我活着。活着恨你，你也心甘情願。秦有桑，我此生絕不原諒你！」

木葉靈鳥化為一道殘影朝極東之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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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石林出現在眼前。秦有桑注視着前方高聳入雲的撐天雲柱，身影一閃，已飛進了夜鬼城。

神識一動。夜鬼城的城民已悉數感念到紅蓮灼印傳來的命令。然而眼中看到的卻是個俊美無儔的男子。

秦有桑從城中飛過，聲音傳遍全城：「從此，我取代焚天成為是你們的新城主。我會帶你們破了四方鬼獄的禁制，給你們自由。讓你們能有踏上真正修仙之途的機會。」

城民心有不服猶豫，紅蓮灼印即刻灼燒着他們的神魂。夜鬼城中傳來此起彼伏的痛呼之聲。

宮殿前的平台上，狐宗挺直了脊背與他冷冷對視。

秦有桑落在狐宗面前，攤開手，火焰般的幻影赤蓮浮在掌心之中。

風吹起狐宗的白髮，碧眸中盛滿冷意譏諷：「你聽聽，以為奪走了焚天的幻影赤蓮就能奪走我們對她的忠誠嗎？」

秦有桑不以為忤：「你們忠心於她，不過是因為她是混沌之體，有了幻影赤蓮，合了那諺語歌謠中所吟的『混沌散，繁花飲血開』罷了。」

「你錯了！」狐宗厲聲說道，「小子，你把她怎麼了？」

秦有桑笑了笑，聲音柔和許多：「她只要不抗拒，不需要剝魂抽魂，便能輕易將幻影赤蓮取走。狐宗大人無需擔憂。她無事。」

問天劍出現在他手中。秦有桑淡淡說道：「問天劍破四方符。紅蓮火燒盡夜鬼路。問天劍在我手，幻影赤蓮亦在我手。狐宗大人既然關心她。為何定要她去焚天？」

狐宗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秦有桑卻懶得多說：「狐宗大人替我護法吧。」

他身影一閃直飛向撐天支柱。他的聲音再次傳遍全城：「閉城護法。就算是焚天來了，也要將她攔在城外。」

狐宗仰起臉看着秦有桑消失在視線中，心一橫也飛向了天穹：「閉城!」

兩人一前一後直飛到雪線。山峰上下黑白分明。

秦有桑想了想告訴狐宗：「破北地符印，我元氣耗盡。是焚天接住我，才沒讓我摔死。若是幻影赤蓮也護不住我，還請狐宗大人伸手拉歸陌一把。」

不等狐宗回答，秦有桑的身影已飛至她目力所不及的地方。狐宗站在冰峰之上喃喃說道：「焚天，我可憐的孩子。他若替你死了，你可怎麼辦？」

寒風如劍，悉數被攔在幻影赤蓮的紅影之外。這一次他輕鬆破開結界飛至山頂。

西邊的撐天雲柱之巔沒有生魂台，多出一個石像。黑色的岩石雕成青龍。

秦有桑浮在空中對龍首對望：「四神獸之力鎮壓四方鬼獄？毫無創意。」

問天劍浮現。青龍石雕片片碎裂。一道龍魂浮現。浩瀚的龍息直撲向秦有桑。翠綠的劍身光芒大作。秦有桑瞬間進入了識海。

他的識海像一塊透明的綠色水晶。龍魂在他識海之中幻出獄神的身影。白如瑩玉的臉，黑袍如流雲，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秦有桑看着他，譏諷地笑了：「我還以為真是四神獸。不過是你的神念所化。」

獄神張狂大笑：「凡界之人也妄想與本神相鬥，自不量力！」

問天劍出現在秦有桑手中，他撫摸著劍身道：「昔日伽蓮聖尊留下一首歌謠。問天劍破四方符，紅蓮火焚夜鬼路。我以問天劍破你的四方符。卻想請教夜鬼路是什麼玩意兒。」

獄神停住笑：「上次沒有提防，讓你破了北方玄武印。今天想破青龍符，就沒那麼簡單了！」

拂袖間，萬千死靈精華猙獰聚成一條長鞭朝秦有桑擊來。

問天劍綠光大盛，兩人轉眼間纏鬥在一處。

鞭影呼嘯抽在秦有桑身上，他的神識身影一次次被擊碎，又一次次凝聚。

識海上空響起秦有桑悠然的聲音：「你想進我神識，太過貪心，也太過自信了！」

識海翻騰，綠色的波浪直升上天空，翻卷而下，將兩人的神識分身捲入波浪之中。

「你想徹底毀滅我的神識。卻不知我已經參透問天劍的秘密。聶悠悠想讓我煉成問天劍法，成為她的保護符。我一直不太明白她要問天劍法做什麼。等我領悟問天劍法后我才明白。問天劍法是對生之渴欲。問天劍不是劍，是金烏所棲之扶桑樹枝。所以這劍里含着金烏之力。唯有向死而生之人方能催動。正是死氣的剋星。」

秦有桑的神識身影驀然消失，識海之波陡然化為萬千劍意。瞬間將獄神的神念絞殺粉碎。

劍意散去，識海平靜。秦有桑睜開眼睛，山巔已再無青龍之影。

他看向手中的問天劍。劍身之上再現第二道痕迹。他撫摸著劍身喃喃說道：「焚天。這些符印禁制都是神力所為。人力豈能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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