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Chapter 157

「對啊。」男生卻微微笑起來，「現在是我先招惹的你。」

粼粼的噴泉前，他的低眉淺笑縷縷細沙般，夢境一樣的美好。

「你知道就好。」不依不饒的回應，只是聲量小了許多。

「所以呢？」

他忽然微微用力，把她拉近幾步，專註地凝視着她，「你的答案是什麼？」

刻意放低沉的嗓音帶着勾人的氣音，剎那間的目光相接，步妍溪幾乎站不住。

她本來不是惺惺作態的人，心裏也早已有了篤定的答案，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卻扭捏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好，我換個方式問你。」片刻的等待后，男生又開了口，「你以前說，你喜歡眼睛好看的人……」

她不由微微一窒，「你怎麼知道？」

「我聽到了。」他頓了頓，認真地問道，「那麼，你覺得我的眼睛好看嗎？」

也許是受到了光線影響，近在咫尺的漂亮眸子像蒙上了一層輕薄帳幔，半分飄忽，半分不確定。

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啊，輕慢凌然，歲月里風華絕代的存在，如今卻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份勢在必得的驕傲。

「好看。」輕輕地說出這句話，她忽然覺得輕鬆了很多。

男生也悄悄地鬆了口氣，似是而非，「你也是。」

「誒？」

「你的眼睛很好看。」

晚風溫柔，他緩緩抬起手，將她滑落眉間的碎發挽至耳後。

「真的，我被迷住了。」

後來再想起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只有那溫柔低喃的聲音，彷彿滴水穿冰一樣的感覺，一點，一點，浸透了她的時光。

送他出校門的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沿路的香樟伴着橘色的路燈，偶爾有相纏的飛蛾流連不去。

忘了在哪裏看到過這麼一句話——在飛蛾奮不顧身撲向光明之前，它是知道結局的。

步妍溪對「喜歡」有種形而上的認知，那就是只有一個人親口說出這兩個字，才是真的喜歡，除此之外，都是無意義的曖昧撩撥。

路邊有車輛經過，明晃晃的車燈壓過他們的影子，重疊，拉長，又分開。

夢一樣的光影。

他們的距離其實並不遠，可她的心裏忽然有點失落。

一陣稍稍強烈的夜風撲面，好像有飛蟲進了眼睛，她不適地用手揉了一下，放下來的時候卻被旁邊的人牽住了。

一股很奇特的熱源傳入掌心，而後化作了十指交纏的堅定。

側過頭，男生的神情再自然不過，彷彿在做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心裏那股失落感又奇異地消失了。

馬路對面停著一輛阿斯頓馬丁，一個中年男人規規矩矩地等在旁邊，看到他們后頷首行了個禮。

他這才鬆開她，「送到這裏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哦……」

「我到家給你發消息。」

「嗯……」

「明天我再來找你。」

「好……」

乖巧溫順的三句回應，路燈映在她的臉上，好像清風裏的第一縷晨光，泛著脈脈的漣漪。

他心裏一動，一個吻悄無聲息地落在她的額頭。

「那我走了。」

被吻過的眉心微微發癢，步妍溪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恍眼間他已經背過身。

這一切……好像來得太容易了，容易得彷彿一場會蘇醒的夢，醒來之後，他還是那個盛氣凌然的大少爺，她也依然孑然一身。

她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些不願沉溺的夢境，他像偶像劇里演的那樣把她按到了牆上，狂拽酷炫地告訴她「你知不知道，我和你鬥嘴是喜歡你。」

可是那些，啼笑皆非，虛無縹緲。

突然想喊住他，問出這個至關重要的答案，卻終究是忍住了。

然而，就在她喪氣地垂下頭，準備往回走的時候，走了幾步的明昱琰突然停下來，轉身叫住了她。

她茫然地望向他。

「Jetaimebien.」

路燈下，樹的光影晃過男生俊逸絕塵的臉龐，他慢慢後退，如同拉長的慢鏡頭，低沉動聽的法語流淌在靜謐的空氣里。

他的唇角微微上翹，眼底有心照不宣的迷人笑意。

那一秒鐘，步妍溪遽然聽到了心沉淪的聲音——

像是解脫，或是泯滅。

但她知道。

她或許一輩子也忘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