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就事論事

趙氏見狀也忙道，「你這樣子端過來，娘有沒有說什麼？要不咱們還是把窩窩頭、豆角送回去吧，留着明日早上吃，免得娘又說都被我們吃窮了！」

朱二郎微微一頓。

這傻媳婦和傻閨女。

她們可知道，廚房柜子裏，還有炒雞蛋，肉條炒豆角。

「沒事！」朱二郎輕輕出聲。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回到家裏，閨女嘰嘰喳喳拉着他說話，透著親昵和依賴，媳婦也細細叨叨，把家裏事情說一遍，拿他當一家之主信賴。

以前回來，他看的出來，她們高興，但是她們從不上前跟他說話，忙廚房的事情，忙洗衣餵豬，忙抹桌掃地，就是沒功夫跟他多說幾句。

和趙氏的交流都是炕上，脫了衣裳，他耕耘一番，然後等着她開口，可她要麼沉默，要麼起身收拾，就是沒有跟他說話的心思，漸漸的他也學會不再等待，完事後便沉沉睡去。

她沒說過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她不說，他也以為她過的還可以。

「去喊招娣、小小出來吃飯吧！」

「爹，我去喊大姐、二姐！」朱花兒說着，蹬蹬蹬朝屋子裏跑。

原來二姐說的很對。

要和爹多說，說這些年過的不好，然後多親近一下爹。

她覺得，爹還是有所改變的，雖然他嘴上不說。

但是大男人嘛，肯定都是這樣子的。

有什麼話都放在心裏。

朱花兒進了屋子，朱小立即招手，讓她上前，「怎麼樣？」

「二姐，你說的好有用，我覺得，爹好像有改變！」

「這就好！」朱小呼出一口氣。

不枉她費心一番。

或許這是一個溫暖的家，只是大家都忽略了彼此，尤其是朱二郎。

如果他還是在乎妻女，他定有所動作。

而如今還不動，應該有他自己的考量。

「爹喊你和大姐出去吃飯呢！」

「大姐要休息，一會留一碗粥給她，讓她躺着！」朱小出聲，朝外面走。

朱花兒卻伸手拉住她的手，挨着她小聲說的哦啊，「二姐，我以後都聽你的，你喊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手心裏的手，很小，很細，上面都是口子。

但朱小卻覺得可信。

她曾經的弟弟妹妹，可不會這麼跟她說，只會理直氣壯問她要錢，不給就罵她狼心狗肺，不顧兄弟姐妹之情。

她其實有一顆很軟的心，只吃軟，不吃硬。

「嗯，我會保護你們的！」

「我知道，二姐對我們一直很好！」朱花兒笑眯了眼。

今天吃到了雞蛋湯，晚上還能吃飽，爹也回來了，以後都不去鎮上，留在家裏，大房、阿奶就不敢隨意辱罵毒打她們，都是二姐的功勞，她都知道。

朱二郎見就兩個女兒出來，「你們大姐呢？」

「大姐傷了頭，坐起來就頭暈想吐，讓她躺着休息，一會端一碗粥給她就好！」朱小低語。

坐在一邊。

趙氏立即給她舀了粥，還拿了窩窩頭給她，「小小，你趕緊吃！」

朱花兒也連忙給朱小夾豆角，「大姐，你吃豆角！」

「嗯！」朱小應聲，看着朱二郎。

藉由月光，其實看不太清楚朱二郎的臉。

但她知道，朱二郎在打量她。

就如她在打量他一般。

「小小，今日怎麼回事？」朱二郎問。

卻沒動筷子。

他不動，朱小不動，趙氏、朱花兒也不敢動。

院子裏靜悄悄的，藥罐子裏的水被煮開，冒着噗噗的聲音。

「你真想知道？」朱小問。

朱二郎一愣，這孩子怎麼這樣子跟他說話，但想着她受了委屈，心裏肯定不舒服，忍了下來，「你說，我聽！」

「好，我說，你聽，這些話，我只說一遍，我還跟你說，那是因為我拿你當爹，想着你也拿我們當女兒，拿我娘當媳婦，以前你不知道我們過的日子，所以你充耳不聞，兩眼瞎掉不看，蠢了的心不去想！」

朱小的話，讓趙氏、朱花兒驚呼。

「小小！」

「二姐！」

朱二郎卻沉着臉，「讓她繼續說！」

他有種感覺，其實這個家，這個二女兒才是最厲害的。

以前沒發現，今日卻是看出來了。

朱小可不怕朱二郎。

從一無所有，到數億資產，其中艱辛只有她清楚，見過無數面孔的人。

「這些年，你一心想着賺錢，自己過的很好，而我們，儘管你每月都拿了銀子回來，我們也要做家務，幹活，但我們吃不飽，穿不暖，大房每次能開小灶，吃雞蛋，我們連雞蛋殼都看不見，雞是我們養的，雞蛋沒我們的份，雞湯我們喝不上，更別說雞肉，最後倒是可以看到一地雞毛，還有掃之不盡的雞屎！」

「兔子是我們養的，賣了之後，我們也看不見一文錢，沒有一件新衣！」

「豬也是我們養的，殺了賣了之後，和我們依舊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就是在廚房做飯，還有個監工，在一邊盯着，生怕我們偷吃！」

「做了這麼多，我們還要挨打，知道今天老虔婆為什麼要懲罰我，罰我跪在太陽底下，差點曬死過去嗎？」朱小問，忽地笑了出聲，「因為她們兩個商量，要把我大姐賣去鎮上給一個老頭子做妾，被我聽到了，怕我出去嚷嚷，先下手為強，罰我跪，不給我吃喝，只要我怕了，就肯定不敢亂說！」

「只是她們看輕了我朱小！」朱小沉沉出聲。

朱二郎手緊緊握拳，「所以你反抗了！」

「對，我反抗了，我知道她們在意什麼，就拿什麼來對付老虔婆！」

「……」

朱二郎很想說，那是你阿奶。

是你爹的親娘。

但作為一個阿奶，會這樣子對她的孫女嗎？

不會的。

他在鎮上做工，那些主家的老太太，可不會這樣子對她們的孫女。

就是村子裏，雖會罵幾句，但也不會動則罰跪，打罵。

「那你想怎麼做？」朱二郎問。

「很簡單，分家，咱們不要她們一針一線，不要她們一文錢，就這麼搬出去，凈身出戶，從此斷絕關係，她們過她們的生活，咱們過咱們的日子！」

朱二郎心一咯噔。

這和他想的一模一樣，這個女兒不簡單！

朱小卻淡淡出聲，「吃飯吧，我餓了！」

先動手拿了碗筷，小口小口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