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不得踏入本家一步

「老三媳婦，這兩天讓你公司的人瞅著點兒，這件事情幾大家族之間是瞞不住的，但別傳到網上去。」老爺子突然開了口。

幾大家族的實力盤根錯節，既然驚動了警方，他們知道也是遲早的事，但除此之外，別的小家族想看笑話？門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阻隔了那些小門小戶的消息，未來季薇還能下嫁，而對方至少還能看在季家的面上，保她一生順遂。

樊子安沒有想到，他一番精心謀划，竟然被季茜的亂拳打散；也沒有想到，宋臻動了動嘴皮，就挑破了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籌謀。

其實這件事情說複雜也不複雜，這個計劃最精妙的地方在於讓季薇打落牙齒和血吞，但最大的破綻也在這裏。

一旦當事人不打算吞了，時刻都能反咬他一嘴血，還能噴他幾顆斷牙。

而他很不幸，在季茜和宋臻的插入下，季薇選擇了第二種情況。

警察很快就來了，非常不客氣地請走了樊子安。

開玩笑，季家是怎樣的存在。

樊子安，京都新貴？

不好意思，不認識。

「老爺子，季小姐作為受害人，需要跟我們回去錄個口供。」來人恭敬地朝季老爺子講道。

這是流程，必須得走。

「五分鐘。」老爺子抬了下眼皮。

被挑來接這活的警察顯然是個人精，立即恭敬地回道：「那我們在門外候着，老爺子什麼時候好了，支人叫我們一聲就成。」

言外之意，您老開心聊五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都由您心情，我們都等著。

說完，手下的人架著癱軟的樊子安就走了出去，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等人都走了，就在眾人揣測季老爺子會說什麼的時候，沒想到季老爺子掄起拐杖就沖季薇的背狠狠打去。

砰的一聲悶響，季老爺子說動手就動手，毫無預兆，以至於誰都沒反應過來。

如果說先前的請家法打板子只是做戲，那這一拐杖可謂是毫不含糊。

季薇殺豬般的慘叫，頓時在本家大宅里響了起來。

季老爺子的第二棍很快落了下去！

別看他的年紀大了，力氣倒不小，一根拐杖在他手裏愣是被揮舞出呼呼的風聲，光是聽那聲、看那殘影都夠叫人心驚膽戰，何況還有季薇凄厲的嚎叫聲？

幾種聲音配在一起，那聽覺衝擊，別說還真挺叫人恐懼的。

「啊！」在這時候，一聲不同於季薇的慘叫聲響了起來，是顧芳心的。

她知道老爺子徹底動了怒，她也知道她是無論如何都勸不住老爺子的，所以她只能撲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她的女兒擋住這一頓慘烈的責罰。

「滾開！」老爺子氣怒，一腳朝她踹去！

做公爹的踹兒媳，這還是頭一次，可見他是氣成了什麼樣子。

「媽！」季煜着急大喊。

隨後他砰的一聲跪了下去，「爺爺，孫子願替妹妹受罰！」

跪跪跪！

今天一個個都跪下了，但偏偏一個個都在和他唱反調！

「好！好！一個個都出息了！」季老爺子怒意更甚，這次換了孫子，還是個皮實的孫子，不拿他撒氣簡直對不起他自己求罰的那一番誠心！

砰的一聲，拐杖落到了季煜背上，他直挺挺的跪在那裏，咬着牙生生受了，臉上肅然的表情，就好像不是在受罰，而是在部隊站軍姿一樣。

女兒是沒事了，可兒子又被打了，都是自己生的，顧芳心怎麼可能不心疼？

她立即又想撲過去護住季煜，但季鍇一把將她如破麻布口袋似的拎了起來。

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蠢，她這是護嗎？根本就是害好不好！

「站穩了！孩子拎不清，你也拎不清嗎！這裏不是你顧家，就是顧家這種事也輪不到你置喙！」季鍇冷冷地講道，可以說是不留任何情面。

他的臉，早被這個女人丟光了！

顧芳心的血液頓時凍僵了，她難以置信地盯着季鍇，兩隻眼睛裏都寫着：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但很快怨恨變成了悲傷，因為男人無情冷漠的眸子毫無波動，似乎在嘲笑她，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怪不得別人。

這邊，老爺子胖揍了孫子一頓，但由於年紀畢竟到那兒去了，揍人又是個力氣活，就算他在力道上趕年輕人可能沒差多少，但這耐力可就不行了。

這不，他的手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快提不起拐杖了。

對季薇的失望、對這個家渙散的現狀以及對自己「老了」的這一認知，凡此種種都令他感到力不從心，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把她架起來，請家法！」他疲憊的講道。

「爸！」顧芳心還是沒忍住。

季老爺子涼涼地瞟了她一眼，就這一眼，令顧芳心從頭涼到腳。

那是毫不掩飾的嫌惡，如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直接捅進了她的心，將她穿了個透心涼。

那一眼似乎在警告她：別忘了你當初怎麼進的季家門？

想到樊子安還在警車上，顧芳心頓時一個激靈。

好日子過太久了，久到她忘了，當初她就是個女版的樊子安，唯一不同的是，季鍇是年少風流、毫無顧忌，她沒有借用藥物，而是朝他借了一粒種子；另一方面，全因她姓顧。

如果不是這樣，別說季大夫人，她估計和樊子安下場一樣。

「伸手。」

就在顧芳心晃神的當口，老爺子朝季薇講道。

季薇的臉已經完全不能看了，又是被眼淚糊了妝，又是被季茜扇耳光扇得兩邊腫。

此時此刻的她完全不敢違逆老爺子的命令，再也沒了先前的狂妄和不可一世，被打了幾下，她徹底明白，老爺子對她所有的疼愛在知道她策劃謀害季茜的那一刻，徹底化為烏有。

這是老爺子的底線，而她觸碰了底線。

但她還是怕痛啊！

只見她顫顫巍巍地伸出了雙手，然後咬牙閉眼，淚水不住奪眶而出。

悔恨？害怕？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啪！」

一聲脆響，戒尺打在手上。

和拐杖隔着厚衣服敲在身上的悶痛完全不一樣，這種與肌膚親密接觸后產生的火辣辣的疼，像是要將整個手心的皮都給打得裂開一般。

季薇的眼淚就那樣掉了下來，啪嗒啪嗒的，她本來想忍住的，結果不僅眼淚沒忍住，抽泣聲也沒忍住。

可老爺子無動於衷，接着，戒尺又響了兩下。

「凡事不過三。」季老爺子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他收了戒尺，臉上的神色很複雜，然後對季薇說道，「你用髮膠噴了她的眼，又使計陷害她，再加上此前種種，我不希望再看到下一次！」

季薇顫抖著睜開了眼，當她都做好了被打殘的準備的時候，卻沒有想到爺爺主動停了手，她有些驚愕，表情愣愣的，隨後才反應過來老爺子說了什麼。

事不過三？那這件事情是過去了嗎？

但緊接着，老爺子一句話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從今往後，季薇不得再踏入本家半步。」

刷的一下，她的臉色變得薄如金紙，不能踏入本家，這，這意味這什麼？

某種程度上，意味着她已經被老爺子從這個家族中除名！

就連旁觀的季焱都不禁咋舌，七爺爺真不愧是整個家族裏最嚴厲的老頭子了，這個懲罰對於驕傲的季薇來說，無異於要她的命。

季薇驕傲、跋扈甚至囂張，所有的一切都是季家大小姐這個身份給的，一旦沒了身份，季薇連屁都不是！

舉個很小的例子，就拿明天過年來說，所有人肯定都是要來本家陪老爺子過年的，結果就季薇一個人被留在自家別墅里，而且是以後每個春節都只能獨自一個人守着別墅，那將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所有家人的團聚、歡樂都與她無關，她徹底的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

老爺子還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一擊必中，正如當初逼季茜和宋臻分手一樣，打蛇永遠在七寸。

只是把自己的孫女當蛇打，這心思就……

「你走吧。」他揮了揮手，隨後坐到了太師椅上，閉上了眼睛，再不肯看季薇一眼。

季薇直到被哥哥季煜扶起來才從魂飛魄散的狀態中回神過來，立即驚恐地撲了下去，抱住了老爺子的腿，拚命懺悔道：「爺爺！我錯了！爺爺！」

「爺爺，我錯了，不要趕我走好嗎？爺爺我真的知道錯了！」

「爺爺，求求您，我改我改！爺爺！」

一聲一聲，撕心裂肺。

可惜無論她再怎麼喊，老爺子都沒有睜開眼。他用他的沉默，斬釘截鐵地表露了他的態度。

最後，季煜和顧芳心送季薇上了警車。

老爺子沒有出聲，大家也就默認了兩人陪同離開。

顧芳心這個大伯母留在這裏根本沒有用，大家不在乎；至於季煜，顧芳心留在這裏都不頂用，去警局能頂什麼用？所以季煜必須陪着走一趟。

季焱也趕緊趁著這個空檔溜了，看到他七爺爺那張面孔他就犯怵，看到他三叔他腿就打顫，能跑當然跑啊！

就算宋臻在這裏，他也沒那個熊膽看好戲了。

等人一走，屋裏就清凈了大半。

安靜的空間里，咚的一聲分外明顯。

「孫女季茜，請爺爺責罰。」

季老爺子這才虛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

只見她跪得筆直，完全沒有剛才揍季薇的那副兇狠模樣，老實得就像是一隻無害的兔子。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直接伸出了手，面容平靜，似乎真的在領罰。

老爺子終於將眼睛完全睜開了，問：「你不是說你沒錯嗎？」

季茜抬眸對上了老爺子的眼，「只有一錯。」

她一雙明眸，黑白分明，配上嚴肅的神情時會顯得特別執拗，一看就是個固執的人。

季老爺子眼睛眯了眯，他這個孫女，豈止是像季鐸，簡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季鐸再厲害，也絕不會口頭服軟，完全就是個瘋子。

但這個孫女，瘋過了之後才能讓你看出來，每一步的瘋都不是毫無道理。

尤其是剛剛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現在卻主動服軟，季老爺子倒想聽聽她能說出個什麼一二三。

他挑了挑眉，等待下文。

季茜聲調平穩，說道：「我不該謊報懷孕的消息，愚蠢的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打消爺爺您指婚的念頭。」

「你說什麼！？」老爺子震驚，甚至直接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但緊接着，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不知道是情緒過激還是起得太猛的原因，他身體一晃，手裏的拐杖竟然沒撐住，然後毫無預兆地朝下栽去。

「爺爺！」季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立即伸手去接。

但她怕老爺子又用拐杖敲她，所以並沒有跪得太近，想伸手已經來不及了。

大腦閃過好幾種想法，也不過剎那，下一瞬她乾脆伸手，身體往前猛地一撲，把自己當肉墊使了。

咚的一聲悶響，季茜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撞得她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爸！」

「爸！」

「茜茜！」

客廳里一下子人仰馬翻，季鍇和季鑠趕緊去拉老頭子，季鐸立即去喊康醫生和救護車，閔淑貞和宋臻則去看季茜有沒有事。

季茜當然有事，她爺爺就算是個老人，那也是個男的，體重也不是蓋的，這麼一壓，除了最初的胸口疼之外，她覺得她的肋骨、肩胛骨也好像被撞出了問題。

但她沒有哼，而是在宋臻和閔淑貞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試着坐了起來。

康醫生已經來了，原本他被喊下樓來是看季茜的，後來季茜和季薇對質去了，他生怕季茜又像剛才傭人來請他的時候描述的那樣暈過去，只好在旁邊的休息室里候着。

這不，老爺子一出事，季鐸一喊，他立即就衝過來了。

看着大家將老爺子圍住，季茜心跳得快得不行。

「哪裏痛？能感覺到不？」宋臻立即詢問。

季茜從小習武，後來又進了娛樂圈在片場摸爬滾打，身上哪兒有沒有傷她自己應該知道，但宋臻問這話的時候，她整個人像是懵了一樣，只茫然的搖頭，而她抓住宋臻手臂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宋臻幾乎第一時間就明白過來她為什麼那麼驚惶，大掌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安撫道：「放心，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真的？」季茜仰頭望他，眼睛這才聚了些神。

她在害怕。

「不會有事的，你爺爺身體硬朗，估計就是急怒攻心，有點兒緩不過來。」閔淑貞也連忙說道。

但她不說還好，一說季茜更加沒底了。

急怒攻心，這次季茜想說不是自己氣的都不行了，這才是她拚死要去當肉墊的重要原因。

她要是真把老頭子給氣死了，那她和宋臻就真沒可能了。

老爺子這暈厥發生得突然，康醫生左右檢查了一番，轉過頭來一臉嚴肅，「必須馬上送醫院！快！」

連康醫生都搞不定了要送到醫院去，這下季家人都慌了。

大概等了幾分鐘，救護車獨特的聲音響起。

這估計是軍區大院最熱鬧的一晚上，警車剛散，救護車又來。

一撥人手忙腳亂的，擁著護士把老爺子弄到了擔架上，季茜也給弄了上去，全部送到了醫院。

這天，季家所有人一夜未眠。

老爺子前段時間一直病懨懨的，今晚的事就好像導火索一樣，一下子把他身體里潛伏的病全部激了出來，而且來勢洶洶，十分兇猛。

再強悍的老頭，也逃不掉一個「老」字。

他身上的病也沒什麼稀奇，就是老人家身上挺常見的——腦血栓。

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季家人守着搶救室，不敢合眼。

老人家過冬難，但這離過年只有一天了啊，而且前一秒老爺子還那麼精神的。

話說另一頭，季茜去拍了個CT，骨頭脫臼了，但幸虧沒有骨裂。

等她拿到片子結果后，這邊老爺子已經從鬼門關前被醫生拉了回來，送進了重症病房。

季茜和宋臻只好一道去了病房門口和季家人一起，等。

這一刻，即便她和老爺子再不和，她也不希望他死，因為老爺子死了，她就真沒處說理去了……

後來那一跪，她沒想氣他的，只是想單純的告訴他，自己沒有懷孕而已，不主動說的話，她肯定也要像季薇那樣被罰一頓的。

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