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朝暮與明月

牽了牽唇角，韓智嫻覺得自己果然蠢透了，想要自嘲地笑笑。

只是剛一動作，頸部的肌膚就扯著劇烈的疼痛。

皮開肉綻是種什麼滋味，韓智嫻不清楚，但頸部被割傷的火辣辣的疼痛，卻無時不刻地在煎熬着她。

想到這裏，她不禁看向黎曜。

他身前的傷都那麼嚴重了，那背上的刀傷呢？

只是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擔心他的傷，她又忍不住賜自己一個蠢字。

垂了眼眸，她心思複雜，一時間千萬種情緒涌動，她也說不上來，就是心裏很煩躁。

想要感激，人家不需要；想要厭惡，人家救了她；想要不搭理，他偏要來騷擾；想要冷漠相待，他卻處處關懷……

真TM混亂的關係！

頸部的皮膚再次被扯得生疼，她閉上了眼，命令自己停止思考。

「韓智嫻，取消演唱會吧。」黎曜突然說道。

也就是這樣一句話，令韓智嫻霍地睜開了眼眸，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再沒有分毫逃避和躲閃。

「你的傷勢並不允許你……」

「我必須去！」她堅持道，打斷了黎曜的建議。

「我必須去！」怕他使手段阻撓，她再次重申道。

黎曜的眼眸中閃現出一抹痛色，除了擔心她的身體還有另外一層擔憂。

大仇得到，沒有仇恨支撐的她，如果再完成了這唯一的一樁心愿，自己以後是否還能牽制住她、困住她？

但是，正因為這是她唯一的心愿，他又想替她完成，否則他也不會主動開口詢問醫生她的傷是否會影響唱歌，也不會催促醫生務必保證她迅速治好。

最終，他做了妥協，「看你傷勢的恢復情況，好嗎？」

好嗎？

他問。

他竟然在和她商量，甚至有些祈求的意思。

韓智嫻心中一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第一次，黎曜竟然在她的目光里撇開了視線。

下一瞬，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低頭掏出手機。

由於撇開視線和掏手機這兩個動作銜接得太快，以至於韓智嫻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內心的糾結和退讓。

「喂？」

「查到了。」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傳入耳膜。

黎曜神色一凜，掃了眼床上躺着的韓智嫻，下意識地站起身來，然後迅速離開了卧室，來到了走廊盡頭。

「說。」

他只說了一個字，心中卻早已暗流涌動，就連身側的拳頭都捏了起來，彷彿在積蓄抗拒一切不好消息的勇氣和力量。

「你母親的名字叫明月，她和韓智嫻的母親明珠是親姐妹，也就是說，她是……韓智嫻的大姨。」

宋臻其實想說的是，你是韓智嫻的親表哥，但想到兩人的關係，轉瞬之間就改了口。

儘管表達的意思差不多，但是給人的緩衝稍微多一點兒，至少不會讓黎曜覺得那麼難堪。

聽到這話，黎曜瞬間抓緊了手機，聲音裏帶着微顫，「怎麼可能？」

韓智嫻竟然是他的妹妹，儘管是表的，但……

「你還記得之前熊老給的那曲樂譜後面的詩詞嗎？朝暮要求熊老一定要填進去的詞。」

黎曜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了那句話，與宋臻的聲音相重疊。

「浮世三千，吾愛有三。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

話筒那邊的呼吸聲一下子消失了，宋臻知道，黎曜在屏息凝神地等自己的分析。

「日月為明，詩詞中出現了朝暮同門師兄余卿的卿字，必然也會出現朝暮的名字，所以不是日，便是月，而熊老說過，朝暮讓他們叫她月月，所以她的名字是，明月。你的母親真名叫明月。」

明月。

黎曜細細地咀嚼了這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口齒間一片苦澀。

「我查過了，韓智嫻的母親的確有個親姐姐叫明月，當年明家太窮，明月主動進了戲班子，年紀輕輕就在外漂泊，只為了給明珠掙學費，結果在21歲那年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那時候明珠剛考上大學，作為山裏的孩子，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處尋找自己的姐姐。」

黎曜不知道宋臻是怎麼查出來的，但是宋臻的話，容不得他不信。

宋臻同樣心情複雜，作為一個心理學家，他能明顯察覺到黎曜對韓智嫻的心思，可現如今兩人竟然有了血緣聯繫，那……

怪不得當初他覺得朝暮的畫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只是一閃而過，現在想來，是因為韓智嫻。

韓智嫻乍一看和朝暮臉型不像，但五官細看卻很神似，而他與韓智嫻的接觸其實並不多，更多的是聽到季茜描述，再加上壓根沒往這方面猜想，所以就錯過了。

而今天黎曜讓他重點查韓智嫻的母親，他去翻了明珠年輕時候的照片，才發現這個女人竟然和朝暮長得十分相似！

排除巧合，如果明珠不是朝暮，那只有另外一種可能，她們具有濃厚的血緣關係！

唯有基因遺傳可以解釋兩個人如此相似的原因！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心裏有個疑問。

「你看到韓智嫻的母親，就沒有懷疑過嗎？」他問黎曜。